《尼罗河神谕》喝口奶茶再说

2、第 2 章

　　结束了会议之后的梅里特拉并没有先打道回府，而是去了一趟巴斯特神庙。

　　年轻的女祭司热情地接待了梅里特拉，手捧香料燃灯嘴里振振有词。

　　“神明大人会为您指引方向。”在完成熏香仪式后，供奉着巴斯特神的神殿之门被祭司推开，“请诚心地祷告，神明会聆听您的祈愿。”

　　“感谢您，祭司大人。”梅里特拉合眼低头以示感谢，在缭绕的烟雾之间，踏入黑暗的神殿。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梅里特拉看见眼前的光一点点变窄随后消失不见。眼见着自身后而来的光影，至脚缝之间滑走。

　　借着杳杳烛光她望向伫立在身前的猫神石像，足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型石像也正自上而下地凝视着她。

　　没有风，烛火却不停地拉扯变化。墙上的影子将一人一神的身形映射，犹如那些远古神秘的壁画。

　　梅里特拉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随后手心朝上半抬起双手，那是向神明表达虔诚的动作。

　　“我的神明，”她轻轻地开口，眼里有些许疲惫，“我要离开孟菲斯了。”

　　“或许南方也会有你的信徒吧，”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寂，她却又自顾自地说道，“但请您相信，我的灵魂会一直供奉着您。”

　　在梅里特拉成年之前，她也是巴斯特神庙里的一位女祭司。在神殿的生命之屋里，她学习了作为一个贵族小姐所应该学习的一切。

　　除开寻常的诵经祈祷，读书识字之外，身份高贵的她自然能进入神殿直视神明。

　　也是在某一天，她忽的发现，她能听见神明的“耳语。”

　　或许是因着巴斯特女神在人间的化身是一只猫一般，期初她只能听见有遥远的猫叫声传来。在最开始她以为只是一些生活在神庙中的野猫罢了，所以不甚在意。但渐渐的她发现，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这些声音。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将这些怪事放在心上。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两年前，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老猫“阿利”死了。它是突然消失的，她原以为它是从家里溜走后忘记了回家的路。直到仆人在家里的花园中发现了阿利的遗骸。

　　她看着躺在杂草之间，已经腐烂的阿利的身体，脑海里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仆人宽慰她，可以将阿利的身体制作成木乃伊，这样即使去了来世也能继续陪伴着梅里特拉。

　　但梅里特拉拒绝了，她想或许阿利本来就该是自由的，他们之间的缘分断了。既然它选择在永别前消失，那就让它回到本该属于它的无边旷野。

　　她和仆人一起埋葬了阿利的遗憾，随后驱散了所有的仆人，倒在了泥土之间嚎啕大哭了一场。

　　阿利是小时候她和哥哥诺厄一起发现的，他们给它取名字为“阿利”。随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流去，这只猫也逐渐苍老。

　　她不记得那一年的阿利已经有多大了，因为它实在是太老了，虽然它看上去总是懒洋洋的，有着圆圆的脸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还像只小猫似得。

　　正因如此除了“阿利”之外，梅里特拉还喜欢称呼它为“小爷爷猫”。而失去“阿利”以后，她发现神庙里偶尔被她听到的猫叫声，越来越像人类的低语。

　　按照传统已经成年的诺厄需要参加军队，成为王室军队的一员。也是在那一年，诺厄把阿利带了回来。

　　“这是我从北方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诺厄的原话是如此，“他长得很漂亮，而且我想你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杀了他，就像对待别的奴隶那样。”

　　穿着洁白长裙的梅里特拉望向笼子里的“阿利”，他像一只困兽一般，眼里端着倔强。虽然看上去肮脏低贱，但他的确长得很漂亮。

　　作为一个北方的异族奴隶，他拥有着洁白无瑕的皮肤和漂亮的绿色眼睛，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那头棕红色的长发。

　　梅里特拉顿时就明白了诺厄的用意。

　　她凝视着笼子里的阿利，放下酒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朝他走去。隔着木质的牢笼，她看见那双眼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

　　家仆的鞭子旋即就要打在阿利的身上，被梅里特拉连忙阻止，“别打他。”

　　她伸出干净修长的手，穿过牢笼的隔阂，轻轻捧起他的脸。

　　“阿利，”她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却好像落在别处，“以后你就叫阿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那一天她头一次清晰地听到了神明的耳语。巴斯特女神无形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能感受到有人在她身后吐息，呼出的气就贴着她的耳朵和脖颈。

