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14、沈家

　　掌儿随着王山进入沈家。

　　沈家大的出乎掌儿的想象。

　　院子连着院子，凉亭，花园精致得造型都是掌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掌儿收回打量的目光后，又把视线放在走在前面的王山身上。

　　看府里小厮对这个王山的态度，想来这人很得沈家二少爷器重，

　　不过他一听二少爷出事，面上露出急惶惶的神色，只是双腿却在有条不紊的迈着。

　　两人又走了一炷香，来到一处偏僻院落。

　　王山把她交给一个管事婆子手里就走了。

　　半月后，沈家院落一角。

　　一个圆脸的粉衣丫鬟，正对着旁边的同伴说着什么。

　　“掌儿，在沈家当下人比在别的地方当下人好太多了，你看就连咱们丫鬟穿的衣衫都是棉布做的！”

　　橘子扯着自己衣袖对着掌儿感叹道。

　　刚来吴管事这边，掌儿就见了一个因打翻水桶弄湿衣裙而哭鼻子的小丫鬟。

　　她帮了这人打了两次水后，两人慢慢便熟了。

　　橘子是厨房帮厨的丫头，因爹生病了没钱买药，签了活契来沈家做下人。

　　橘子入府三年多，而厨房又是人多眼杂的地方。

　　有好多信息掌儿都是通过她知道的。

　　怨不得牙行的都怕这个只有七八岁的沈二少爷，原来他们怕的是沈家背后的权势。

　　大轩国国库拥有“南沈，北陈”两大钱袋。

　　这“北陈”说的就是盘踞北方百年的陈家。

　　“南沈”说的是以边和府城为中心，扩散整个大轩国南方地界的沈家。

　　和陈家百年基业不同。

　　沈家是这十几年才冒出来的新贵，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迅速的占领南方版图，成为可与陈家并肩的豪富之家。

　　沈家当家人沈鹤更是迎娶到金都国公府的嫡女为妻。

　　同年诞下长子沈云风。

　　在长子十二岁那年，周氏再次有孕，生下次子沈云易后身体日渐衰弱，在次子四岁时撒手人寰。

　　半年后沈老爷大修宅院，迎娶了庞知府的妹妹庞如娇为继室。

　　这位新夫人一进府就把年幼的沈云易带在身边照顾，视如亲子。

　　如今的沈家正是这位庞氏当家。

　　“是呀，沈家待遇不错，我看那个叫王山小厮很得二少爷器重。”

　　掌儿想到那天把她领进沈家的王山，若有所思道。

　　后来从橘子这里听说。

　　自己进府那天，刚溜回家的二少爷被大少爷逮个正着，挨了一顿训斥的二少爷回屋后发了好大火砸了一地瓷器。

　　最后还是这个叫王山过去才把人安抚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别看王山长得尖嘴猴腮的不成样子，却是最得二少爷欢心。”

　　橘子想到什么又说。

　　“就是先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也比不上，秦嬷嬷从小照顾二少爷，最后不知何事惹怒了这位小少爷，被下放到庄子里去了。”

　　“你知道，为什么府里每月都会进一批人?”

　　橘子凑近掌儿低声说道 。

　　“那些都是青云院当差的，二少爷一不高兴就把人发卖了，夫人也顺着他的意，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些都是橘子从厨娘们闲聊的时听来的。

　　虽然她是个帮厨丫头，活累又不在主人身前露脸。

　　但是能安安稳稳拿到月钱还是不错的。

　　她可不羡慕那些在主子跟前的下人们。

　　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不说，要是惹怒了主子发卖了都是轻的，重则是被直接打死的。

　　要说沈家最难伺候的，就是脾气阴晴不定的二少爷。

　　橘子突然想到掌儿学完规矩后，要到青云院当差，有些替她担心。

　　“掌儿，千万不要惹怒二少爷！”

　　掌儿对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拎起一旁的水桶。

　　“水缸的水用掉一些，我再打两桶水来。”

　　“不用，我自己能行，那天正赶上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出丑的。”

　　弯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树梢。

　　掌儿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府里的下人要想拿回卖身契，必须是立过大功或者是得了主子恩赐的下人。

　　然后拿着卖身契去官府解契，才算真正的自由身。

　　要得主人恩赐，就必须要在主子跟前才有表现的机会。

　　自已以后要在青云院当值，机会还是有的，只是她怎样才能得到恩赐呢。

　　她会什么？

　　她有什么？

　　掌儿以前在深山时，还是有点底气的。

　　她比别的孩子力气大，她因能模仿鸟的叫声能快速找到鸟蛋换钱，她还会做饭，垒石头墙……

　　去过沈家灶房后，她才知道什么是会做饭！

　　平常掌儿上午学完规矩后，就主动到厨房那边帮忙。

　　她最佩服这灶头的麻娘子，看着她挥手自如的做成了一道又一道，掌儿没听说过更没见过的美味佳肴。

　　别看麻娘子满脸麻子长得不好看，但是手里是有真本事的！

　　周围人都敬着，就连厨房管事都不敢轻易招惹，更是得了不少主子的赏赐。

　　她靠的不是旁的，是自己的手艺。

　　她就是不在沈家，到了旁的地方也是吃得开。

　　这种人才叫做会做饭的人。

　　夜里掌儿休息的时候，把白天看到的麻娘子做菜步骤手法，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重复演练。

