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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为了氪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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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霉的沙发,坏掉的电视机,破了一角的衣柜——这不是一间值得期待的房间,对于氪星人而言。其实他大可以用力把门撞开,或者摧毁这扇烦人的门。
他没有,卡尔只是拧动着脆弱的钥匙,打开这扇摇摇欲坠的门。伴随“吱呀”一声,氪星人回到了他的家。
这不是他的家。
只是一个“消遣”,一个“玩乐”,或者是离开北极踏入人类社会的适应期。骇尔常常对他说,你不需要适应人类,卡尔。我们即将重振氪星。
可卡尔艾尔没有像他一样露面,这位父亲的得意门生骇尔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他告诉卡尔,你已经睡了很多年,久到有人替代你的身份,成为拥有愚蠢称号的“救世主”。
骇尔把那个“超人”杀死,把尸体挂在大都会警察局门口。
那是个假超人。
替代卡尔的身份很久了,实际上而言,在与毁灭日同归于尽之后,卡尔再没醒来过。躺在北极的最孤独的堡垒,静静待上了五年。
他不记得那些记忆,卡尔更不记得作为超人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的他下意识地找了一间陈旧的老房子,收拾着不多的行李住进去。宛若寄居蟹找到合适的房间蜷缩进去。
这里有灰尘,老鼠,蟑螂,各种想象不得到的霉菌。单是清理这个屋子,氪星人便花了半天时间——在此期间,骇尔率领着飞船直接占领美国。
宣告美国政府权力的正式交替。
作为他的同伙,他的共犯,卡尔艾尔只是蜗居在大都会中心区的一间老旧的房子——它的租金高得离谱,一点儿也不受外界的影响。
收拾完后,他进入梦乡。
父亲乔正等着他。卡尔能够在梦境里看见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的故乡氪星。高耸建筑物之间飞行器交错,他蹲在父亲的对面,那栋高高的屋顶上,穿着氪星的传统服装。
卡尔感觉自己好像回到故乡,跟随在父亲的身旁。
而他会实现这个梦想。
……
卡尔艾尔记忆缺失严重,他完全回忆不起。只能让高处的风灌进他的口鼻,企图把头脑里混乱冲刷干净。
他站在高空低头看去。
曾经的这里,是座明日之城。
来自大都会的人自称。它拥有最充足的太阳,无论你走在何处,阳光都会照耀着你。的确,这很有道理,卡尔喜欢这座城市,故而在即将实现氪星复生,他把其选择为领土,作为自己麾下的土地。
奇怪的是,骇尔对他的选择持有肯定,并且毫无意外。
“氪星人一贯喜爱阳光,这很正常。卡尔,我对你的选择有所预料,这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你将再这里进行你的领土规划,让将来的氪星人们能够得到良好的居住环境。”
卡尔注视着身旁的骇尔,光裸的上半身和脸庞上拥有无数伤疤。这位他父亲的门生经历过太多,从氪星灭亡到独自漂泊太空十几年,最后把沉睡在北极的卡尔艾尔唤醒。他知晓这位氪星长辈的不容易,不过有时候骇尔的话也让卡尔产生些许疑惑。
例如此时的他并不清楚,将来的氪星人们会是什么?
“骇尔,尽管你带领着我们重振氪星。但不可避免,我们需要面对这些问题。氪星人已经所剩无几,尚且在世的不过寥寥几人。”
卡尔问,他对骇尔的计划毫不知情,实际上自从他醒来后,自己便一直在倾听着这颗星球的声音。
这里有很多声音。
面前的氪星人道:“你不需担心这些,我是氪星的重生,我们会重振氪星,完成你父亲的愿望,将氪星带回来,将我们失去的同伴,失去的家园一一从冥土之中带回。”
这是骇尔的声音。
他仍然在说话,可卡尔的耳旁却响起的是其他人类的声音,细微的,绵绵不绝的透过氪星人的嗓音。
“大都会要被外星人占领了吗?”
“那是超人啊!他会把我们救出去的,他只不过被超人控制住了,我们要相信他。”
“我等着超人把我们救出去。”
“哈,别想了。超人已经死了,那是跟他一伙儿的,都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抛去他故乡的同伴,而保护陌生的人?”
卡尔被他们的话所吸引,很多次他都能听见陌生的词汇,以及巨大的消息。这些人类说,他之前拯救于地球人,是“超人”——真不知道这愚蠢至极的称号是谁想出来的——还有超人。别想了,超人已死,死于穿膛。
“卡尔艾尔?”
