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幺令》溪约

20、地宫篇（三）

　　很稀奇，这是宋霁禾进入地宫这么久以来除那些先辈们唯一见过的有灵性的生物。

　　它不会说话，似乎也只能理解零星几个简单问题。

　　它很喜欢花草之类的东西，洞穴中的花被它照料的很好，开的茂盛，算是地宫内为数不多的生命。

　　弄不清它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宋霁禾翻遍地宫内的所有典籍也是找不出任何线索，就连去询问祭坛的那群灵魂，它们也说不出所以然。

　　最终，宋霁禾还是在自家母亲留下的手札中找到些只言片语。

　　【地宫五层与木门相连，差点吓死，还以为遇见鬼打墙了……没啥好玩的，木门后就一处泉水……扯淡呢！费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看押一坨不明物体……那一坨东西好像有些年代了……似乎是东西碎片……】

　　所以，守门人真正要守护的只是面前这一团……鬼火？

　　宋霁禾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有了团子的陪伴，倒给宋霁禾那枯燥的守门生活增加一点点趣味性。

　　团子出不去木门，那宋霁禾就每天去洞穴陪它玩。

　　宋霁禾一向不喜花草之类的东西，她认为这些生命太脆弱，但跟团子相处久了，也学会不少种植技巧。

　　和团子认识已近两月，这天宋霁禾如往常一样前去寻它，却发觉团子并不在。宋霁禾呆站在原地，思考着团子还能跑去哪时，那潭平静无波的泉水却有了些动静。

　　只见泉水翻涌着，很快便显现出一条通道，并还变幻出一条指示牌，示意宋霁禾顺着通道走。

　　宋霁禾狐疑地走进通道。踏进去的瞬间，宋霁禾便失去意识。

　　再次清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放大的团子。

　　团子也没想到宋霁禾会出现在这，见到宋霁禾晕倒，更是急的乱跳。

　　“行了行了！别再蹦了，她还没死呢，你急个啥？我出事了都没见你这么急过。”

　　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只手，企图抓住团子，却被团子灵活躲开。

　　“啧！你这丫头……”虚空中中身影逐渐凝聚起来，最后化为……一张纸人？

　　纸人在宋霁禾面前蹲下，仔细端详半天，这才幽幽开口。“云竹……那货和你是什么关系？”

　　“云竹是我母亲。”宋霁禾坐起身，伸出双手接住朝自己扑来的团子，并把它放在自家肩头。

　　“对啦对啦！这就对啦！”纸人开口说到“这面瘫脸和你母亲那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罢，纸人又像是想起什么，围着宋霁禾转悠两圈，随后再次蹲在她面前，严肃开口“你不是应该姓云吗？你母亲那个变态真把你怀出来了？嘶——不是！你母亲哪来的本领能让那姑娘怀上她的孩子？她也没那个功能啊？”

　　宋霁禾：……

　　“得，先不说这个，你来的正好，来来来！重新帮我画副身体，我身上这还是好多年前你娘给我画的，你看看！这都破成什么样了！”

　　宋霁禾默默扭过头。

　　眼前这张脸，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不尊重。

　　虽然早知自家母亲的丹青不好，如今近距离观赏到，还是不免被她这抽象狂野的画风震撼到。

　　“我……亦不擅丹青……”

　　纸人却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没事！再丑还能比你娘画的丑？”

　　宋霁禾“啊这……”

　　纸人最终还是换上新身体，只是，宋霁禾的画技比起自家母亲，那就是后浪将前浪一掌拍在沙滩上。

　　丑的惊天地泣鬼神。

　　宋霁禾被自己画出的脸丑到。

　　“话说，这是哪里？”

　　纸人指向大门处，急得跳脚“进来时都没看到门牌吗？嘶——你这点和你母亲那是一模一样。为什么每一个到这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大门门牌上明晃晃‘浮生镜’三个大字你们是看都不看一眼。”

　　对此，宋霁禾只是淡定回应。“可是……我又不是走正规渠道进来的。”

　　纸人沉默。

　　“对了，既然来了，要不要进去去看看。虽然现在时候尚早，但你年龄小，估计也看破不了太多的天机，问题不大。”纸人选择性忽略到一旁乱蹦的团子，向宋霁禾建议到。

　　“浮生镜么……”宋霁禾思索着“也不是不行……”

　　曾经听母亲提起过浮生镜，那面镜子可以看到这世间与观镜者有关的一切事物，不管是过去发生的事还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但是观镜者能看到多少内容，这就要看他自身的天赋。