　　现在她已经知道金银鸽肉，龙井竹荪，葵花麻鱼。

　　还有甜点金丝烧麦，栗子糕，豆沙卷的手法和步骤。

　　虽没有实操过，但在脑子里演练了千百回，已经纯熟于胸了。

　　她也想成为像麻娘子一样的人，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她也不知道学做菜，对自己将来有什么用。

　　她只是想学一切能学到手的东西，不管将来有用没用。

　　只有这样的忙碌，才会让她觉得这一天时间没有浪费，心也不至于那么空。

　　从深山到牙行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掌儿。

　　一定要自身强大。

　　才能找到姐姐们，才能立足于这个复杂世间。

　　睡前她又摸了摸枕头下尖锐的木刺，原来那根在她摔下房顶时断了，这一根是新做的。

　　又捏了捏装着半个馒头，鼓鼓囊囊的荷包。

　　身边有武器，有吃的，掌儿才安心睡去。

　　次日上午学完规矩后，掌儿惯例到厨房帮忙。

　　一进门就觉察到不对劲，厨娘们和干活的丫鬟们个个脸色凝重。

　　本来当值的橘子也不在，一打听才知道，橘子被恶犬给咬伤了。

　　担心不已的掌儿去了丫鬟住的后院，才看到到受伤在床的橘子。

　　橘子小腿肚那虽然已经包扎好厚厚的纱布，但依然渗出殷红的血迹，

　　掌儿看她疼的发白的嘴唇，先给她到了一杯温水。

　　橘子抿了一口水，才慢慢说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上午传菜丫鬟忙不过来，管事便让橘子帮忙送一趟。

　　谁知橘子拎着食盒路过花园时，突然窜出一条半人高的恶犬给咬住了小腿。

　　橘子挣扎不开急呼求救，好不容易有人闻讯赶来，但他们一看这恶犬是表少爷的爱宠都不敢动手。

　　后来那恶犬生生得在橘子腿上咬下一块肉才松口。

　　众人见恶犬松了口，这才趁机把橘子救回来。

　　掌儿眉头一皱：“那么多人怎么还怕一条恶犬！”

　　橘子低着头闷声说道：“那不是一般狗。那是表少爷的养得狗。”

　　当时求救的橘子看到拿着棍棒不肯上前的众人，不是不恨。

　　只是后来了解到这恶犬的主人是谁后，那刚生起的怨恨之心，也被惧怕冲散了。

　　“表少爷？”掌儿疑惑。

　　庞赋是边和府城知府庞宣的嫡子，是新夫人庞如娇的侄子。

　　又和沈二少爷称兄道弟，经常住在沈家，是他们这些下人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掌儿和橘子正说着话时，拎着包袱的麻娘子推门进来。

　　麻娘子把包袱放到床头，怜爱的看着橘子。

　　“橘丫头，我刚才去厨房管事那给你请了半月假让你回家养伤。

　　放心已经通知你家里人了，他们估计也快到了。”

　　“这包袱里装的补品和糕点，还有半两银子，你拿着，回家好好养伤！到时候活蹦乱跳再回来。”

　　橘子红着眼睛的点点头，她想家了，想爹娘了。

　　掌儿知道麻娘子刚从管事那回来，不平的问道。

　　“上面的主子，不给橘子个说法吗？”

　　麻娘子望了一眼不愤的掌儿，知道这丫头才进府，有好些事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说道：

　　“那只恶犬是北方的猎犬，生性凶残，也不是第一次伤人了。

　　刚到庞府后更是生撕了一匹马，还把看马小厮啃下了半边脸，要不是有人经过，连命都保不住。

　　就这样庞家只给了几两银子就把人打发了。

　　这次是看狗的下人没看管好闯了祸，管家都没敢让上边的夫人知道。”

　　“若是沈夫人知道此事，不但不会护着橘丫头，更会为了护住她侄儿名声，只会命人拿捏住橘丫头。

　　到时候橘丫头就不是伤一条腿的事了。”

　　麻娘子看着橘子吓得脸都白了。

　　“橘丫头签的是活契还好一些，这几年多存些银钱，以后出府后就能过安分的日子。

　　那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生死还不都是主家的一句话。”

　　橘子和掌儿听了麻娘子这话，心里五味杂陈。

　　午后，麻娘子和掌儿还有几个厨房里的丫鬟把橘子送到后门。

　　赶车的是个橘子的哥哥，一个憨厚的小伙子。

　　临行前掌儿把从管事那里预支的五十文钱，不管不顾的塞到了橘子手里，嘱咐她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