“……嗯?”
骇尔见他走神,于是体贴地开口:“那我就不打扰你。不过你必须警惕一些事情。人类都是狡猾的狐狸,你需要抛弃他们所说的话。这些人无非就是因为想要逃脱我们的掌控。如果可以,杀死人类是必要的选择。你无需怜悯。”
卡尔愣了下,缓慢地点头,他不记得一些事情。可骇尔已然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他,然后在告别的时候,他忘记了氪星人其他的话语,只听见骇尔轻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轻飘飘地险些飘散在高空当中,被卡尔艾尔捡起,重复一遍。他慎重地张口,似乎要把这句话铭记于心,深刻入骨。
“为了氪星。”
这是他们为之努力的理想。
2.
骇尔的飞船占据美国大部分地域,同时率领着孤独堡垒的机器人主管当地政府。与此同时,布莱尼亚克的到来让地球更加拥挤。
他们交谈的时候,卡尔就站在他们的背后。布莱尼亚克总会不经意地扫过他,那一双机械眼里能看见疑惑吗?也许是疑惑吧。
歼灭者立于他的身旁——骇尔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他不容易——它的身体里藏着无数象征着希望的魂魄,歼灭者把其称之为自由,氪星人的魂魄给予它力量。
不知骇尔如何说服佐德的近卫军给他办事,但坚信有个理由完全可以说服他。
一切为了氪星。
卡尔穿的是黑色制服,胸口的标志是艾尔家族的徽章。皮肉下的太阳能接收器足够让他的一拳击穿整座山。
在布莱尼亚克离开后,骇尔对他说:“他想要星城,在我们彻底恢复氪星后。只需要去除这个世界的英雄们,关押或者杀死,最后无人能阻挡氪星的回归。”氪星人带着喜悦,就藏在他亮起的眼睛里,“……也是时候了,卡尔。”
卡尔听见声音,来自骇尔。蓬勃跳跃的心脏,正为氪星而喜悦,他真心为故乡而欢呼雀跃。
刚刚苏醒的氪星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忘记自己听见过的其他声音。例如人类惊恐的尖叫,房屋倒塌骨头折断的清脆
——他被故乡所吸引着,抛弃外界的所有,跟着骇尔踏入他的飞船。
沉重的机械门闭合上,太阳彻底被遮挡住。偌大的飞船上其实很空旷,他们悬空甚至不会产生一丝声响。仅有卡尔艾尔的呼吸十分明显。
“你不需要呼吸,卡尔。氪星人天生与地球人天差地别,我们拥有这些人终生无法拥有的东西。而脆弱不堪的地球人需要呼吸,进食,排泄……”
骇尔的劝导平缓,这不是劝导,而是平静地告诫:“收起你对人类的亲近,你之前喜欢的地球人在你被替换多年都未能发现过,可想而知,超人不过是一只任恼任怨的公职搜救犬。无人会感恩于你,也无人会挂念于你。”
卡尔收起拟态,重新陷入死寂的状态。他沉默地跟随在氪星人身后:“我觉得自己忘记很多东西,我不记得我是在哪儿成长,又是怎样成为超人。我唯一清楚的,只有北极堡垒的白色穹顶,以及你的声音。”
“我的人类父母是谁,骇尔?”
两人行至一扇大门前停下,骇尔没回答,他打开那扇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站立在偌大的空间中,犹如机械——那就是机械。
每一个人都拥有独特的面容,幼年的,年轻的,年老的……男人,女人,小孩……他们的脸是停滞的,毫无任何生动可言。然后卡尔看见了,看见自己的父母遥遥站在最首端,安静如同木偶般闭眼,仿佛下一瞬便会睁开呼唤他的名字。
“你没有人类父母,卡尔。”
骇尔告诉他,“无论是谁把你养大,地球人都不配成为你的父母。你的父母只有乔·艾尔和劳拉·洛尔·凡。他们才是你应该景仰的存在,抛弃那些琐碎之物。”
“迎接他们的回归,迎接氪星的回归。”
卡尔抿唇,他当然看得见父母的面容。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劳拉好似在垂着眼,睫毛投下的阴影教她温柔而美好。父亲乔站在她得身旁,是一座永不衰败的是石像——他们被“雕刻”得生动又死板。矛盾感教氪星人久久不能否认骇尔的言语。
他靠近他们,把手贴在母亲的脸上,冰凉似乎在这一刻转化为温热,从手掌心蔓延到心脏处,热意搏击着氪星人的心脏,教这颗钢铁之心焕发青春。卡尔此刻不清楚自己所想,头脑空白地问他:
“他们从何处归来?”
