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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梧桐叶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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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临终前读的那本书里,我突然发现了他的遗书:
“那天,她为我带来了我们在一起的甜美照片,我特别感动,那是专属于我们的过往。我们一起回忆了很久。
我知道,她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自从她离开病房后,我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我还是选择删除这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只留下一张我们的订婚照。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正确,但是我现在不写,我怕是以后没机会了,我知道我的病情会越来越重,后期会恶化的更快。我现在看开了,也释然了,人活一世终究会赴死,只是我比其他人早了些而已。
我走后,请把我的眼角膜捐给那些需要光明的人,我想让他们替我好好看世界。到那时,我的肝、肾等已经转移了吧,大概是不能用了,我不希望将我的癌细胞带给他们,那就捐献遗体吧。以前我曾经在大体老师的身上求得真知,并且学有所成、奉献临床。如今,也该我成为大体老师了,能为医学进步贡献残躯,我很荣幸!我不需要大家在我身上操作时,集体鞠躬,只要不在我身上刻字,拍照就好,我怕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会心痛!
待我走后,我不想穿往生衣,我想穿和朱嫣订婚时的西装,遗体捐献后,请把我的西装脱下来火化掉,撒向滨海,我想带着对朱嫣的爱,飘向远方。
还有,待我走后,还是希望朱嫣能忘了我,能找一个身体健康,爱她、宠她的男人,帅不帅都无所谓,只要心善人好,无不良嗜好,能过一辈子就好。
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娶到朱嫣,她曾经催我去领证,当时我真的很开心,我差一点就冲动了,但是我选择了理性,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了一个爱我的女孩,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待我走后,爸妈一定很孤单,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劳,仅有我一个儿子,我真的很没用,很不孝,生病花费了所有,更没留下什么积蓄,真的无法想象爸妈会怎么过。如果有机会,希望爸妈能认个干儿子,能替我照顾你们,儿子一定会保佑二老身体健康。希望把我的车卖了补贴家用,对不起,这是儿子仅有的遗产了。”
我是三甲医院的护士,而我的前男友是本市另一三甲医院的医生,两年前他被确诊了胃印戒细胞癌晚期伴多发转移。
初秋的医院里,我仰望着这片蔚蓝的天空,仿佛有一股温暖而神秘的力量,能够驱散我所有的烦恼与忧伤。而阳光下,法国梧桐枝繁叶茂,青色的果实透着淡淡的清香。
“小金鱼,在忙吗?最近我们单位组织献血了,我又报名了。”
这是陆尘发给我的微信消息,而此时的我正忙的不可开交,饭点了,还在接手术,看到微信消息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小金鱼”这个名,是他刚认识我的时候起的,主要是他嫌弃我总是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总说我像过年玩的鞭炮,一炸一炸的。
我把泡面撕开,接了开水泡上,然后回答他:
“你不知道,忙死我了,今天4台手术,刚坐下,我上个月刚献了血,你们单位行动有点慢了。”
“哎,你不是上个星期还胃疼嘛,先不忙献血了,赶紧把你们单位的福利用了,好好查查,咱们可是刚订婚,别误我终生。”
因为上次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只吃了一点他就说胃里面隐隐不适,我点了很多东西,他都没怎么吃。
我刚回复过去,立马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嗯,不忙,我还年轻,没那么容易中大招,我还得留这命娶你呐不是,一直盼着你回消息呐。”
我一边扒拉着泡面一边回复:
“说真的,查查吧,快……啊。”
因为我特别担心他的身体,我实习那会经常能看到很多人,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
他回复我:“行行,大不了我体检的时候加个无痛胃肠镜呗。”
我急切的催促他:“下周一,我休班,陪你一起去,你请个假,不准耽搁哈!”
他回复:“还真是小金鱼,噼里啪啦个不停。”
那天周一,他在我的陪同下把免费的体检项目都做了,没什么问题,只剩下无痛胃肠镜了,这个需要住院清肠,他请了两天假。而我也和同事调休两天,就是为了能够陪着他。
因为本来就是陆尘工作的医院,好多人他都认识,所以很顺利的就办理了入院,而无痛胃肠镜就安排在第二天。
他早饭后坐在病床上,时不时地摸着上腹部。他拿着手机正查阅各种文献,突然看到一篇胃癌的文章,无意中脱口而出:
“我靠,胃里还隐隐不适,我还很年轻不能够吧!”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焦虑:
“小金鱼,你说……我如果不幸中招,你会不会嫌弃我,抛弃我?”
我虽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仍然安慰他:
“开什么玩笑,你还能这么幸运,算了吧,好事轮不到,坏事自然也没你的份,放心吧,我罩着你!”
这时陆尘欲言又止,最终不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其实,说这话我本来是想安慰他的,结果却起了相反的效果,我又瞬间后悔说那句话。
曾经,我听他妈妈说过,他一路走来,可以说是相当幸运了,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直至最后研究生毕业,都特别顺利。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奖学金拿到手疼,还是省级优秀毕业生,曾发表两篇SCI,考进三甲医院也是相当顺利。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邻家小孩,学了临床医学当了医生,还一度被村里人羡慕,是父母眼里的骄傲。
过了一会,他又转眼看向我。我知道,他并不打算把内心想法告诉我,只是若无其事的摸了摸我的头说:
“有小金鱼罩着,我就放心了。”
周一下午,陆尘喝了点小米粥,之后就开始喝泻药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
他苦笑着说:
“以前都是给别人开药,现在是轮到我自己喝了,呵呵……,现在还真是多少有点伤感。”
期间他不停的去厕所,我带的一卷纸一天就用完了。
我想缓解一下他的心理压力,于是逗他说:
“就知道你会吃纸,没事,放心用,姐可是准备了一提呐。”
他又拿出一卷纸,顺便敲了一下我的头:
“去去去,没让你帮忙吃就不错了,快刷你的视频吧。”
时间就在说笑中度过。
第二天,周二上午,他很顺利的就做完了胃肠镜。
主任皱着眉头说:“不太乐观,看病理吧!”
