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师》水云月

24、第 24 章

　　鲜血顺着彭杨的脖颈染红了他与黎勇的衣衫，然而年轻男子仿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紧紧地抓住黎勇的手臂，死死地盯着男子的双眸，原本无辜湿润的双眸现在却闪烁着坚定的火花，仿若要将心底所有的想法都传达给黎勇，唯恐他有一丝怀疑。

　　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温热的血液滴在手背上，黎勇像是被灼伤一般，身上一个激灵，立刻捂住彭杨脖颈上的伤口，连声安慰：“别担心，别着急，我知道的小杨，嘘，别乱动。”

　　两人纠缠间，沈一柏心中一叹，漆黑眼底的琥珀色缓缓沉没，青年淡漠开口道：“黎勇，彭杨需要治疗，跟我们走吧，一切已经结束。”

　　黎勇的动作一顿，然而彭杨像是被青年的话语刺激到一般，憎恶地看着沈一柏，“什么结束？！你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个只会高高在上的指责、批判，拿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好像你们施舍一些同情心我们就一定要感恩戴德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逼出来的！！”

　　年轻男子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绝望又憎恨地嘶吼着，眼底满是血丝。

　　“无论你们经历了什么，都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沈一柏冷声开口：“别为你们的行为找借口，而且，比起我们，彭杨，难道你不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吗？你明明知道黎勇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却没有带他治疗，反而诱导他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你让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享受着对他的绝对支配。

　　明明黎勇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科学家，却因为你的私心，把他变成了一只嗜血的野兽，

　　一个人在地狱待着不好吗？”

　　青年冰冷的声音仿若从极寒之地传来，让人从内到外都感受到极致的冰寒，点漆般的眸子没有意思光亮，黑洞般吞没所有温暖，魏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一柏，就好像摒弃了所有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理智与躯壳。

　　‘一个人在地狱待着不好吗？’青年的声音在彭杨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年轻男子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颤抖，呼吸急促，死死地抓着有些怔忪的黎勇，察觉到男子的动摇，彭杨周围的黑雾都开始颤抖起来，狰狞的面容上满是邪恶的瞳孔在眼白中缓缓转动，最后死死地落在黎勇身上，浓郁的黑雾在黎勇身上缠绕，似乎要将他拖进极致的黑暗。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一个人有什么好！！勇哥是我的，他会一直陪着我！！永远陪着我！！”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体能能爆发出这样绝望的尖叫声，魏深暗道不好，还没等他冲出去，彭杨反手握住黎勇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朝着面前人的胸膛捅去。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匕首的尖端还没等刺破黎勇的皮肤，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死死地攥住彭杨的手腕。

　　沈一柏反手一折，随着一声惨叫，匕首从彭杨被掰断的手中滑落，握住彭杨的肩膀反手一个擒拿，青年将彭杨死死地按在地上，一旁已经反应过来的魏深也连忙擒住了黎勇，周围的刑警这才扑上来帮忙。

　　单膝跪在彭杨的脊背上，沈一柏俯下身，随着彭杨绝望的嘶吼与挣扎，浓郁的黑雾不断地被他吸收，仿佛有无尽的生命力从身体内部苏醒，青年不自觉地眯起双眼，注视彭杨的眸子泛起点点琥珀色的光芒，被发丝遮挡的眉眼间满是狩猎者的残忍与惬意。

　　与青年的眸光对视，彭杨的挣扎猛地一顿，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被猎食者咬住喉咙般的恐惧顺着脊背蔓延全身，脑海中倏然一空，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仿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内部被抽离。沈一柏缓缓起身将彭杨交给其他的刑警。

　　看着仿佛放弃一切显得空茫呆滞的彭杨，周围人只以为是刺激太大，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反而是黎勇看到彭杨被铐上手铐，反射性地开始挣扎起来。

　　沈一柏转过头，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刚才不是差点被杀掉吗，怎么现在还想救他？”

　　黎勇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匕首和彭杨，突然间抬头憎恨地看着青年，“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青年收起嘴角的弧度，面无表情的清冷面容让人仿若看到庙宇中俯视人间的神明，

　　“我的错？

　　不，所以的一切都跟原本一样，还是‘好好’的。

　　你的彭杨还是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想要把你变成尸体永远的留在身边。

　　这样还不够说明他对你的感情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成为彭杨最重要的人，与他永远在一起。”