“很遗憾的是,我未能找到你父母的魂魄。我将堡垒的他们导入这两具身躯当中,加上了一点星球的碎片。不可否认的是,卡尔。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卡尔艾尔搂住母亲,脸庞埋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轻抚男人的侧脸,耳朵。眼睛填满了一些从未拥有的液体,它们粘附着眼球,很久未能落下。
“我真的能重新拥有他们吗?在新的世界,新的星球,父亲与母亲真的会回归么?”
他的嗓音很轻,像在问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有人替代他答应了卡尔。
“当然。”
3.
局势总是复杂的。
在这些天里,卡尔听见太多反抗的声音。大都会的人们进行游行示威,反对外星人接管这座城市。要求政府把他们驱赶出去。街道上挂满横幅,用红色油漆书写的“滚出大都会”,以及一声声的抗议让整个城市都陷入混乱当中。有人持枪抢劫,被机器人拦下。有人借此射击它们,被当场击毙。
氪星人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想再去倾听。他待在自己的小窝里,就宛若真成为了普通的人类,关闭超级听力,模拟着呼吸心疼和体温,作为个失业颓废的年轻人窝在小房子里。
可有些时候,他甚至不需要超级听力。
枪击声如此刺耳。
“可怜的孩子……”
在卡尔外出回来,站在房门前扭动钥匙时,有人轻声地感慨——邻居的玛格丽特太太,她抱着一些罐头,一些难以下咽的军用罐头,没人会愿意吃这些的。包括流浪狗。
“隔壁的布尼尔在刚刚死了,就在公寓门口,被流弹击中心脏,没过多久就丧命了……你是最近搬来的新邻居吗?我是玛拉基·玛格丽特,你可以叫我玛格丽特太太。”
罐头碰撞在怀中,老妇人抬着手臂以免它们掉下去:“我能称呼你为什么,年轻人?”
氪星人想了一下,他的头脑里冒出个陌生熟悉的名字。或许是之前缺失的记忆:“我是克拉克·肯特,你可以叫我肯特。”
“好的,肯特先生。您需要食物吗?现在超市里的食物基本上被哄抢而空,只是仅剩的一些了,我并没有瞧见您的外出,没准你需要这个。”她递给卡尔,被男人摆手拒绝了。
卡尔想不通这位地球人,明明自己所剩无几却还要分给他。
“谢谢您的好意,太太。我有吃食,不用您费心。十分感谢。”事实相反,他没有,因为他不需要进食。
“那好,肯特先生,你近些日子要小心一些。外星人入侵了,超人死去了,冬天到了——这段糟糕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希望能够尽快吧。”她嘀嘀咕咕,话语中的肯定没让卡尔所忽视。
男人打开了门,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这位年老的妇人认为这不过是一场短暂性的时间。她不知道的是,如今已成定局。超人死亡,剩下的英雄不过是螳臂当车,投卵击石。
他奇怪地问:“玛格丽特太太,我能问您个问题吗……你认为这只是暂时的混乱,以后会结束?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老妇人笑起来,她脸上的褶皱堆积着,温柔如同细水长流从这笑容展露出。她看上去乐观极了,尽管忧虑,尽管担忧,却又是那么的自信:“嘿,小伙子,别这么悲观。”
“相信我,春天总会到来的。”
4.
大都会下雪了。
白皑细雪把城市覆盖了一层薄膜,逐渐看不清高耸的建筑物。游行的人们重新缩回温暖的房屋,流浪汉在小巷子里搭伙取暖,连动物叫声都少了很多。
卡尔·艾尔在给即将到来的父母准备房间。骇尔告诉他,乔和劳拉会与他一起居住。所以他该庆幸自己考虑到客人的到来而选择了两卧的屋子吗?
事实而言,他没有多少东西。
当初带来的仅有洗漱用品和衣物,就算过了一些天也只是增添些许生活用品。
劳拉对他破旧的屋子并不介意,她如卡尔想象得那般温和,敲响屋子的时候,恰巧碰见邻居,玛格丽特太太夸赞她是个很好的人。
“卡尔?”母亲的声音在呼唤他,氪星人回过神来时,劳拉在看着他,眼里充满着看得见的柔和,“你已经盯着那条新闻很久了,亲爱的,你是为此有烦恼吗?”