一切噩耗都来的那么突然,他像是早已知晓,让人看不出他内心有多大波澜,站在那一动不动,他抬头望向主任,又低头不语。
而我真的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根本控制不住,泪如雨下,我只能背过身,不停地抽泣。
陆尘轻轻搂着我的肩,反而安慰我说:
“媳妇,你不是总说自己是女汉子嘛,别哭,万一误诊了呐!”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嗯,对,可能就是弄错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哪有那么多误诊,哪有那么多失误,只有内心的不甘与不接受罢了
主任安慰我们说:
“先不慌,看病理吧!”
病房窗外的梧桐叶,在嗒嗒作响,我不由得向窗外望去,下雨了……
他拿出他们单位的餐卡:
“媳妇,趁着餐厅还有饭,你快去吃点饭吧。”
我真的没胃口,也不想吃,但想到他爱吃的鸡腿,我不由得说:
“没事,我不饿,你们餐厅有鸡腿嘛?”
他告诉我:
“有,快去吃吧,晚了我可不能保证喽。”
我说:“那我给你多打点你喜欢吃的鸡腿,补补。”
他并没有说话,而我又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还不能吃鸡腿,我给你打点小米粥吧,养养胃。”
餐厅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看不出他们内心的悲喜。我跑到餐厅的角落坐下来,泪水忍不住流。
回头想想,确实,他学医、当医生这些年,饮食睡眠没有一天是规律的。有时候上手术来不及吃饭,下手术后累的只是吃口水果,喝点水,饿了就泡面充饥,不然就是点外卖,很少能有时间正儿八经的吃饭。
我擦干眼泪,为他买来了小米粥,并督促他喝下。
他感慨万千的说:
“健康比赚钱更重要,可是噩耗来的太快,一切似乎太晚了。”
病理组化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4期有腹膜转移。
结果就是这样残忍,作为医护人员,我们一直最怕的就是误诊,可是这次我是多么希望误诊能发生在他身上,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让人措手不及……
晚上,我俩相拥而泣,怕吵到隔壁的病人,我们都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那种压抑痛苦的哭泣,仿佛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抽出,我依偎在他的怀里,灯光渐渐朦胧模糊。
清晨,我红着双眼跑到梧桐树下,一度被同事羡慕的双眼皮略显浮肿。我看着一片泛黄的法国梧桐叶,蹲在那里,捂住脸颊,猛烈的抽搐起来…
我时不时看向身后,我怕陆尘追过来看到我在为他哭泣,我只想独自难过,不想增加陆尘痛苦,更不忍让他看到我伤心落泪的样子。
病房里,他在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他翻阅一篇又一篇,可是越查越叹气,逐渐的他停下来,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房子又回过头来问我:
“怎么会这样?我走了,爸妈怎么办?
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全部的希望都在我身上,谁来给他们养老?
媳妇你怎么办呐,我们从高中相识,这么多年,你只有我,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会不会忘记我,将就找个不爱你的人嫁了?
如果那人打你怎么办?
那人是渣男怎么办?
该不该告诉我爸妈,他们会不会接受不了?”
一时间,也许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反复重现,但是他提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我无语凝噎,它们就像利剑一样深深刺痛了我。
主任进来了,他很直接的问:
“主任,最多一年半么?”
主任是个知名的老专家,在肿瘤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也许是没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直接。主任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差不多吧。”
主任似乎犹豫不决的问道:“你愿不愿意入组?”
作为医护人员,我们都很明白,入组就是癌症患者参加一些医院进行的抗癌治疗临床研究。
能有机会入组,我们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很自然的接受了。陆尘说:
“能符合入组条件,很荣幸,辛苦了主任。”
主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
也许主任是觉得可惜,毕竟陆尘上了这么多年学,在临床上没呆几年,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生命就即将谢幕。作为一位年过半百的长者,他只能倍感惋惜吧。虽然我们同为医者,可能有些话,主任还是没忍心说出口吧,他只是拍拍陆尘的肩膀说:
“小伙子,加油,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家都会支持你!”
陆尘说:“谢谢你主任,手术的时候,我自己签字吧。”
主任有点试探性的问:“不考虑告诉父母么?”
他顿了下,轻轻的摇头。
“父母年纪大了,术后再说吧。”
手术那天,我依依不舍的送他至手术室,我那天格外的坚强,没有流泪,我只是在他耳边轻轻说:
“老公,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我知道,此时的他需要我的鼓励。
他握紧了我的手说:
“好,等我!”
之后,我便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着,期间我幻想着,手术医生能出来告诉我,他其实是良性的,只是长得类似癌症,误诊了而已。为了骗我自己,我想了好几种治愈的可能,我更希望我不是一名护士,懂的不那么多。
大约过了5个多小时,期间并没有医生出来告诉我结果是好的,这下唯一的希望也消失殆尽,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我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连早饭都忘记了吃,也吃不下。
又过了一会,手术室的门开了。
听到有人喊:“陆尘的家属……”
他被推出手术室时,我一刻不敢懈怠,立马迎了上去。我想让他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那个人是我,我要他知道我爱他,没有放弃他,让他安心。
手术医生出来告诉我:
“结束了……手术很成功,开腹,胃全切。”
胃全切意味着,把胃完整的取出来,然后做个R—Y胃空肠吻合重建消化道。这对陆尘来说,是一台多么残酷的手术。
这时,他疲惫的睁开双眼,皱了皱眉,又缓缓闭上。虽然有镇痛泵,不难看出,他仍然能感觉到疼痛。
也许,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有担当,又不想让他的哥们看扁,他强忍着疼痛回复:
“哥们儿,辛苦了!”
