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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褚辛李藏重逢 ...

  •   李藏回真源观的时候,老刘还在后山。

      李藏累了,穿过三清殿,绕了四方柱,踏阶,上梯,道袍摆子拂君子兰,头顶的杨树绿得透亮,微微摇曳,听不见响声,跨进半月院,踩青石砖缝上,一串红又落了几颗花,蚂蚁在花坛脚边迅速溜走。

      他推门就进,径直往床那边走,抓起薄被子,一抻,倒下,朝着天花板,拉被子盖胸膛,闭上眼睛,睡了,沉沉的。

      李藏醒来,扔开被子就起来,推门,瞧院子,一串红没落花,叶子倒沾了几颗露水。他伸懒腰就出了半月院,香炉只有烟灰,没老刘,三清殿小道士在做晨功,老刘也不出来领课,李藏就靠在四方柱边,琢磨,老刘不会也没起床吧?

      他抬脚转身去了后山。

      李藏小步跑在路上,进山洞,老刘晕在石床上。

      李藏探探他的鼻息,活着,李藏松口气。

      老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灯管,亮晃晃地刺眼睛,天花板一块块的,水波浪花纹,仪器上显示心跳,滴灌和盐水挂在架子上,病服,单人床,坐在椅子上小憩的李藏。

      老刘动动嘴巴:“陆沉,你怎么把我送医院来了?”

      李藏醒了,看见老刘活着,脸色比之前好。

      李藏:“不送医院送哪里?”

      老刘一副“你明知道该怎么做”的表情:“你给我点个穴,疏通一下气脉,不就好了,还上医院?点滴都打上了,这不会住院啊?唉唉,得花多少冤枉钱!你小子,嫌钱多了是不是!”

      李藏:“师父嘞,您不是有老年医保嘛,再说了,现代医疗多方便啊,一趟救护车,就把您弄好了,咱们这些功法秘术,用不着。”

      李藏教训老头:“师父啊,我就说,您不该太痴迷乱凤陀了,就一传说,野史都不愿意写,也没见谁练成,您何必费那劲呢?”

      老刘不愿意了:“谁说没见过就练不成,就是因为难得,所以知道的人少,记载的也少,能炼成的——你师父我也没见过。”

      老刘语气有点失落:“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练得成……”

      李藏无所谓:“师父,你练乱凤陀,也成,和广场舞一起练呗,当培养个兴趣,多好。没准乱凤陀没练成,广场舞练成了,说不定还能找个伴,和您上全国广场舞大赛呢!”

      要不是还在床上躺着,老刘真想揍一顿这贼小子。

      李藏看得出师父不高兴了,找个理由,溜了。

      “师父,给您弄点馒头稀饭去了,别饿着了。”

      褚辛回家,一家人聚桌子边吃饭。

      褚辛:“桂姨,别忙了,快坐下吃饭。”

      桂姨把鱼端上来,才坐下:“难得你回家吃饭,好一阵没见你了,都瘦了。”

      褚辛:“·做项目嘛,正常,过一段时间都长回来了。”

      老褚:“多吃鱼。”

      褚辛点点头,但没动鱼。

      老褚:“褚辛,你最近有时间吗?”

      褚辛扒了一口饭:“没,项目跟得紧。”

      他知道老褚想说什么,相亲。

      褚辛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向瞒不了多久,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和全家人坦白,你儿子是个爱男人干男人的罪人,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这样吗?

      褚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遇上老褚的步步紧逼,褚辛只好绕个方向,遮掩自己。

      老褚:“那姑娘挺喜欢你的,抽个时间吃饭吧。”

      褚辛继续吃饭:“我不喜欢姑娘。”

      饭桌上死一般寂静。

      徐广夹肉呢,僵住了,看着褚辛。

      褚霜饭就在嘴里嚼,看褚辛,又看老褚。

      桂姨看向老褚,老褚显然黑脸了。

      褚辛把大半碗饭放下,搁筷子,扯纸巾抹嘴。

      褚辛:“我饱了,你们慢吃,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褚辛听见餐厅传来吵闹声,也没管,关门就走了。

      开车,没回家,褚辛到了公司,员工早走完了,黑沉沉的,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霓虹灯是五彩斑斓的。

      褚辛没有开灯,走到落地窗前,脱了衣服,搭在手臂,就坐地板上,对着天空,发呆。

      老褚很生气吧……他肯定希望没我这个儿子。多好啊,这样一家人就和和美美的了。

      褚辛打开手机,却不知道要干什么,点开一个个软件,短视频,顺着潜意识一个个刷,他不知道自己想看的是什么,打开购物软件,购物车、收藏夹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买什么,打开微信,员工,同等级的总裁,更高级的董事,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同学老师,约过的男人,家人,他不知道和谁说话,聊什么。

      褚辛的目光停留在0518。

      电话铃声响起,是桂姨打来的。

      “褚辛啊,你爸病犯了,现在送医院了,你姐还怀孕呢,你姐夫已经去医院了,你赶快去看看。”