卡尔手上的报纸,用硕大的几行字表明现今的状况——世界沦落,英雄牺牲,丧钟哀鸣。外星人占据地球,源源不断地利用机器人来囚禁反抗的人。
可这一切都好似跟他们没有关系,跟卡尔没关系,跟劳拉没关系,跟玛格丽特太太没关系。他们缩在屋子里,像一只冬日入眠的仓鼠。烘烤着炉火,让火光照亮自己的脸庞,烤得浑身热乎乎。
氪星人不需要炉火,在场的人都不需要。只是劳拉,她生起炉火,然后学着地球人一样泡杯茶,红茶或者绿茶,茶水的雾气腾腾。她是个地道的氪星人。
“那是骇尔做的,他让堡垒的机器人都参与,还有布莱尼亚克,他也在地球上加入对英雄们的追捕。”劳拉说:“那些是可怜的人,骇尔会杀死他们,并且永绝后患。”
卡尔心脏一颤,不由得他把目光转向最近大都会躲藏着的英雄。报纸上,在摄影师卓越的拍照技术下露出得一对尖尖的白耳朵——他被吸引住。
“骇尔都会杀死他们的。对吗,妈……母亲?”男人的手指捏紧那一张薄薄的纸张,“这应该是正常的事情,我们在为了氪星的复生而做出努力,不是吗?”
“是的,卡尔。”
劳拉在微笑,“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我,都乐意看见氪星的重新归来——这对于我们而言,是第二次生命。无人能够剥夺人的生命,就算是伟大的拉奥神。”
女人靠近他,抚摸卡尔的脸,很轻柔的力度,几乎没用力:“你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这件事情,你有朋友在那些反抗者里吗?”
“……没有。”
“你瞧上去很悲伤,是冬日的寒风吹得你的鼻头发红吗?”母亲坐到他的身旁,“我没开窗户。你也无惧寒冷,可你在发抖,亲爱的——你在发抖。”
劳拉抱住他,从她和卡尔紧贴的身躯中,氪星人感受到自己的颤意。他迷茫起来了,卡尔不觉得自己在发抖,事实如此,他无法否认。所以他否认自己的意志。
“我不知道,母亲。我只是看见了一些东西,没准我只是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我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什么东西,卡尔?刚刚你就阅读了报纸,那张被你揉得一团糟的报纸。”女人把他手上的纸张取出,展开摊平在桌面上,上面有很多通缉犯,被罗列出来。
劳拉念给他听。
“这是闪电侠,他跑得很快,如同光速,我相信他跟骇尔,跟你不差上下,或者更快……这是绿灯侠,这个宇宙警察在反抗着氪星,他的意志坚定,是个厉害的绿灯,在我见过之中。这位是能够跟海洋进行交流的英雄……”她在念到英雄的时候,嗓音会放轻,到最后的时候,母亲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了。
“这是个人类。”
“值得感概。”劳拉注视这最后隐藏在交流里的英雄,他拥有一双白色的尖耳朵,在雪地里几乎与雪融为一体,“他是个普通的人类,却喜欢扮做一只蝙蝠。在追捕下这个人类基本上陷入绝境当中,骇尔甚至不会注意到他——哦,拉奥在上,你又在发抖,你到底怎么了,卡尔?”
女人拥住他,将他搂在怀里。男人的头颅靠在劳拉腿上,这是具没有心跳的身躯,氪星人在地球上能够短暂地停止心跳,却不能永久停止。而这具躯体不会产生心跳的。就连她的温度都是来自于机械运转。
然而劳拉的声音是属于母亲的,一位从未亲自拥抱过卡尔的母亲。
氪星人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他只觉得这一切太过美好。除了少了点儿什么,于是他像个孩子,询问道:“父亲呢?”