他的同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说啥呢,见外了不是。”
陆尘用手摸了一下伤口,他苦笑说:
“用了腹带,这下完了,开腹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知道他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可能和我一样,不做手术依旧不死心罢了。
看到他腹部的大辅料,加上身上的各种引流管,包括胃肠减压管、腹腔引流管、脾引流管、尿管、CVC等,我也能知道他病情的严重程度,作为医护人员,这点职业敏感度还是有的。
术后当日我不停的为他按摩双腿,防止下肢静脉血栓,他基本是在昏昏沉沉中睡过去了。
术后第一天,他觉得带着尿管实在碍事,于是和主管医生沟通后,决定拔尿管。
他说:“媳妇,你是护士,这里刚好有个专业的活给你干。”
而我假装嫌弃的说:“才不干呐,还是啥好活。”
“那……我可让其他同事拔了,你可别后悔!”
我知道他在逗我,我瞥了他一眼说:
“算了,都订了婚了,你可是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参观,这是我的活,可不能抢。”
我用注射器抽掉水囊,随着他嗷的一声叫,只见我手起管落,尿管拔掉了。
术后最怕的就是出血、感染和吻合口瘘,我竭尽全力忙前忙后的伺候着。
一天早晨,我为陆尘倾倒引流液时,突然觉得胃内翻滚,忍不住想吐。
“呕……呕……”
我一手撑到洗漱台面,一手拍着胸口,大口喘息,鬓角的发丝贴在我嘴唇,我打开水龙头,整理了一下散落的发丝。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呕吐声,关心的问我:
“媳妇,你怎么了,是不是劳累过度,着凉了?”
我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嗨,没事,我明天查个血。”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可能是怀孕了,我特别开心,但没有告诉他,我怕空欢喜一场,我打算抽血确认后再告诉他。
凌晨一点,我趴在他的病床边,用温水棉签轻轻湿润着他的嘴唇。只见他五官分明,眉毛浓厚,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再加上古铜色的皮肤,堪称完美。只是由于进水量少,嘴唇略显干燥。我静静地看着他好久好久。
突然他额头冒汗,大叫一声,随即惊醒。我问他是否做噩梦了。
我轻抚着他的脸颊,特别担心的看着他,双手紧握他的手。他被噩梦惊醒,呆呆傻傻的看着我的脸,眼泪再也崩不住了,此时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那么的无助,憔悴到让人心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他梦到我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孩子们一会儿玩沙子,一会儿笑着叫着追着海浪跑。而我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孩子们尽情玩耍。突然间一个大浪袭来,我和孩子们都不见了踪影,他竭力的大声呼喊,海浪湮没了他的声音。他寻遍四周,没有人能帮助他,他一时间无助,懊恼,惊恐万分。
我安慰他说:“那只是梦境而已,梦都是反的,没事的。”
我小心翼翼的靠到他的颈间,开心的告诉他:
“老公,我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这是我们共同的结晶!”
我原本以为他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迎来的却是冷冷的一句:
“这孩子……不能要!”
我不知所措,一下子愣住了,答案完全出乎我意料。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想让我有孩子,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哭着质问他: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着,以后结婚了,要个可爱的孩子嘛,这会怎么还反悔了,你怎么想的?”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泪如潮水般涌出,一滴滴砸在手背……
这时,他摸着我的头,用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手微微颤抖,看着让人心疼:
“媳妇,你冷静点,你听我说,这孩子是我患病期间有的,可能有一定的遗传性,我不能让你赌!”
我不理解,依旧生气的说:
“你好可笑,为了万分之一的机率,你让我放弃我们的孩子,你忍心嘛?”
他的话有点有气无力,刚刚过于激动,碰到了伤口,我看出了他的痛苦,不再与之争辩。
后来他告诉我:
“我之前的行为确实有点自私,为了所谓的爱情,把只是订了婚的你绑在我自己身边,是时候放开你的手,还你自由了。”
我果断拒绝了他,我说:“陆尘,你听好了,我才不要你放手,我需要你!”
他终于把患癌症的消息告知了他父母,他父亲一度的后悔,反复的说不该让他儿子去学医,他觉得儿子不学医就不会那么累,不那么累就不会得癌症了。无论陆尘如何解释,他爸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自责,她妈也是整日的以泪洗面。
而我也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我爸妈,我妈是强烈反对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声好气的说:
“嫣嫣,咱先不论孩子是否健康,你知道养个孩子多难吗,何况是你一个人养?孩子生下来,将来终究是没有爸爸的,你想过没有?你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你将来怎么给孩子说?你将来难道就单身过一辈子吗?你考虑过以后吗?”
每一句都像是一根根刺,扎的我遍体鳞伤。
“妈妈,你能别叨叨叨了吗,我头疼,我决定了的事,谁说也没用,这孩子我要定了!”我瞬间像极了愤怒的小鸟。
我妈听到我说的话,气的直跺脚,可能她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己即将跳入火坑的女儿吧。她只得第二天,去病房探望了未来的女婿。我妈见过陆尘后,不知道背着我聊了些什么,我知道肯定没说什么好事,无非是让他劝我离开,别耽误我人生等拆散鸳鸯的事。
我妈走后,陆尘突然催我喝桌子上放的一杯白开水,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想:“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逼我喝堕胎的药吧”,毕竟我妈为了我以后的幸福,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我本就是独生女,在她眼里我可是她的全部。
我正心里盘算着,不打算喝那杯白开水的时候。
本来坐在床沿上的陆尘突然间晕倒……
等到他完全清醒已是半小时后了,他好像发现自己上了监护,吸上了氧,他看了眼凌乱的床前,有气无力的问我:
“我刚刚是晕倒了?”
