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37、麦冬屯

　　晌午饭后掌儿把厨房收拾妥当，见沈云易午休便没打扰，和保山说了一声出了门。

　　出城往西再走上半个时辰就是山路。

　　这里的山大而广，山势平缓不像双锋坳那样陡峭。

　　沿山间小道往前走，草木茂盛，到处所见水线草，海金沙，车前草等草药。

　　偶尔还能听到草木丛中传来的“沙沙”的声响，这里气候湿润不但适合植物生长，也适合爬行动物生存。

　　走这么一小会儿就有好几条蛇从她脚下爬过，这些都是无毒的菜蛇，小时候她们姐妹为了不挨饿可是吃了不少蛇肉。

　　要不是赶着去麦冬屯，在这林子吃一顿蛇肉那也是很惬意的事。

　　“那是什么？”

　　眼看就要到山顶的时候，掌儿猛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走进一看吓了一跳，一个面色发黑的少女仰面躺倒在地。

　　脚边扎口的布袋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着，旁边爬着一条一尺来长，黑白相间的花纹长蛇正围着口袋打转。

　　那蛇听到动静，身子陡然直立起来，阴森的竖瞳紧盯着掌儿发出嘶嘶的声响。

　　掌儿一眼便看出来，那爬在布袋上面正是剧毒无比的银环蛇。

　　她原先在山里见过都是半尺长的，但从来没见过能长到一尺多长的银环蛇，心里也是慌了一下。

　　看那昏倒在地的少女已经中毒了一段时间，再不赶紧救治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掌儿眼睛盯着银环蛇，手慢慢摸向发间木簪，不过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顺着衣襟摸到衣角处抠出来两块指甲大小的银块。

　　那印着弯月木簪她还是舍不得弄脏，这银子倒是好说。

　　就在这时那银环蛇突然冲了过来，掌儿手里的银块猛然击出，那银块如破空利箭一样把蛇钉在一旁的树上。

　　那钉在树上银环蛇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掌儿朝那中毒的少女走去。

　　经过那树时，刚才垂下的毒蛇倏得抬起头来，说时迟那时快掌儿手中另一个银块飞了出去，瞬间把蛇头击碎。

　　确认这毒蛇不可能再次复生后，掌儿这才来到中毒少女的身边，把人背在身上，正想着要不要捡起脚下的口袋时。

　　只见那口袋的扎口猝然松开，七八条毒蛇一窝蜂的爬了出来。

　　掌儿倒吸一口凉气，眼见着两条毒蛇直奔她而来，转身就跑。

　　不能直线跑，那样蛇很快就能追上，她就绕着树木向山顶上狂奔。

　　一边跑一边想这背上的少女是什么身份，竟然抓了那么多种毒蛇？

　　虽然掌儿只瞟了一眼，但还是清楚看到那些蛇都是白头蝰，尖吻蝮，竹叶青类的。

　　掌儿跑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后面毒蛇甩掉。

　　刚想把人放下来看看情况，忽得掌儿手一伸，把背上那人的手连同木簪一把握住，甩了下来。

　　那少女紧抓着木簪被她甩到地上，依然不肯松手。

　　少女握着木簪，掌儿的手抓着她握簪子的手，两人陷入僵持。

　　掌儿心中郁闷，她这是救了一个贼吗？

　　“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刚刚救了你，你居然偷我的簪子。”

　　手下一用力，想让那少女松开。

　　结果那人不但不放手，反而指责起她来：“你才不讲道理，这木簪明明是你偷的！”

　　掌儿气急而笑：“我背着你逃命之时，你算计我头上的木簪，现在反过来要诬陷我？”

　　掌儿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两分，那少女受不住“哎呀”声喊道：“疼！放手！那弯月木纹簪，怎么可能是你的？”

　　“那是我花五两银子买的。”

　　“哈哈！这簪子名叫‘弯月影’是当年颇具盛名的机关大师青雪前辈用陨铁锻造而成，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少女冷笑，“要是五两银子就能买到，我白夏的名字倒过来写！”

　　掌儿蹙眉，对于这个叫白夏的人说的什么青雪大师她不了解，不过这个木簪确实是她花了五两银子买的。

　　“不管你信不信，这簪子就是我在铁铺花五两银子买的。”

　　天色已经不早，掌儿还要赶去麦冬屯去找哑娘子，没时间和这人掰扯。

　　掌儿的手用力一压，等她吃力不住向前倾时，另一只手从下往上猛击那人手腕，白夏吃痛不得不松开手向后摔去。

　　掌儿拿起木簪重新戴在发间，转身往山上走去，对于身后的咆哮声置若罔闻。

　　“你，你给我站住！那‘弯月影’是我们谷主的，你不能拿走！”白夏在后面气得跳脚。

　　因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后面路程掌儿便加快了步子。

　　等她站在山顶向下望去，只见山脚的位置窝着一片小村庄。

　　她想那米铺掌柜说，出城门翻过第一座山看到一大片麦冬的地方就是麦冬屯。

　　下了山，走到田间小路上，路两旁麦冬已经开了淡紫色的小花，人走在其中清香袭人。

　　望着近在眼前的村庄，掌儿心里紧张又忐忑。

　　仔细回想上午见到大姐的情景，身穿一件青色布裙，虽然不是很新，但是没有补丁。

　　能去米铺买米面，而且听掌柜说，今年新盖了瓦房，日子应该还不错。

　　掌儿刚进村，正想找人打听一下时，远远看见一家三口从南边走来。

　　短布衫年轻男子抱着一个三岁大胖丫头正轻声说着什么，小丫头正不高兴的撇着小嘴，而旁边妇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望着这对父女。