“乔去跟他一起镇压住反抗者,包括这只蝙蝠。如果你喜欢他,我们可以叫他带回来,卡尔——你喜欢这只罕见的白色蝙蝠吗?他在白天飞翔一定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卡尔视线上移,他看见照片上那只蝙蝠身旁被雪染红的四周,以及人类惨白的下唇,糟糕的精神状态。
“也许他早已消失在大雪里了。”
外边在下雪,寒风呼啸渐渐覆盖劳拉的声音。他听见“卡尔”“乔”“回家”几个零星的词汇,无论是哪个都令卡尔仿佛埋在棉花里般柔软。女人的手抚摸卡尔的脑袋,缓解外星人颤抖的身体。
“我想是的,亲爱的。这里没有蝙蝠,它们都会被冬日的寒冷杀死,没有蝙蝠能存活在雪天中的。”
劳拉说。
5.
父亲乔·艾尔,以往在梦里见得多。那不是个简单的梦,而是孤独堡垒把过去的记忆植入卡尔的脑袋里,所以他见到的是真实的父母,过去的父母。
母亲对外边流离失所的人抱有同情心,而她并不会骇尔和歼灭者的行为,有时候她同样会说那句话。
为了氪星。
是的,氪星才是他们的故乡。而骇尔,乔,劳拉都是为重振氪星,让无数无辜死亡的氪星人们获得第二次的机会——第二次生命,他们应该拥有。
卡尔看见很多大都会的人们被驱赶而离开这个居住十多年的城市,在明日之城没有明日。他们仅有离开才能获得生命。热视线不会饶恕任何一位反抗者。
乔就站在那儿,骇尔身旁,歼灭者身旁,他已然是他们的一份。父亲面对卡尔,他的心情瞧上去愉悦极了:“这是我们的新的星球,我的儿子,我们会在这里重新开始。”
他拥有一种微滞感,或许是看见未来的场景,或许是机械的某个运转的零件出现错误。
卡尔飞到他的身边,与氪星人站在一起,x 视线把整座城市拢下,风雪不能侵占他的视野。无数人都在仰头注视高高在上的外星人,这些不自量力的,这些无谓挣扎的反抗者疯狂地将枪口对准他们——他甚至看见隔壁的哥谭市,那儿已然没有了蝙蝠。
骇尔在降临之时便把哥谭作为他的领土,无人能够在哥谭胡作非为。
“父亲,你对此感到高兴吗?”
他兀然问到,乔凝视着城市,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当然,卡尔,我乐意重新见到氪星,即便以另一种方式。”
骇尔:“卡尔,这是我们的星球了,氪星的未来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再需要惧怕红太阳,让红日夺走我们的力量。”
乔:“孩子,把反抗者镇压下去。”
骇尔:“我们需要你的加入。”
卡尔耳旁响起的噪音几乎把两人的声音覆盖,可超级听力又让他能够听得清楚。乔和骇尔的坚定不移,他们的憧憬教他陷入一种奇异的矛盾中。
也许我们不该这样。
曾经的超人想,这会让很多无辜之人无处可归,如同曾经的氪星亡魂般只能在不知名的地方痛苦哀嚎。
“抓住那只蝙蝠,卡尔。那只乱窜的蝙蝠令人憎恶,你需要把他擒住杀死,把那颗蝙蝠脑袋挂在大都会最高的地方,让地球人见识反抗者的后果。”
“——杀死蝙蝠侠。”
6.
没准我找到了蝙蝠。
当卡尔经过一条偏僻巷子时,他想。他几乎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便停住脚步,驻足不前。
大都会,巷子,蝙蝠——这个组合开始让氪星人陷入焦灼,他现在时常在纠结中,像个面临选择的孩子。左边是最爱的糖果,右边是最爱的玩具。事实总很无情,正如大人总会告诉孩子:
“嘿!亲爱的,你不能两个都要,必须选一个。”
氪星人站到蝙蝠的面前,他血流不止,失去意识,体温下降。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冻成只死蝙蝠。蜷缩在垃圾箱旁边的角落里,这儿冷得可怕,冬日里贴着铁皮,足够吓死任何人。值得一提的是,没人发现他。没人喜欢待在寒冷的巷子里。
于是被冷风灌满的巷子,藏着一只罕见的白蝙蝠。卡尔蹲下来,犹豫地将手放在蝙蝠的脖颈处——他此时要遵守父亲的意愿,杀死蝙蝠侠——他此时要遵守自己的意愿,放过蝙蝠侠。
他此时把手往上移动,摸着蝙蝠的脸,人类头顶雪白的尖耳朵,然后附身抱住昏迷的男人。蝙蝠被他抱在怀中,人类的侧脸贴在卡尔的胸膛,微弱的呼吸告知氪星人。
这人距离死亡不远了。
卡尔垂眼,而此时他需要遵循自己的意愿。
——他喜欢这只蝙蝠。
……
卡尔艾尔很早就注意到蝙蝠侠了,在一众英雄当中,他简直刺眼。穿着怪异蝙蝠装,以人类的身躯应对任何的危机。准确的说,是他的身体对蝙蝠侠拥有反应,他的眼睛只能停留在人类身上,而抛去其他人了。
他抱着人类,扯下其所有能暴露身份的制服与盔甲,然后用衣物包裹住遍体鳞伤的匆匆而离去了。
回到家之后,劳拉对此不意外,她只是体贴地询问:“他是你的朋友?他瞧上去很严重,需要送去医院吗?”她安静地站在卡尔身旁。
氪星人把仅穿贴身衣物的人类放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他坐到床上,和母亲一同安静地凝望着垂死的男人,热起的火炉为房间里增添暖意,卡尔愣了片刻才道:
“不,母亲。不送去医院,这医院这段时间陷入了混乱中。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在雪地里瞧见了他,把他捡回来。可怜的人儿,一定是失去任何,我们只能祈祷,祈祷他能够渡过难关。”
7.