我说:“快让你吓死了,你刚刚低血糖了,你知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有气无力的说到:
“那杯白开水……”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地上有一滩水迹。
我早就看出了他的疑惑:“刚刚护士抢救你,放心电监护仪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他好像瞬间松了口气,这更加断定了我之前的想法,不得不佩服我妈的脑洞,估计是宫斗剧看多了,可以称得上是堕胎圣手乌拉那拉氏宜修了!
晚上,我拉着他的手,对他说:
“老公,等我们医院考完上半年理论和操作,我就请个假,咱们去领证结婚吧,给宝宝一个家。”
因为一直以来,嫁给陆尘是我的梦想,如果不是口罩问题,也许我们早就领证办了婚礼吧。
他捋了捋输液管:
“现在领证不合适,咱们还没有自己的小家,以现在来看,还只能住在租的房子里,不想委屈了你,再说我现在身体也承受不住,媳妇……要不再等等,等我身体好点了再说。”
听他说到不能领证我真的是有点不高兴,但是考虑到陆尘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劳累,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好吧,等你身体恢复的好一点,我们再结婚。”
命运总是喜欢给原本不幸的人开玩笑,我再次产检时,胎停了。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蹲下痛哭: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男友生命即将终结,现在连孩子都要夺走,一点念想也不给留我,上天怎么这么没有怜悯之心。”
产科主任可能不知如何安慰我:
“既然胎停了,就证明这孩子发育的不好,胚胎质量不高,也是自然界的选择,尽早把手术做了吧,以免感染。”
自从我妈知道我胎停了,掩不住的高兴,估计还以为是她的功劳吧,一方面考虑到我的心情,只得压抑情绪:
“嫣嫣,什么时候手术,妈陪着你啊。”
我最终在我妈的陪伴下做了流产手术。当陆尘知道没了孩子后,从他的面目表情,我仿佛能看得出他内心的纠结。
小产期间,我执意坚持继续照顾陆尘,他和我妈不忍心让我再照顾,可我就是不同意。后来只要我休班我便来照顾他,甚至下夜班也不例外。因为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即将进入倒计时了!
今天是陆尘第一次化疗,总体来说还算可以,基本没什么反应,只是腹部依旧疼,腹胀、癌痛再加上伤口痛让他面容憔悴,直不起腰,他也开始用上了止疼针。
人的思想真的会随着不同的境遇而改变,搁着以前,他总是说,“如果我得了绝症,我不要过度治疗,不要抢救插管等,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有尊严的等死就行。”而现在,他的求生欲特别强,看得出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不想放弃,也许他多么的希望能陪父母,陪我多一些时日。
下午时分,病房住进来一位小女孩,13岁,被爸妈轮椅推进来的,特别消瘦,四肢骨节分明,虽然戴着帽子,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了她戴着假发。陆尘偷偷告诉我:“想必也是癌症晚期的患者,这么小,真可惜!”
我也不经感叹,但又觉得,我的陆尘何尝不是也要面临一样的处境。
小女孩父母略显疲惫,看到我们,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小女孩虽然面色苍白,化疗致使她没了头发,但她看起来依旧乐观,她下意识的用手扶了一下帽沿
“大哥哥,大姐姐好。”
我俩都顿了顿,赶紧回复“呵呵……你好你好。”
说着话,小女孩拿感应钥匙打开了最下边的柜子,把书包放进去,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是医院的常客。
一顿寒暄过后,女孩爸爸帮她把英语试卷放病床餐桌上,小女孩不再说话,开始默默地答题。
凌晨三点,病房里急促的脚步声,让陆尘从梦中惊醒。
小姑娘的病床前站满了人,她爸妈、爷奶以及医生护士。我们看不到女孩的情况,只听到孩子妈妈和奶奶的哭泣声,夹杂着心电监护急促的报警音,嘀……嘀……嘀……
我的临床经验告诉我,此刻,小女孩已经心脏停搏了。
过了一会,安息室的人来病房接人,护士下意识的帮我们拉上了围帘,也许是怕我们看到,但是围帘并不能完全围住。暗红色的小冰棺,从陆尘的病床前一闪而过,我不觉心中一紧,之后便再也没有睡着,思绪万千,五味杂陈,仿佛看到陆尘不久的将来。此时我想陆尘应该比我更难受吧。
今天,我下夜班,也没有补觉,早早地来到了病房,我还带来了自己的笔记本:
“老公,你看,我把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照片,包括订婚照都存在这个盘里,你如果觉得闷,就打开看看哟,我知道你会想我的。”
我们一起小心翼翼的打开照片文件夹,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
“媳妇,这是我们在深圳世界之窗拍的吧,那年冬天你刚毕业,正准备参加医院的招聘考试,你说压力大,就让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去的时候你穿的是羽绒服,我告诉你深圳热,让你少穿点你不信,等下飞机时,大家都看你,哈哈哈……。”
“这个,是你第一次在娃娃机上抓到娃娃,让我给你拍照留念,笑的真傻!”
“这张,是在青岛的金沙滩,你穿着长裙,嗯……媳妇是真漂亮,真白!”