　　尽管那声音听上去依旧是“喵喵喵”的话语，但她就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是神明对她颁布的第一个神谕，“留下他。”

　　回忆到了这里断了线，因为她感受到了旁人的气息。在她睁开眼的瞬间，神殿里的烛火在瞬间被熄灭了。

　　在黑压压的视线里，她清晰地感知到了有一个实体自黑暗里而来，站在了她的跟前。

　　视线平行，她看见了那双在黑暗里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绿色眼眸。她不由得屏息，视线不敢移动分毫。

　　不可窥视神明的真容，这是她在脑海里的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我会永远与你同在，我的梅里特拉。”神明的第二个神谕在此刻颁布，她的声音却不是从别处传来，而是在灵魂深处般激荡开来。

　　梅里特拉不禁怔住，下意识张开手掌，一把叉铃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掌心。

　　“我的真名被遗忘了，请去南方帮我将它找回来。”

　　仿佛灵魂归位似得，那一瞬间梅里特拉感觉天旋地转，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被忽的拉远，梅里特拉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抓住什么。

　　可旋即她便回过了神，身边的蜡烛齐刷刷的点燃，照亮了诺大的神殿，巨大的猫神石像再次映入了眼帘。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阵梦而已，只有手上的叉铃再告诉梅里特拉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得到了巴斯特女神的第二个神谕，在埃及的南方，那里有被她遗忘的真名。

　　虽然她不太了解这其中深意，但她心里明白，这是神明给她的指引。握紧了手中冰凉的叉铃，梅里特拉将它藏在衣袍之下若无其事地在祭司的恭维下走出了神殿。

　　神庙的中庭之间，马车已经备好，阿利已经和几位家仆一并在等待梅里特拉的归来。

　　“大人有得到神明的些许指示吗？”阿利将早已准备好的毯子，铺在了梅里特拉白皙的膝盖上。

　　梅里特拉握着手里巴掌大的叉铃，没有搭话。她将手支在半敞开的车帷旁，目光淡淡地看着这座城市在夕阳之下渐入黄昏。

　　“巴斯特女神指引我去南方。”梅里特拉沉吟般说道，目光转向了端坐在一旁的阿利。

　　“巴斯特女神也在眷顾您，大人，您已经胜券在握。”阿利略收了收下颌，将目光避开。他的目光落在了低处，眼眶里有一抹动人的绿。

　　“你知道吗阿利，小时候我的父亲向让我去离家更远的哈托尔神庙做一名女祭司。”

　　阿利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不是他接话的时候，他在温柔的晚风中凝视那在她轮廓上奔走的夕阳的流光。

　　“因为南方信仰哈托尔女神的平民更多，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大概就知道我以后的道路了。”说到这里她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缓缓开合。

　　“我会像我们家族其他的女人那样，嫁到南方去，成为男人们名义上的妻子或者妃子，”梅里特拉扯了下嘴角，仿佛自嘲，“但她们得不到该有的尊重，被忌惮被提防，没有权利没有宠爱大概率也不会和那所谓的丈夫诞下孩子。”

　　“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路，阿利，你知道是什么吗？”思及此，她转头看向阿利，而这次后者没有将眼神回避。

　　“我说我不想去哈托儿神殿，如果一定要将我从家里赶出去的话，我也想留在父母更近一些的地方，即是说我为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信仰。”

　　“我也对结婚生子没有什么兴趣，但我作为家里的长女是一定会肩负起联姻的责任的。那么即使我没有见过那时候的图特摩斯王子，我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他，因为我要为自己选择自己未来。”

　　“你应该理解信仰可以有多狂热，但这可以说是我的信仰。”她陈述完这一切，手里不自觉握住了叉铃。

　　“是的大人，我当然知道，我也从未怀疑过您的信仰。”阿利回答道，他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梅里特拉的双腿上，张开那只结实有力的手掌，将梅里特拉死死握住的拳头包裹住。

　　“如果大人您有兴趣，可以听一下我的信仰。”阿利语气平和，甚至有几份温柔。

　　“我不感兴趣，巴斯特女神会生气。”梅里特拉忽的警觉起来，手指指向逐渐黯淡的天空，悠悠地说，“她会聆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