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难还》书卿云

12、师弟

　　一周后，福禄寿饭店早早就打了烊，一楼处只有白无思和阮疏星坐在茶室。

　　“我回来了。”

　　乔羡之人还没进门，背上的刀便被门檐上的一条黑蛇抽走。蛇尾卷着刀柄，朝乔羡之头顶刺下，他侧身躲过，左手手腕的伤口处，鲜血凝成的几根箭矢刺中蛇的七寸。

　　刀柄滑脱，他反手握住，插刀入鞘。被刺中的蛇似影子般从箭矢处一分为三，分别从三个方向朝他的颈部咬去。

　　乔羡之的右手还没收回来，他再次拔刀，出鞘一半的刀刃格挡住背后的那条小蛇，左侧偷袭的蛇影被符纸所烧，趁他两手都被占据，最后一条蛇影掉转方向直奔他的面门而来，乔羡之也不动，刚刚刺在门框上的两枚血刃再次发动，在蛇影冲入他瞳孔的前一瞬，将蛇钉在了地板上。

　　“师姐，别玩了，弄坏门框会被赵叔骂的。”乔羡之语气恹恹地道，他低着头，说话时看不清表情。

　　白无思召回蛇影，那三条蛇影游走融合成一条长蛇，爬进白无思影子里，消失不见了。她走到门口，用力一拍乔羡之的脊背，道：“背挺直，怎么跟个小老头一样走路。还有，别叫我师姐，我现在跟你们没关系。”

　　乔羡之个头不算矮，但走路时却总爱驼着背，导致他看起来总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他看着白无思的影子，道：“师姐，你是被罚削土豆皮了还是又输给谭老师了，要不然怎么一进门就拿我撒气？”

　　“谁说我输了？！”白无思睁大眼睛，拍着乔羡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亲眼见到我输了么？再说了我这怎么能叫撒气，明明是在锻炼你的反应能力，免得你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样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年轻人。”

　　乔羡之不理会白无思的被戳穿后的遮掩，朝里间看去：“师姐，师父他们在店里吗？”

　　“谁知道他们猫猫祟祟的在干嘛，要找你自己去找，我才不想看见老头。”白无思不耐烦道。

　　“哦，我知道了，谢谢师姐。”乔羡之朝楼上走去。

　　“都说了现在不许叫我师姐！”

　　白无思朝乔羡之的背影怒吼，乔羡之没理她。

　　一旁泡茶观战的阮疏星没插得上嘴，好在乔羡之似乎也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她把茶递给白无思，问道：“他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同事吗，为什么不让他叫你师姐，你不是迟老板的徒弟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今天不想当徒弟了不行么？”

　　“那你今天想干嘛？”

　　“造反。”白无思将饮尽的茶杯重重一敲。

　　迟弥推门走下楼梯，乔羡之跟在身后，此时太阳斜照，楼梯处没有阳光。肩膀上的猫一露面便被蛇影缠住了前爪，白无思正待再催动另一条蛇影，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同样的蛇影缚住了，而在迟弥白色的中式风衣上，走出另一只小猫，只不过它是影子，只能浮在衣物表面，那只黑色猫影咬走缠在猫前爪上的蛇影，又融进猫的身体里。

　　“今天第三次输了。”谭祈桢歪头道，“叫声师父听听，嘴甜的话我就帮你解开。”

　　“你想得美！”白无思跑到角落里跟手上的蛇影较劲。

　　这种情形似乎在福禄寿并非稀罕事，乔羡之和迟弥连头也懒得抬，走到阮疏星面前，迟弥对乔羡之介绍道：“阮疏星，新来的临时工。”

　　“你好，我叫阮疏星。”她朝乔羡之伸出手，想到刚才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阮疏星又有些犹豫。

　　看到阮疏星伸出的手，乔羡之扭头看看迟弥，一人一猫不为所动，又看看白无思，她正咬着牙和手上的蛇影较劲。

　　没人能解救他了。

　　最终，他誓死如归地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看到手腕绷带处的血迹后，又匆忙改伸右手，握了一下阮疏星的手又立刻松开，紧张道：“乔羡之，你好，我是这里的员工。”

　　“小乔你怎么出去一趟还是这么社恐，以后可怎么好和喜欢的人搭讪哦？”谭祈桢眯着眼睛调侃道。

　　没想到此言一出，乔羡之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红晕。

　　“哎呦，被我说中了！”猫从迟弥左肩走到右肩，歪着头探究乔羡之的脸色，“老迟，快准备准备，盘问一下这小子，出门一趟居然找到对象了！”