　　掌儿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驻足，视线凝在那妇人的脸上。

　　钱三里轻声哄着女儿：“宝丫，不气了！你太重了你娘力气小抱不动你。”

　　宝丫撇着嘴看看娘，又看看爹：“那我晚饭不吃了，这样饿瘦了，娘就能抱动我了。”

　　夫妻俩都被女儿的童言稚语逗笑。

　　“可是宝丫你就是一顿晚饭不吃，好像也瘦不了多少？”

　　“娘，你看爹爹说宝丫！”

　　哑娘子看不过去了正要把孩子抱过来。

　　宝丫眼神突然和掌儿的视线撞在一起，立马惊呼：“爹，娘，那人在看我们！”

　　钱三里向前一步把媳妇护在身后。

　　就见那姑娘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娘，你怎么哭了！”

　　听到女儿的话钱三里回头一看，见媳妇已经泪流满面。

　　钱三里一边用袖口给媳妇擦眼泪，一边关切的问道：“媳妇怎么哭了？是哪不舒服了？”

　　哑娘子抓着钱三里的袖子激动得想跟他说些什么，只是嘴巴张了又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掉地更凶了。

　　她指指前面的掌儿，又指指自己，又用手比划着什么，可这手势太快钱三里还没看懂时，身后便响起一道哽咽声。

　　“大姐……”

　　掌儿眼泪再也绷不住，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

　　哑娘子“呜呜”哭着跑过来，一把抱住掌儿。

　　两人抱头痛哭。

　　钱三里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是媳妇的妹妹：“媳妇别哭了，妹妹来了是好事，咱回家慢慢说。”

　　掌儿的手被哑娘子紧紧抓着，来到一个瓦房小院。

　　门一开，钱三里就喊：“娘！媳妇她妹妹来了！”

　　里面着急忙慌走出一个带着围裙的婶子。

　　掌儿一看，这不是上午卖刀豆的大婶吗？

　　钱氏显然也认出来掌儿，笑着招呼道：“姑娘是你呀，老婆子我头前还说，你这人面善，和我家儿媳长得有点像，没想到还真是姐妹！”

　　钱氏倒了两碗糖水，又拿出了些果干招待掌儿，就忙着去灶房做饭去了。

　　钱三里也贴心把宝丫抱走，让两姐妹聊聊心里话。

　　两姐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掌儿打量了这个不大的小院，院里打扫的很干净，东边种的桃树，西边靠墙的位置栽种了些蔬菜，旁边鸡窝里传来“咕咕”的叫声。

　　看来这家人很勤快，大姐婆婆看着是个和善的人，那个便宜的姐夫知道护着大姐，想来两人感情很好。

　　那个圆脸丫头应该是她小侄女，也没因为是女娃在这家里受到苛责。

　　虽然看到都是好的一面，掌儿还是不放心再问一遍：“大姐，这些年你还好吗？”

　　因为妹妹突然出现喜极而泣的大丫，听到妹妹的问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丫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急得“啊啊”叫着。

　　掌儿赶紧站起来安抚：“没事，大姐不要着急，慢慢来！”

　　等大丫情绪平静下来，拉着掌儿的手，蹲在地上找了截树枝开始画画。

　　掌儿想起来大姐虽然不识字，但是小时候经常教给她们在地上画画。

　　只见上面画着四个人，一个老婆婆，一对夫妇还有一个孩子坐在桌上吃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又在旁边画了五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其中一个大一点小姑娘留着泪。

　　“你是说，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很想我们姐妹是吗？”

　　大丫红着眼眶重重点头。

　　掌儿紧紧握着大姐的手，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大姐，你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

　　大丫张大嘴巴指指着自己喉咙。

　　掌儿凑近一看，只见大姐嘴里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肉瘤，肉瘤快把喉咙堵严了，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细缝。

　　怎么会这样，这肉瘤要是再长大点就彻底把喉咙堵死，吃不了东西那人不活活饿死。

　　一想这里，掌儿急拉着大姐的手就要去镇上看大夫。

　　大丫拦下妹妹，拿着树枝在地上又画了起来。

　　“你说，婆婆他们带你看过大夫，大夫说治不了。”

　　看着大姐对于现状露出坦然接受的神情，掌儿心里越发的心酸。

　　大丫突然又想到什么，又刷刷的在地上画了起来。

　　掌儿越看越心惊，原来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