      医院内,医生说,突发高血压,让平时多注意病人情绪,避免动怒,吵架。徐广领了药,已经去办住院手续了。

      褚霜坐在床边,给老褚掖被子,桂姨拿棉签蘸水,给老褚润嘴唇。

      褚辛开门,走进来。

      褚辛声音很小:“桂姨,姐,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守着爸。”

      褚辛拣凳子坐下:“我听姐夫和医生说了,我会注意的,你们快去休息,多晚了啊。”

      桂姨:“小霜,你和褚辛去睡觉,我年纪大了,不爱睡,你们一个怀孕一个工作,累着呢,快去。”

      桂姨把睡放在床头柜上,把褚辛和褚霜赶了出来。

      褚辛知道桂姨固执:“桂姨,这样吧,我请个护工,你随时都能守我爸,晚上就让护工帮你看着,你也能睡个觉。”

      褚霜:“是啊,桂姨,我爸倒了,你可不能倒,身体要紧。”

      桂姨点点头,看着褚辛,数落老褚:“褚辛,你是知道你爸的,他愿意接受你喜欢男孩这件事。”

      桂姨:“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看你不开心,我就难受。褚辛,你爸爸我会说他的,他性子急,你也是知道的,就不要更他犟。”

      桂姨:“这种事,我……”

      桂姨说不出话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褚辛喜欢男人这件事。她希望这个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比亲生还亲的儿子辛福快乐,褚辛优秀,孝顺,还贴心,可是怎么就喜欢男人了?

      喜欢男人犯法吗?不犯,但在老褚眼里,比犯法还厉害。

      桂姨不想老褚成天黑脸和儿子闹翻,也不想褚辛憋屈一辈子。她用没出过江永只读小学三年级的脑子想,孩子重要吗?她和老褚也没孩子,褚辛和褚霜都不是她亲生的,一家人磕磕绊绊也不少,但日子总归幸福平淡。

      褚辛既然喜欢男孩,桂姨真心希望他找个贴心的,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疼褚辛的。男人嘛,也是人,男儿媳妇,她也能认,她看徐广这个女婿就挺贤惠的,找个男儿媳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褚辛点点头,嘱咐桂姨和褚霜早点休息,转身走了。

      褚霜追上他,两人并肩慢走。

      走到医院小花园,褚霜:“褚辛,陪我散会儿步。”

      褚霜:“褚辛,性向很难改变,我是知道的。”

      褚辛脚步放慢了点,没说话。

      褚霜:“我之前还想过自己当拉拉,或者独身主义,结婚之后还想和广哥丁克,酷不酷?哈哈,后来我才发现我是纯血异性恋,我爱广哥,广哥也爱我,我愿意给他生小孩。”

      褚霜:“我以前老是活在想象的未来里,都市丽人,名牌加身,拿咖啡笔记本,脑袋夹肩膀打电话,觉得自己牛逼爆了,真过上了,难受死了。”

      褚霜;“褚辛,你性向是什么,我觉得都不重要了,就算你喜欢人外,真心喜欢,我也支持你。”

      褚霜:“我不是来劝你的,喜欢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选你所爱,爱你所选。”

      褚霜:“和广哥结婚之后,我会喜欢其他男人或者女人吗,我会移情别恋甚至出轨吗,我会和他离婚吗……我都不知道,但我坚定我爱的人是广哥,爱是总体的动态,可能今天我俩早上蹲马桶还吵架,中午就一起去情侣餐厅吃牛排了,晚上看电影因为情节问题又争几句,睡觉的时候我还抢他被子,哈哈,我都不说爱他的,但他知道的。”

      褚霜:“你要是遇上了那个人,多听听你的心,要是成了,带回家给姐看看。”

      她戳了一下沉默的弟弟:“听到没?”

      褚辛笑了,抱住褚霜,声音很小,但褚霜听得很清楚。

      “谢谢你,姐。”

      “当然了,我是你姐啊,亲的,哈哈!”

      褚辛送走褚霜和徐广,本来打算上楼替换桂姨,但桂姨坚持让他睡几小时,褚辛只好回车里坐着。

      褚辛望着窗外的黑夜,数不清的私家车、电瓶车还有几辆救护车在他眼前闪过。

      道袍,抓髻,瘦脸,是个道士。

      道士啊,还挺少见的,再看一眼……

      道士!

      这脸!

      斜对面四五十米左右,花坛边,在蓝绿椅子上打哈欠,无聊呢,正发呆。

      天呐天呐天呐!

      褚辛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睡意困意倦意懒意顿时一哄而散,精神得眼睛都大了。

      他忘了白天黑夜,看不见车辆与行人来来往往,听不到喧闹的声音,忽略了花坛绿意盎然。

      他只知道那个人就在他眼前。

      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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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褚辛李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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