　　黎勇颤抖着不住地摇头，注视着瘫软在刑警手上的年轻男子，瞳孔震动，脸色苍白，仿佛整个世界陷入崩溃，嘴里喃喃地重复道：“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我已经很强大了，小杨他还需要我的保护，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魏深擒住黎勇的肩膀，摇头叹气，“黎勇，你还不明白吗，彭杨一直在利用你的感情，诱导你，操控你。

　　你不是变强了，而是成为了彭杨宣泄憎恨与愤怒的工具。”

　　黎勇脸色愈加苍白，目光一直落在彭杨身上，神情闪烁。

　　“都带走吧。叫法证组和痕检组过来搜集证据。”魏深沉声安排道。看着被钱叔等人分别扭送到警车上的彭杨与黎勇，魏深走到沈一柏身旁，拍了拍青年单薄的肩膀。

　　“干得漂亮，沈顾问。”

　　站在警车旁的大树下，沈一柏抿抿唇，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年的发丝上晕出点点光芒，魏深靠在树干上，用肩膀撞了下青年的肩膀，

　　“小柏，你好像总喜欢激怒这些凶手。"每次面对嫌疑人，原本淡漠中带着一丝柔和的青年就会变得冰冷而尖锐，每句话都好似尖刀狠狠地插进嫌疑人的胸口，用言语击溃他们所有的心理防线，扒开他们心中隐藏最深的伤口。

　　“你是在……憎恨罪恶吗？”魏深的手掌温热，轻声开口。

　　沈一柏身形一震，抬起头，男人的目光如鹰隼般尖锐，仿若能看到人内心深处，青年澄澈的眸光闪动，如同莹莹水光潋滟，魏深心头一软，握着青年肩膀的手紧了紧，将他拥在怀里。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是，小柏，不要被憎恨掌控，后果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沉默中，凉风掠过，吹起青年的发丝，柔软地在空中飘动，缓缓地，魏深感觉到身边的青年点了点头，心头一松，揉了揉青年的头顶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走吧，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忙。”

　　青年注视着男子爽朗的笑容，眸光闪烁，点点头，跟着男子向前走去，落后一步的位置，无人察觉青年嘴角勾起的愉悦微笑。

　　人世间的阳光真的是……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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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强如黎勇，在察觉到一切都是彭杨的伪装与欺骗后，崩溃得比沈一柏想象中要彻底，即便彭杨在知道黎勇认罪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开口，但是随着证据链的完整，彭杨已经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但是，杀人的是黎勇，抛尸的是黎勇，买通蒋斌的也是黎勇，彭杨付出的代价与他的罪孽并不相符。

　　庭审过后，刘菲狠狠地将手中的材料摔在桌面上，无力地摊在椅子里，

　　“真是便宜他了，明明他那么可恶。”

　　林原叹了口气，“黎勇判了死刑，但是我看他现在跟死了也差不多，没有把彭杨一起拉下地狱，我看黎勇也很不甘心。

　　哎，沈博士，你说彭杨和黎勇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一旁安静看书的沈一柏闻言抬起头，淡漠地开口：“因为执念。”

　　“执念？我以为是憎恨。”刘菲坐直身体。

　　“憎恨也是执念太深的表现，彭杨的心理状态其实很早就已经崩溃扭曲了，所以在察觉到黎勇的精神发生异变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到了同类，所以他蛊惑诱导了黎勇，加深了他心中变强的执念。他对黎勇并不是简单的利用，他与黎勇的确是想爱的。”

　　“相……相爱？”林原开始磕磕巴巴地重复道，“彭杨不是想让黎勇当替死鬼吗？”

　　“不是，”沈一柏干脆地开口，抬起头，双手交叉，“那是我故意让黎勇这么认为的，彭杨的确是站在黎勇背后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但是，他并不是要把黎勇当成替死鬼，只是想要掌控他。

　　黎勇对彭杨来说太过于重要了，他对黎勇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已经超越了生死。我觉得，你可以警告一下看守彭杨的警卫，恐怕黎勇死刑执行的当天，彭杨就会随他而去。”

　　林原与刘菲瞪大了双眼，傻傻地看着青年，咽了咽口水。

　　所以沈一柏就这么用几句话就瓦解了彭杨与黎勇连生死都能超越的感情吗？

　　虽然彭杨与黎勇根本不值得同情，但……

　　总觉得，他们这位沈顾问，从某种概念上来说，真的是非常可怕。

　　非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