　　宋霁禾走近浮生镜，只见下一秒，镜面竟泛起水一般的波澜。

　　“进去吧，小丫头，万不可在里面流连太久……”纸人是声音变得模糊，此刻宋霁禾已经被吸入镜子里面。

　　宋霁禾踉跄下，稳住身形。她转过身，只见镜面重新变得坚硬，透过镜子，宋霁禾还能看到团子正趴在镜面上，任凭身后的纸人怎么呼喊，它都不为所动。

　　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宋霁禾哑然失笑，随即沉下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到眼前事物。

　　镜子背后别有洞天，空间中自上而下垂挂着一卷又一卷巨型画卷，周身弥漫着烟雾，脚下的路看不到尽头，身边偶有会发光的蝴蝶飞过，随即隐入画中。

　　“这些画卷上记录着在你之前的那些观镜者的一生，你就不好奇看看？”虚空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没兴趣。”宋霁禾淡淡回答，抬腿顺着脚下的路向前走去。

　　“真的？”身侧突然飞来许多蝴蝶，那些蝴蝶渐渐凝聚起人形，不多时，一位美艳的女子便显现出来。

　　女子称浮生，而浮生镜就是她的本体。

　　只见浮生右手幻出一盏灯，左手把玩着烟枪，她慵懒的吸着，随后朝灯盏缓缓吹出口中烟，飘渺的烟雾变为发光的灵蝶，飞入灯中点亮灯盏。

　　“走吧。”浮生向宋霁禾伸出手“你年龄还是太小了，正常来讲现在还不是你该进来的时间，也不知道门口那个没脑子的怎么想的把你放进来……现在我先带你转一转，至于你能看到多少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牵着我的手，跟紧我，别在这迷失了自己……”

　　宋霁禾搭上浮生的手，浮生轻笑，牵着宋霁禾向前走。

　　“万物皆有其因果，浮生镜的存在就是让观镜者看到自己的因果，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能逃出因果的束缚……至少是在当今天道的束缚下。”

　　“你知道我平日里最喜欢的消遣是什么吗？”浮生眯起眼睛，痴迷的看着那些卷轴，声音愈发妩媚。

　　“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这群观镜者在自己的因果里苦苦挣扎，愈陷愈深。他们真的好傻，傻到每当我看完他们的故事都会忍不住笑的掉出几滴泪，来哀悼他们这愚不可及的行为，哈哈哈哈——”

　　浮生娇俏的笑着，她将灯照向其中一幅卷轴。

　　“这个是来自一个小国的丞相庶女的，这世道女子本来就没什么地位，更别提她是个庶女，是一个婢女设计爬上床的产物，爹不疼娘又下贱，在丞相府的日子自是不好过。加上府中刚找回的嫡姐样样出色。所幸她还有个竹马侍卫，对她倒是忠心，可是却死于非命，沦为她嫡姐爱情道路上的牺牲品。于是她一时想不开自戕，谁料死后竟被唤到镜中，窥得自己竟是一部话本里的女配，是她嫡姐也就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垫脚石。她不甘心，于是获得天道垂怜，重来一世，她为了保护爱人，陷害嫡姐死于非命，而她则是嫁给皇子，将皇子便为自己的傀儡，借助皇子登上帝位。”

　　说到这，浮生顿顿，继续言语“可惜你猜怎么着？谁料她那嫡姐也重生了，于是在第三世里，她那嫡姐将她的诡计一一破解，事物发展被掰回原有轨迹，她那嫡姐依旧是人见人爱的女主，而她则是世人唾弃的恶毒女配。”

　　说罢，浮生牵着宋霁禾继续往前走。

　　“但是，如你所见，九门是那个例外。”

　　“我与你们九门的初代门主做了交易，九门会为我提供养料，作为交换，我需要帮助你们每一代门主去改变九门的因果，当然是小范围的，毕竟如果明目张胆的话会惊动天道，我最讨厌和天道那货打交道了。你知道九门为我提供的养料是什么吗？”

　　浮生弯腰凑到宋霁禾耳际，笑问到。

　　“生命力。”宋霁禾偏过头，直视着浮生的视线“是九门每一任门主的生命力。”

　　“哈！你这丫头，这股子聪明劲当真和你母亲一个样。”浮生站直身体，不知是想到什么，嘴角的笑也不由得真挚几分。

　　“我之前就疑惑，为什么九门历任门主的灵魂都被拘束在地宫的祠堂里，后来查阅九门卷宗时发现这历任门主皆是英年早逝，但看他们的命格，可不是短命之人……”宋霁禾平静向浮生讲述着。

　　“真厉害！”浮生夸赞道。

　　忽地，她停下脚步，举起灯盏，盏中灵蝶飞出，照亮卷轴。

　　“看！这幅是属于你母亲的。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奇葩的，没有之一。如果说将那些观镜者分为三类，一类是大愚若智，另一类是大智若愚，那么你母亲就是第三类——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