当布鲁斯韦恩清醒时,男人是这样对他说的。
“我在雪地里发现你。你几乎光着身子要冻死在雪天里。是我救了我,先生。我不要求你能答谢于我,只希望你能别对我太敌视。我知道的,陌生人总是会警惕一些的。”
“我是克拉克肯特,你可以叫我克拉克。”
卡尔说。
人类眼里几乎满是怪异,钴蓝的眼睛里写着荒谬,他想有所动作,却开始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叫他瞬间丧失了对卡尔的警惕。于是氪星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背部,轻拍着布鲁斯。
直至他缓和一些,卡尔才问。
“你叫什么名字?”
哦嘿,你好,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在打量他,从上到下,仿佛要把他看透,看穿胸膛里的心脏。他的神情几乎不掩饰什么,直勾勾地凝望,然后直接戳破卡尔:
“……超人。”
超人露出困惑,一种他从未演绎过的表情从他脸庞上表露——氪星人绝对是演技最差的生物,卡尔不是超人,他对于这个称呼感到困惑极其正常——所以这又是一个极其自然的演绎。
他可以去申请奥斯卡奖了。
“我不是超人,先生。我不清楚你称呼这个有什么意图,没准寒冷已经让你丧失思考的能力。不过我当然期望超人还在,遗憾的是,我们再不能见到他。”而卡尔也没有重新担任这个角色的心思。
“克拉克·肯特,我发生了什么事么?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融化的黄油,运转不了一点儿。”人类默不作声避开卡尔的手,重新蜷缩进被窝里。
卡尔看他钻回自己的床上,贴心地把被子盖好,露出光滑的额头以及零星碎发……虫子在氪星人心脏上挪动,瘙痒难耐。他无比想告诉布鲁斯,哦,亲爱的,你睡的是我的床,你应该对我好一些。
冬日的冷意让这只受伤的蝙蝠也不肯逃出被窝了,他眯着眼,在听着卡尔的解释。
氪星人:“你的东西应该被别人抢走了,我没见着,或者你本来就是这样。请问你被人赶出家门了吗?”卡尔耿直地问。
没准几年的沉睡让他的情商都喂了狗,没准他就是想看见蝙蝠错愕的模样。
布鲁斯没戳到,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尚且温暖的被窝,直戳戳盯着卡尔的眼睛:“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也可以。作为韦恩被赶出哥谭的确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感谢你的援助,你可以叫我布鲁斯,韦恩,这都可以的。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你不能做的,克拉克。”
卡尔:“这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布鲁斯:“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也没办法,我不过在阐述事实。”
卡尔:“布鲁斯,我救了你。”
布鲁斯:“哦谢谢你。”
卡尔:“这听起来不太像道谢的态度。”
布鲁斯:“你把我全身脱光塞进你的被窝里,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目光停留在你糟糕的带着陈旧气息的被子上。你是觉得我会喜欢这个环境?”
