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夏末之时

6、第 6 章

　　孟严领取了红包，路过米线店，去了相隔两家门面的美家窗帘，窗帘店门口放着两台机器，店内的墙上挂着一些窗帘样品，中间堆着整齐的布料，一个看着二十几岁扎着丸子头的姑娘正在忙活着，看到孟严，连忙停下手过来招呼：“你好，要做窗帘吗？进来看看吧，还有很多样式没挂出来，这里有图册，款式颜色都可以定做的。”
　　“这是你弟弟吗？”孟严注意到店内一个专心看书的少年。
　　姑娘很骄傲地点头，说：“是呢，可爱学习。”
　　少年闻言放下书看过来，在看到孟严的一瞬间怔住了，又仔仔细细地盯着孟严的脸看了一会，嚯地站了起来：“孟严哥哥？”
　　孟严诧异地看他，问：“你记性这么好？难怪能考第一哦，像我就不记得你是哪一个小孩啦。”
　　“真的是你呀？你不记得很正常啊，我们那么多小孩，我叫孟忠，这是我姐姐孟芳，因为姓孟，当时你还单独送了我一支钢笔呢，”少年手足无措地开心，让出板凳给孟严坐，又拉着他姐姐的胳膊介绍，“姐！是孟严哥哥！就是给我们学费，送我们礼物，帮我们修学校的那个超级帅的哥哥！”
　　孟芳拿起毛巾使劲擦了擦凳子，局促地请孟严坐，她没见过孟严，只知道这是自己家的恩人：“您坐，坐，热吗，我给您开一下空调。”
　　“有点热。”孟严不是客气的性子，坐在凳子上等着她开空调，孟忠又找了个凳子给张辉，张辉摆摆手，站在门口没进来，孟严打量了一圈，问：“赵镇长说你考了全市第一啊？”
　　“我要像你一样优秀，”十五六岁的少年，洋溢着满满的希望和活力，“赵镇长说，我只有好好学习，走出这里，去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才能像你一样耀眼，才能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赵镇长这么夸我呀？”孟严精准提取了自己在意的重点。
　　“当然！孟严哥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善良的人！赵镇长每年都来看我们，把你买的书和文具送给我们，他说，只有好好努力，才能对得起你送给我们的心意。”
　　什么书？什么文具？他每年都送了吗？资助的钱倒是送了，但孟严对自己的钱具体花在了哪里一无所知……
　　“其实赵镇长才应该是你们的榜样，他也是穷苦家庭出来的，自己努力读书，再回来工作，我么，是会投胎，你们学不来的。”孟严注意到墙边有个电热锅在咕噜咕噜煮东西，“这是午饭吗？”
　　“就我和小忠两个人，我经常忙起来忘记午饭时间，就随便煮点面条对付一下，您吃了吗？”
　　“没吃呢，”孟严想起来赵明华忙了一夜的事，严肃了起来，说：“用电要注意安全，那个什么小超市，就着火了，很危险的。”
　　“我们会注意的，煮完面条就会断电，”孟芳张罗着把锅关掉，“我们请您吃饭吧，对面的好再来饭店，虽然不是高档的饭店，但是听说他们家的小炒鸡很好吃，是散养的土鸡，很香，我们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感谢您的……”
　　“不用啦，我们准备在旁边吃米线的，我就是听赵镇长提起你家，就来看看。”孟严站了起来，笑着看孟忠，“一起吃吧，然后带我去你们学校看看，我一次都没回去看过呢，除了你，还有其他好好学习的孩子吗？学校的钱够不够花？”
　　孟忠挠头：“我不知道呀，反正校长没说过不够花。”
　　这阵子过了饭点，米线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张辉挑了张干净点的桌子，又仔细用消毒湿巾擦了擦，孟忠孟芳在旁边看着，觉得城里人真的是很爱干净，很精致……又觉得这种小店，再怎么擦，似乎也配不上孟严这样娇贵好看的人。孟严习以为常被伺候，待张辉收拾完，径自坐了下去。
　　孟芳于是抢着付了钱，又喊熟人老板多加肉酱。
　　米线店老板是个高挑的青年，小小的店铺没有雇服务员，自己一个人前台后厨来回穿梭，孟严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忙碌，看得小老板越发腼腆起来，端来米线的时候忍不住问：“有……有什么问题吗？小心烫。”
　　“没有，看你挺帅。”
　　青年老板的脸腾地红了：“谢谢……”
　　孟严摸出手机调戏赵明华：你经常来吃这家米线？
　　赵明华：偶尔
　　孟严：偶尔来吃还能记得18一碗，不会是因为老板长得帅吧？赵叔叔喜欢这种型的么？
　　赵明华那边显示输入中，好久都没发过来一句话，孟严想着他正经的样子，吃吃地笑：逗你玩的
　　赵明华估计又噎住了，没再回复孟严。
　　肉酱米线没有辜负孟严挑剔的嘴，清香的米粉，鲜美的肉酱，吃的孟严又想把老板带回家当厨师。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孟严觉着开河镇样样都是很好的，为什么就这么贫困呢？他又忍不住把小老板喊过来，问：“你的米线和肉酱都是自己做的吗？”
　　小老板说：“肉酱是我自己炒的，都是起早买的新鲜的肉，米线不是，是我在几个大娘家买来的，他们做的年糕和红薯粉条也很好。”
　　“我喜欢吃年糕。”