“这是我们爬泰山,回来让我背着你,把我累的够呛,懒虫。”
“嗯?这个你也拍了,这是我第一次发工资,给你买的项链,一直都想给你买个更好的,媳妇,委屈你了。”
“这是我们订婚那天拍的,媳妇永远是最漂亮的女孩!”
…………
看着看着,笑着笑着我俩就哭了,原本生活可以这么美好!
时间一晃而过,又到陆尘化疗的日子。输液之前,护士回抽没回血,他的CVC导管堵塞。算算这个中心静脉导管置了也有二十多天了,即使不堵,导管也该到期了,他索性就让护士拔掉了。
他又置上了PICC导管,护理会诊请肿瘤科的护士长置的,还算顺利,一次成功,内置42cm,外露4cm,这个不出意外可以留置一年之久,对他生命周期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最后一次为他洗头,他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他摸着稀疏的头发,还跟我开玩笑:
“看,这么点发量,一般都是主任专家级别的了。”
我虽然看着很是心疼,但知道他是在反向安慰自己,我并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网购了男士假发、鸭舌帽和理发器。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疼痛越来越严重,酮咯酸氨丁三醇已经不能有效止痛,用上了杜冷丁,后来,打的越来越频繁,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我挑了好久,终于选了个我认为的吉日,为他剃了光头,他倚靠在床头:
“媳妇,我头顶干净了,你可以用香火点几个戒疤了。”
我知道他在自嘲宽慰我,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光头说:
“我才不要,真点了,你还能要媳妇吗?”
命运虽苦,乐观面对,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眼看他日渐消瘦,走几步路就看起来好累好累的样子,我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时日不多了,我不想留有遗憾,我想满足他的生前愿望,便问他:
“老公,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我们一起去完成好不好?”
“嗯……我想静下来,看几本书”他说。
我问他:“什么书?我给你带来。”
他想了好一会,然后告诉我:
“《见证生命见证爱》、《相约星期二》、《病床边的陌生人》、《最好的告别》、《生命尽头的需要》。”
我知道这些都是临终关怀的书籍,但是依然回他:“好的,必须满足。”
然而,他又犹豫了一下说:
“算了,就阿图.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别》吧,多了估计不行,看不完啦!”
他的病情恶化的很快,看书的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当读到第6章“放手”时,他完全没有精力再读下去了,甚至连翻页都显得格外费力。我便接过他的书,一点点的读给他听:“什么时候努力医治,什么时候放弃治疗”、“大限来临该做什么”……
其实,他没有生病前,曾经和我探讨过安宁疗护,我们都知道赵可式女士的“四道人生”,即“道爱、道谢、道歉、道别”,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用到。
阿图告诉我们“最终救治的失败并不是医学的无能,而是对生命的尊重”,我们虽然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提高生命的质量。
也许,此时此刻我们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人不止需要“善始”,更需要“善终”,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可惜,很多人到生命的尽头才能领悟,爱到极致的感情终究是断、舍、离。
陆尘在生命的尽头,没有选择和我或者和他父母去周游世界,也没有和我领证离婚,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读完了一本书。
寒来暑往,这是他癌症后的第二个秋天,病房里我放着《大悲咒》,而陆尘妈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他从之前的帅小伙,已然变成了瘦骨嶙峋的干“老头”,虽然氧流量已经调到了8L/min,鼻导管改为了面罩,但他仍喘着粗气,像极了极度缺氧下张口呼吸的小鱼。
“媳妇,告诉我妈……不要抢救按压插管,不要推药,只上心电监护,我想听着我最后的心跳声离开。”
我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
“好,好,你快别说了,休息会儿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的安静下来,不再烦躁,也不再说话。
秋天,窗外的法国梧桐叶黄了,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凌晨一点,心电监护仪发出嘀……嘀……嘀……的报警音,我紧紧的握着陆尘的手,此刻他的手,已经没有了张力。
医生护士闻声赶来,他的爸妈绝望的看着儿子,哭了出来,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刻间爆发,哭声久久不能停止……
医生开了死亡证明,陆尘的爸妈结算后,办理了后续手续。
医院的清晨,凋落的梧桐叶上有一层白白的霜,仿佛祭奠着陆尘的离去,我坐在病房楼外的长椅上,抬头看向法国梧桐树,自言自语:“梧桐叶落了……”
陆尘的妈把他儿子临终前看的那本书送给了我。
而我也看到了他生前写的遗书:
“那天,她为我带来了我们在一起的甜美照片,我特别感动,那是专属于我们的过往。我们一起回忆了很久。
我知道,她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自从她离开病房后,我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我还是选择删除这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只留下一张我们的订婚照。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正确,但是我现在不写,我怕是以后没机会了,我知道我的病情会越来越重,后期会恶化的挺快。我现在看开了,也释然了,人活一世终究会赴死,只是我比其他人早了些而已。
我走后,请把我的眼角膜捐给那些需要光明的人,我想让他们替我好好看世界。到那时,我的肝、肾等已经转移了吧,大概是不能用了,我不希望将我的癌细胞带给他们,那就捐献遗体吧。以前我曾经在大体老师的身上求得真知,并且学有所成、奉献临床。如今,也该我成为大体老师了,能为医学进步贡献残躯,我很荣幸!