　　角落里的白无思终于解开了蛇影，残影般蹿到乔羡之面前，一手搂着阮疏星，一面盯着他红的快要冒烟的耳朵八卦道：“呦呦呦，小师弟有苗头啦？对方是人是鬼，男的女的，多大了，家离得远吗，你们俩谁娶谁嫁？”

　　“还...没...没有。”一连串炮轰般的疑问让乔羡之避之不及，他被一双双热切探究的眼神围得浑身不自在，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迟弥，“师父！”

　　“好了，先说正事。”迟弥将快要熟成虾米的乔羡之解救出来。

　　白无思知道不好再问了，朝乔羡之撇嘴道：“切，小气！”

　　“喵嗷。”谭祈桢附和道。

　　迟弥将乔羡之带回来的半张残符放在桌上，食指蘸了茶水补全了下半篇，那张黄纸符随即将下半篇水渍从桌上撕了下来，一张完整的符箓飘在空中，往正厅的挂画上飞去。

　　饭店坐北朝南，大厅北面墙壁上挂的是一幅松鹤延年图，有墙壁的阻挡，符纸停在半空不动了。

　　阮疏星问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引我们去北方？”

　　“是，是的。”乔羡之面对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同事还是有点紧张，“我在西濛执行任务，在那场引来灾祟的梦里，我找到了这个。这种符箓我从未见过，不招邪也不保命，更不像是引路符，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自己的意识？”白无思盯着那半纸半水的符箓研究道，“它干什么了？”

　　“在梦里，它有许多分|身想附在魇主魂魄上，可每个魇主的魂魄被它一帖就开始发狂，最后一场梦里，我让它附在了自己身上。”乔羡之道。

　　谭祈桢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什么了，它附在我身上似乎只是为了吸点血让自己飞得高一点，我觉得奇怪，就想带它出来给师父和前辈看看，但走出梦魇时它自燃了，出来后就只有这半张残符。”

　　“北面，北方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吗？”白无思掏出手机定位，查找对应的区域，忽而挑起了眉，“它别是饿了吧，从咱们店往北走是夜市呀。”

　　阮疏星疑惑：“夜市离得不远啊，需要靠手机来查吗？”

　　“哦，我路痴。”白无思头也不抬地继续翻地图。

　　“可你说自己在梦里引路当导游来着！”

　　“都说了是在梦里呀，梦里找路又不靠地图。”在阮疏星的震惊中，她拍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啦，梦里找路跟现实不一样，我不会把你拐跑的。”

　　迟弥看向肩头的猫：“你梦里的自己也在夜市。”

　　谭祈桢道：“只是梦到了一点残影，虽然不知这张符去夜市要做什么，但正好顺路，一起看看吧。”

　　乔羡之放下刀就要往厨房走：“那我去准备晚饭，吃完后去找线索。”

　　猫凭借自己的海拔优势，一掌拍在乔羡之额头上：“都要去夜市了还做什么饭，让你师父请客。”

　　乔羡之捂着额头小声道：“可是夜市不干净。”

　　“偶尔一次，无妨。”

　　听到迟弥请客，白无思拽着阮疏星的胳膊就往外走，出门前还抱走了谭祈桢当猫质，生怕二人反悔。

　　迟弥等到两人一猫出了门，看向乔羡之的手腕，道，“这次出去，你感觉如何？”

　　乔羡之裹着纱布的手忽地一颤，他道：“师父，我的刀醒了一次。”

　　“是该醒了。”迟弥并不意外，被封在刀里的魂魄只是神识混沌，并非没有自我意志，“ 它在刀中可凭你之眼见世事，其本身的灵力也可为你所用，所以说你的精进就是叩醒它神志的方式。”

　　“我明白了，师父。”

　　“唤醒它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就好。”迟弥嘱咐道，从获得堪隐那天起，乔羡之就一直想从那无名的魂魄口中问出有关乔子衿的线索，未免他急功近利，迟弥偶尔会提醒他勿要迷失，“先解决眼下，去看看那张符想指引的东西。”

　　乔羡之用袖子遮住纱布，应道：“好。”

　　阮疏星几人站在树下，隔着老远就看到白无思在和阮疏星肩上的猫吵架，阮疏星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师徒二人朝他们走去。

　　“若对方愿意的话，可以请来吃顿便饭。”迟弥没有回头，话却是对身后发愣的乔羡之说的。

　　乔羡之再次涨红了脸：“师父，我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