　　孟忠自告奋勇：“我知道在哪里！我去给你买！”
　　“好的呀，”孟严心不在焉的，打了个电话给赵明华，赵明华接起来没说话，那边似乎还在谈着□□的事，洪镇长的声音透过电话依然清晰无比，孟严问，“我一会再给你打？”
　　“什么事？你说。”
　　“米线很好吃，老板说，红薯粉条和年糕也很好吃，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还是这么穷？为什么不卖出去？”
　　赵明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最简单地说，一是种植产业规模小，没有特色产品，二是加工都是家庭小作坊，没有标准化的生产，三是打不开市场，会产销脱节，销售方式太单一了，还有运输，缺乏公路铁路，支撑不了物流。”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孟严有点沮丧：“在我想象中都是很容易的事，不，不是想象中，而是对我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事。”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慢慢尝试吧。”赵明华觉得抛开感情上的任性执拗不说，孟严称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相处中纯真又富有同理心，一点也不像……他哥……
　　“好吧，那你忙吧，我去玩了。”

　　通往孟忠家所在村子的路正在修，只有两三里的新制水泥路，盖着草帘子养护中，剩下的还没修完，倒也不是想象中的泥土沟壑，而是碎石路，还算平坦，车子开过去，扬起大片的灰尘。
　　孟严一到下午这个点就有些昏昏沉沉想睡觉，抱着毯子眯着眼蜷缩在后车座上，偶尔的颠簸搞得他不住地皱眉，眼看着就像要发火的样子。张辉屏气凝神，怕发出声音火上浇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继续换车，而孟忠从来没坐过这样的汽车，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上，局促不安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一路上，车内就这么透着一股死寂。
　　好在镇不大，从镇上开到村里，也就半个小时，车在村头停了下来，村头是个小卖部，每天都聚集着八卦的阿姨大妈和打牌吹牛的大爷，看见孟忠从车上下来，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和嘴里的话，呆呆地看了过来，孟忠挠了挠头，站在车门边看着张辉喊孟严，孟严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不想说话。
　　张辉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转头问孟忠：“你家在哪？门口能停车吗？”
　　“能，有很大的晒谷场。”
　　孟忠又回了车上，领着张辉把车开去自家门口的晒谷场上，自从家里经济好转，孟忠的爸妈就把晒谷场弄成了水泥的，由于没有遮挡，阳光直晒，张辉冷气开得足足的，又遮上了车窗，悄声和孟忠去了屋里。孟忠家还是平房，但是被孟芳收拾得很整洁，张辉看出了小孩的紧张，笑着说：“没事，小孟总只是有午睡的习惯，有些低气压。”
　　孟忠去自家菜地里摘了新鲜的西红柿和黄瓜，洗了拿给张辉吃，张辉吃得眉梢一扬，口感这么好，小孟总今天午睡起来的水果问题解决了，估计起床气能减轻一些，无所事事地这么呆了一会，张辉收到了丁潇的信息：哥，你们在哪呢？
　　张辉：你们镇小状元郎的家里。
　　丁潇：…………
　　张辉：怎么了？
　　丁潇：刚他们村书记来办事，说读书还是有出息，他们村的孟忠读了个市状元出来，他姐姐都有大老板上门提亲了，开着豪车，高大稳重，我听他那描述，这大老板怎么这么像张哥啊……
　　张辉：…………
　　脑海里浮现出村口小卖部那群人，张辉深受震撼……
　　祸不单行，这边刚了解完自己的八卦，那边赵明华的电话打过来了，劈头就问：“孟严是不是在车里睡觉？”
　　“是，他……”
　　赵明华打断他：“你们有没有一点点安全意识，他没个谱你也没谱？在密闭的车内睡觉危不危险？缺氧怎么办？一氧化碳中毒怎么办？”
　　我开了外循环的风，窗户也给留了点缝隙，我隔一会就去看看的……而且你是咋知道他在车里睡觉的啊老兄，张辉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在严振洲手底下讨生活的张辉学会的第一条就是不辩解，他等着赵明华说完，才开口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喊他起来。”
　　张辉去车上晃了晃孟严：“小孟总，快醒醒，赵镇长生气了，我们换个地方再睡。”
　　孟严缓缓撑开眼皮，半眯着眼看张辉，张辉低声道：“赵镇长不让你在车里睡觉，刚训了我一顿，让我喊你起来。”