待我走后,我不想穿往生衣,我想穿和朱嫣订婚时的西装,遗体捐献后,请把我的西装脱下来火化掉,撒向滨海,我想带着对朱嫣的爱,飘向远方。
还有,待我走后,还是希望朱嫣能忘了我,能找一个身体健康,爱她、宠她的男人,帅不帅都无所谓,只要心善人好,无不良嗜好,能过一辈子就好。
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娶到朱嫣,她曾经催我去领证,当时我真的很开心,我差一点就冲动了,但是我选择了理性,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了一个爱我的女孩,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待我走后,爸妈一定很孤单,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劳,仅有我一个儿子,我真的很没用,很不孝,生病花费了所有,更没留下什么积蓄,真的无法想象爸妈会怎么过。如果有机会,希望爸妈能认个干儿子,能替我照顾你们,儿子一定会保佑二老身体健康。希望把我的车卖了补贴家用,对不起,这是儿子仅有的遗产了。”
一时间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牙齿轻咬着嘴唇,双手微微颤抖,泪水不由得从双颊划过。
我知道他出于对我的爱,不想让我痛苦,所以删除了照片和聊天记录,然而又凭仅有的自私,留下了我们的一张订婚照,也许他不想让我把他彻底忘记吧,这是作为一个男人仅有的倔强和尊严。
陆尘五七那天,我一大早就带着网购的蜡烛、香、纸钱,买了他生前最爱吃的鸡腿,还有纸做的手机、笔等去了滨海边。
听说逝者的灵魂会在这一天回家最后看看家人,然后可能去投胎或前往阴司居住。所以我才尽可能多的烧给他。
我望着深海远处双飞的海鸥,依旧播放起了《大悲咒》……
我双手合十祈祷:“陆尘,愿你在那边一切安好,无病痛,无灾难,我爱你!”
半年后,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我想与过去告别:
“生命中有无数个让你无法得偿所愿的人和事,而那些曾在人生中陪伴过你的人,你要真诚地说声谢谢!”
我随即向领导请了一周的假,决定去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调整好心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去了趟杭州灵隐寺。
我听同事讲灵隐寺里有个叫三生石的石头,传说中它蕴含着三世的记忆,拥有超乎人世间的力量。求三生石特别灵验,我要去为陆尘上香超度祈福。
杭州的灵隐寺,仅在门口飞来峰有“灵隐寺”字样,陌生人进去根本就是一脸懵,网上说的什么“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根本找不到,至于为什么,我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我去的那天人格外少,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我以前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除非陆尘非拉着我去。
向来安静的我,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我曾经在无人的桃花树下坐过一下午。
这里环境清幽,周围环绕着青翠的竹林和层层叠叠的古树,古朴的屋舍和茂密的林木交相辉映。
我不觉念起了一句诗:“山钟夜渡空江水,汀月寒生古石楼”。
寺内透着一种庄严灵性美,我看着这景色入神 ,突然走过来一个和尚:
“施主,我看着你有血光之灾,要不要烧一柱999元的高香?”
那人说的我一脸茫然:
“必须要烧么?”
和尚:“是的……不烧马上会出事!”
我想:“不管真假,我是来祈福超度的,图个吉利,我可不想招血光之灾,香越高,应该就越灵验吧!”
正准备购买,突然听到一个人讲话:
“麻烦也帮我看看有没有血光之灾,我觉得999的高香烧不着,四十二章经倒是值这个价,不然给这位女施主背一遍吧。要是能背下来,我替她给你两千!”
只见一位穿着休闲装的年轻小伙,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再次说到:
“唉?来来来,我这里倒是带了一份礼物,准备来你们这放生,你要不要?”
我低头一看,这大神拿了一只王八来放生,还是个巴西龟,不由得笑出了声,心想:
“哪来的浪荡子,不过看着不像坏人,长得和陆尘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且还帮了我一把。”
我又瞥了一眼巴西龟,心想:
“我看他哪里是放生,山里这么冷,有没有考虑巴西龟的感受,这人真搞笑!”
假和尚只是看了我一眼,直接没搭理这青年,识趣的走开了。
年轻小伙笑着,看向我的脸说:“你好,我是楚源,美女怎么称呼?”
我顿时觉得脸涨的火辣辣的:“你好,我叫朱嫣,刚刚谢谢你,不然可能就上当了!”
这么一客气,楚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我是这里的常客了,经常来的,知道这里的套路,你刚来很容易上当受骗。”
楚源好像试探性对我说:“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这里我最熟,有问题可以问我,或者我给你做导游也行!”
我虽然特别不喜欢和异性接触,但经不住我是路痴啊,我心想:
“和陌生异性一起逛,也太别扭了吧……唉!算了,反正我一个人,对这个地方陌生的很,又是个路痴,有个人也好照应,毕竟他是常客嘛。”
于是我说:“那,我们一起逛吧。”
他笑着说:“好,我们走吧……奥,对了,朱嫣你有没有特别想逛的地方?”
我说:“那个……要不你带我去可以烧香祈福的地方,然后去找三生石。”
他当即表示:“唉,巧了,我也想去那,给老妈上柱香。”
我很好奇的小声问:“给阿姨上香?”
他回答:“对,我妈!”
然后他用手揪了一下我的背包说:“你还是把包背前面,这样比较安全。”
我当时想:“真是多管闲事,老娘好像跟你不熟吧,管的真宽!”
楚源见我没反应,直接下手把我的包放到了前面,拍拍背包说:
“囊……这样才安全,第一,女生不能穿的太清凉,容易被人惦记;第二,背包放到胸前,不容易被偷!”
我只能尴尬的说:“呵呵……好吧,你很细心。”
内心却在说:“有病吧你,你哪只眼睛看我穿的清凉了,胸大貌美是我的错吗,有本事别来搭讪我!”
下一秒又在想:“算了,烧香拜佛找三生石要紧,完了,让这控制欲强的家伙滚蛋!”
我心里正盘算着小九九,不料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朱嫣小护士!”
我停下脚步,愣住:“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护士的,我没告诉你吧?”
他指着她背包上的小鱼挂件说:“你自己看喽!”
我背包上的小鱼挂件,是我用输液器编制而成的,当初我是打算要送给陆尘的,一直没来得及送,就挂在了背包上。
我又仔细看了看我自己背包,心想:“故弄玄虚,你是看到我背包侧面网兜里的证件照了吧!看来是我大意了。”
我拉开背包拉链,刚掏出证件照,被他一下抽走,坏笑的说:“哎呀,这么漂亮的小护士,头一次见,照片给我吧!”
说着便把照片揣到了胸前的兜里。
我伸手去抢,被他一把抓住双手:“我可是刑警哟,你可想好了,真打算从我手里抢东西?”
我努力抽回双手,又恼又羞,便用脚猛的剁了一下他的脚。
他顿时皱眉:“嗷……你要谋杀亲夫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说:“我要自己去上香,不用你带路啦,还刑警呐,我看你是卧底臭流氓吧!”
他双手插兜说:“要不这样,这张照片我留下了,我免费带你游遍整个杭州好不好?”
我说:“谁要你带,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游啊!”
他见我不再搭理他,抢先一步挡住我的去路说:“很划算的,别后悔哟!”
我大声说:“让开,不然我喊人了!”
他双手一摊,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真的是刑警,倒是不介意你把我同事叫来,正好看看我未来的媳妇!”
我不再搭理他,刚迈出一步,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当时能感觉到他胸前的温热,我突然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虽然我自己看不到,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脸涨的通红,我下意识的立马挣脱,顺便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楚源一顿,用大拇指慢慢的摸了一下一侧脸颊。
我看着他的侧脸,一度入神:“他……为什么那么像陆尘,同样拥有一张英俊的脸,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瞳孔,古铜色的皮肤,只是,为什么品性却差那么多……”
突然一声响指打乱了我的思绪。
“你小子,原来在这!”
只见一位身穿白衬衫的青年走过来。
楚源转头看向他:
“没事,和女朋友叙叙旧,你怎么来了?”
白衬衫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咋,有美女,舍不得介绍一下?……哦……差点忘记正事,我告诉你啊,待会有任务!”
我听着心想:“有任务?难不成,这家伙真的是刑警?算了,管他呢,我得赶紧去上香祈福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于是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偷偷溜了。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有免费的香,我有样学样的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跪下祈祷:
“愿陆尘来世投胎到好人家,无病无灾,健康快乐。愿爱永存,思念永在,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平静安宁!”
然后我又花了100元,买了祈祷红带,售票人员告诉我,我的祈福红带会在许愿树上挂三个月。
我当时想:“足够了,相信我的陆尘会看到我给他的祝福。”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楚源当时正偷偷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还拍下了我的祈福条,我在上面写着:
“陆尘,你的离去让我更加珍惜拥有的每一天,我会带着你的爱,坚强地走下去,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无人能替。人生自古苦离殇,怎耐让人空断肠,世间最苦为何事,唯有祭思两相忘。”
在灵隐寺跑了一天,我累的躺在宾馆的床上刷视频...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慢慢的走到门口,好奇的打开房门。
突然间,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抵在了我的颈间。
我本能的尖叫一声:“啊……你干嘛……!”
“闭嘴,不要叫,不然我捅死你!”
一个手臂上纹着青龙,戴着头套的男人凶狠狠的吼道。
我不觉吓得脸煞白,不敢轻举妄动,头套男快速的转移到我背后,用尖刀横抵着我的前颈。我能感觉到,我的皮肤在锋利的尖刀下慢慢渗出鲜血。
我像木偶人一样,只能面无表情的随着头套男移动,我想:“也好,看来,我马上要和陆尘团聚了!”
“别动,我是警察,请马上放开人质……,你跑不了的!”
一位全副武装的刑警大声喊话,后边跟了一群刑警。
“都退后,快点……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反正我也活不了!”
头套男情绪激动,握尖刀的手不停的颤抖,他大声喊的同时,嘴里的唾沫四处飞溅。
此时的我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下一秒,头套男突然松开了我的脖子。
只听见“啊”的一声,声音低沉隐忍。
随后又“嘭”的一声,头套男被他踹倒在了地上,尖刀哐当一声滑到一边,刀上的血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其他刑警见状,立马赶上去,将头套男制服。
这时我才慢慢睁开眼睛,我看到旁边刑警的血一滴滴的落在了地板上,血腥味随之而来。
他的手臂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血不断的向外涌,他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握着,转过头对我说:
“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靠着墙面,看向戴着黑色口罩的刑警,心想:
“这眼神,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
“谢谢你救了我,你的胳膊,受伤了!你……”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又看了看我的脖子说:
“我没事,小伤!你怎么样?”
我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感觉到刺痛,我口痴的说:
“我……我没事!”
之后,他和我都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我的脖子是轻伤,并无大碍。而救我的刑警做了手术,缝了10针。
我出了病房,急匆匆的询问医院里的护士,这才得知他伤口缝了10针。我原本就是护士,我知道缝10针意味着什么。
我打听到他住的病房,犹豫不决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咚咚咚……
“进来!”
刑警带着富有磁性的声音说。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见到了救我的刑警。
“怎么会是他!在灵隐寺调戏我的浪荡子,他说过自己是刑警,看来是真的,不是骗人的!”
我正在病房门口发呆。
“你来了,脖子好点了吗?”
楚源盯着我的脖子,又笑着说: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我猛的回过神来,是那个被我踹了一脚的浪荡子:
“你……你……”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的往他病床前走了几步,在距床两步远的地方又停下来。
“记住,我叫楚源,我可不叫你你你!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我救了你一命,要不要以身相许报答我?”