　　孟严闭了闭眼，过了几秒，撑着额头坐了起来，张辉递过来一个西红柿，是被阳光晒透了的红，孟严捧着西红柿小口啃着，懒洋洋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西红柿啃完，思绪才勉强回笼，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置顶微信里是一条语音通话记录：“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接了他的语音。”
　　张辉伸手接过他吃完的梗，丢进边上的菜地里，“赵镇长大概是想起来你午睡的习惯，而且昨天你不就在车里睡了。”
　　“是么，”孟严捏着手机笑了笑，转头看到站在外面的孟忠，疑惑：“这大太阳的，你站在这里晒着干嘛？再晒就成小黑蛋了。”
　　孟忠不黑，健康的小麦色在烈日下满是活力：“孟严哥哥！西红柿你还吃吗？地里还有好多，我家还种了甜瓜，有点远，又香又甜，我等下去给你摘！”
　　“学校远不远？”
　　“不远，孟严哥哥你给钱建的，在村支部旁边。”
　　“我建的啊？”三年前自己因为垂涎赵明华的美色，到底和顾恩文一起捐了多少钱物，孟严是真的毫无印象……被孟忠崇拜的眼神照得很是心虚……转念一想，不管记不记得，总之是自己花的钱，底气便又起来了。
　　“是你建的啊……老师说你给了好多钱，赵镇长就盖了好多学校，还设了助学金，给没钱读书的同学交学费，以前我也领过，现在不用了，要留给更需要的同学。”
　　孟严的起床气就这么飘散了，喃喃地说：“赵镇长真好。”
　　村小坐落在村支部边上，比起简陋的村支部，村小宽敞亮堂得多，整齐的两层楼教室，图书馆、音乐室、电脑室，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个塑胶跑道小操场，正值暑假，村小却开着门，村里的孩子在操场的篮球架下拍着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皮球，互相玩闹，看见孟严他们，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孟忠：“小忠哥哥，这就是你的姐夫吗？”
　　孟严长得太好看了，活像电视里的大明星，孩子们自动忽略了姐夫的可能性，目光直指张辉。
　　孟忠还不知道村里的八卦，乍一听，都吓得结巴了，红着脸解释：“别，别胡说八道！这是给我们盖学校的老板！”
　　“姐夫？”孟严乐了起来，瞅着张辉直笑，“喜欢吗？”
　　经历过一次震撼的张辉这会已经淡定了，摆摆手：“这传闻都传到镇上去了，别影响人姑娘家名誉。”
　　孟严在张辉手机上看完了他和丁潇的对话，想起来赵明华提及的老家村庄，若有所思地晃了晃神，赵明华的话果然都是实事求是，毫不夸大啊……

　　乡村的晚饭大多吃的很早，天色还很明亮，各家各户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孟忠一家忙的热火朝天，杀鸡逮鱼，翠绿的新鲜蔬菜，还有喷香的土猪肉，孟严跟着孟忠和几个小孩，在后面的池塘边正在钓龙虾，钓饵是杀鸡时剩的内脏，孟严一开始很嫌弃，简直退避三尺，等到过后一只一只地钓起小龙虾的时候，乐趣无穷，什么嫌弃都消失殆尽了，他一边钓一边夸孟忠：“确实挺好玩啊，我只去过山庄和海里钓过鱼。”
　　孟忠没见过大海，问：“大海是不是很大？去海里钓鱼要坐船吗？海边的话是不是沙滩，沙滩不好钓鱼吧？海里的鱼是不是也很大？有大鲨鱼不？”
　　其他小孩也竖起了耳朵。
　　“坐游艇啊，”孟严瞥了孟忠一眼，“你没去过吗？我带你去玩，就当奖励你考第一名好了。”
　　孟忠一跳三尺高：“真的吗？！”
　　孟严不以为然地点头，就像是在说一件比吃饭还稀疏平常的事情：“当然，明天就去，我表哥有个海岛，沙滩特别美，大龙虾有这么大~~”孟严夸张地展开手臂，比划了一下龙虾的大小，看得一群土孩子发出阵阵惊叹，“张辉，张辉你去安排一下。”
　　其他小孩向孟忠投去无比羡慕的眼神，孟严看到了，笑着招呼他们：“以后谁考了第一名，我就奖励出去玩，地点随便选。”
　　“哇啊！”孩子们欢呼着，开心的声音随着落日一起点燃天边的晚霞，孟严哼着歌，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白皙精致的面庞上挂着微笑，煞是好看。
　　一群土孩子都看傻了，围过来七嘴八舌：“孟严哥哥，你真好看！”
　　“那当然，”孟严听惯了赞美，毫不谦虚，“因为我爸爸我妈妈就很好看。”
　　张辉行动力很强，没一会，就过来说：“我们今晚要不先回华泽，严总怕你连着坐车坐飞机会累，建议在华泽休息休息再搭飞机去海岛，他说也好久没见你了，但实在没时间陪你一起去，明天下午就要去国外出差，所以想跟你明天一起吃个早餐。”
　　“行吧，让阿姨别忘记给我做红豆年糕汤。”
　　孟忠一拍脑子：“忘记带你去李大妈家买米线和年糕啦！”
　　见识过张辉在米线店的行径，孟芳把家里的桌椅凳子擦得光可鉴人，一丝灰尘也不落，眼看着天光变暗，叮嘱母亲把饭菜摆上桌，自己擦了擦手出门去喊孟严回来吃饭，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不远处镇政府的丁秘书骑着电动三轮车进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