他浓眉轻佻的说。
我尴尬的脚指头扣着地板,低下头,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说:
“你伤的挺重的,还这么不正经,心可真大!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臭贫啊?”
“小伤,匕首划一下,很正常!”
于是,又露出前胸,他胸肌外露,一条长长的斜形疤痕映入眼帘:
“看,这不还有,多着呢,这个是抓人时被划的。这有啥,要是没个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干刑警的!那……你要不要来摸摸?”
我心里暗暗想:“这小子,真是的,明明是很让人敬佩尊重的人,偏偏说些不修边幅的话,故意让人讨厌,不过……原来刑警也是如此的可爱。”
他用健侧手拍了拍床边:...
“往前一点,坐这,看我都这样了,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又往前挪了两步,顺手把旁边的凳子拉过来坐下:
“不用了,坐这就行,我还真怕一不小心把你坐残!”
他突然凑到我的耳边,邪魅一笑:
“不怕,要真残了,你可就得照顾我一辈子了!就看你要不要做我女人喽?”
我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真无耻!”
“这就无耻了?你在灵隐寺甩掉我,不辞而别,你就不无耻喽?不是说好的,我给你当导游的吗?还有,我可是真羡慕那个叫陆尘的家伙哦,啧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呐!”
楚源回复我说。
他用健侧有力的手,狠狠抓着我的一只手腕,从他眼神中仿佛能看出来嫉妒和占有欲。
我吓得连忙后退,惊慌的抽出手腕,吃痛的皱了下眉:
“你……你居然跟踪我,偷窥我祈福带,小人!”
“谁让你那么招摇,要是我,得搁家里藏起来!既然写了,不就是给人看的啊?”
他再次靠近我,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的脸,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又狂热,仿佛把我的整个身体看穿,又像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还是说,你觉得他会看到?”
他靠的越来越近,我一时间无处躲闪,怔怔的看着他深谭似的黑眸,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又似乎带着星星点点的希望。
“陆尘……这种感觉真的很像他,他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心想。
她弯弯的睫毛上挑,眼神清澈如甘泉,似乎带着一丝温柔又带点疑惑,格外清纯的样子,惹人注目和怜惜,不经意间撩人心弦。
我又陷入发呆的状态中,突然我感觉我的唇被两片狂热而厚实的唇堵住,我瞬间不由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震惊又恼怒。我惊慌失措的举起了巴掌,还没落下,只听见他说:
“啊,疼,疼……疼……,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
他用健侧的手捂住受伤的胳膊说:
“又想给我耳光么?”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始终没有落下,又慢慢的收回去。
“咚咚咚……”
有人敲响病房的门,开门进来,然后背对着门用右手关上。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一位身着白衬衫的青年男子走进来说道:
“呦,女朋友也在啊?”
“你好,我是齐温,楚源的同事,我们见过面的。”
我回过神来想:
“那天他也在灵隐寺……楚源同事!”
她连忙从楚源病床前后退几步:
“你好,那个……我不是……”
还没说完,楚源打断她的话:
“我说哥们,今天没任务嘛?”
“必须抽空看你啊,哥们,你可立了大功了,得好好养伤!看来有美女陪着,我是多余了,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鸡汤,补补身体。”
说着,齐温把盛着鸡汤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
“你们继续啊,我就不当大灯泡了喔!”
说完,他朝楚源抛了一个眼神,然后识趣的离开了,出去之后还不忘把病房门关严实。
“这哪跟哪啊!”我想。
我双颊绯红质问他:
“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断我,不让我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胡说八道!”
他戏谑的说:
“呐……早晚会是的,提前应急预案演习呗!”
我反驳道:“我不同意!”
他健手一摊:
“你可以说不同意啊,但我也可以说是喽!不矛盾!”
见他这么无赖,我不在搭话,我想起,来杭州已经三天了,她我的行程即将结束,因为我不想与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纠葛。
我于是,我突然冷静的说:
“随你便,反正,我过几天就要回去工作了!”
“你个绝情的女人,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没有,目前心已死,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感觉,麻烦你,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
说完我心里却在想想:
“为什么我心里,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难不成……不会的,也许他的眼神和陆尘很相似的原因,虽然他长得完全在我的审美点上,但是他是刑警,我也不是花痴,他完全不适合我!”
我打了个冷战:
“啊呀,我在想什么!”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吧?”
她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直到我俩结婚后,他才告诉我,我离开病房的那一刻,他就频繁的打开门向外张望,他一直始终等待着我的身影出现,但是我一直没有出现。
他还用拳头捶向自己,觉得那天太过激动,忘记留下我联系方式,他也特别害怕我不辞而别。
据他描述,第二天没见到我,于是不顾医护人员的劝阻,偷偷地溜了出来,打车去了我原来住的酒店找我。
见我已经退房离开,他为了知道我的手机号,便套路酒店前台服务员。他说他是我男朋友,忘记带手机了,让前台帮忙找到我的预留手机号,用前台的电话给我打电话……
我不由得想起了程响的那首歌《可能》:
“可能南方的阳光 照着北方的风
可能时光被吹走 从此无影无踪
可能故事只剩下 一个难忘的人
可能在昨夜梦里 依然笑得纯真
可能谁说要陪你 牵手走完一生
可能笑着流出泪 某天在某时辰
可能再也找不到 愿意相信的人
可能在当时身边 有双温柔眼晴
可能谁说要陪你 牵手走完一生
可能笑着流出泪
可能终于有一天 刚好遇见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