卡尔:“假如救下你让我受到这样的对待。那我会生气,我感觉自己的好心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氪星人兀然发怒地拧眉,平常憨厚的面容染上怒火也足以让人产生紧张不安。尤其是面对如此高大的体型。
布鲁斯:“那好心的肯特先生,你能给我拿一件衣服过来吗?任谁一醒来发现在个陌生的环境,浑身赤裸着,还待在一个糟糕的环境都会感到不安的。”
“我在感谢你,感谢你的慷慨。但你需要为我解释一下,否认你唯一能见到听到的,就是我不漂亮的脸和不太动听的话语了。”
卡尔去衣柜里翻了翻,嘿恭喜这位韦恩先生。获得了氪星人为数不多几件格子衫之一,一件几乎崭新的格子衬衫,也许带着乡下记者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审美。
床上的人露出嫌弃:“感谢你的付出,克拉克。这件衬衣拥有世界上最差劲的品味,相信主人在商店里选择它的时候,它绝对发挥了它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氪星人的表情逐渐平静,他本来也没多大的火气:“你不愿意可以不穿,我不会介意看见光身体的变态在我的房间里跑来跑去。”
“你的嘴巴应该去喜马拉雅山进修了,我需要为此感到高兴吗?”
“抱歉,韦恩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遗憾的是,你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太美妙的印象。除去你厉害的嘴巴,我观摩你的全身,或许只有脸蛋能够看看了,起码你的脸蛋没有跟你的脾气般恶劣。”
“没准我需要再爬几次雪山,才能适应得了。”
卡尔说,然后他看见布鲁斯笑起来。拿起床边的衬衫,人类又沉思起来:“……我的腿断了?”
“没有,距离残废不远了。”
布鲁斯:“我需要我的腿。”
卡尔:“你求我也没用,我不是上帝,无法为你修复残肢。你腿里的钢钉简直可怕,就算是上帝都要畏惧你的身体是多么糟糕。”
氪星人使用了故乡的科技才勉强把布鲁斯的腿修复得差不多。这段时间依旧不能下地,不能走动,不然会留下后遗症。这是卡尔对他的忠告——但鬼都知道,布鲁斯不会遵守的。
蝙蝠侠耗费自己的生命来贯彻他英勇的英雄事业。哈,多么壮烈。
壮烈的蝙蝠此时此刻抿着唇,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试图套上被他嫌弃的格子衬衫。没有多久,咳嗽声把他的喘息覆盖,这具虚弱的人类躯体,意志再顽强也抵抗不了长久的摧残,以及冬日的酷寒。
“我很冷,你这屋子是没有暖气或炉火吗?”他说,套上衣服的布鲁斯盯着零乱的毛发,就算盖着被子同样在发颤:“你这被子聊胜于无。”
“可我还是很冷,腿大部分都没有感觉。”
炉火开着了的,劳拉做的。她喜欢把家里弄得暖呼呼的,让家里唯三不需要温度的几人“享受”着来自火光的热意。
卡尔瞧着他在发抖,这轻微的颤意叫他也随之“迎合”起来,好似跟屁虫般双手发颤。氪星人不悦又高兴,他不悦地撇撇嘴,他高兴地靠近布鲁斯,坐到人类的身旁。在其不喜的目光中贴近了去。
布鲁斯可无法挣脱全盛时期的卡尔艾尔,蝙蝠侠也不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但我却知道,我记得你。”氪星人低声说,在如愿看见韦恩的愣神后,“你装作第一次看见我,布鲁斯。实际上你的语气可不是这样告诉我,最起码我知道,作为哥谭最大的阔佬不会心安理得地躺在陌生人的被窝里舒服地躲避寒冷,还抱怨温度。”
“呵,承认吧。”
该死的阔佬,你总是熟悉于我的,即便相隔几年。至此,卡尔心脏里那颗炽热的心脏忽然冷静下来。
好吧,承认吧卡尔艾尔,在你沉睡的几年中,蝙蝠侠从未发觉到那个假超人的怪异。
这几年他没少见。
蝙蝠侠与超人是世界最佳拍档。
卡尔朝韦恩伸出去的手又撤回来,他克制地说完,克制地理理被褥,随后坐到布鲁斯的对面。
“就算我认得你,而你却好似被狗啃掉脑袋的傻子。我再说又有什么用?需要我来告诉你我们的相遇?需要我露出震惊,然后问出这个傻乎乎的问题?‘哦!上帝啊,克拉克,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你想看见我失落的模样,看见我因为你的陌生而恍然若失的模样,看见我难过的模样?”
“嘿,那你真是个恶劣的,糟糕的人。别想了,肯特。我不会因你而悲伤的,永远不会。”
韦恩抬起下巴,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用侧躺,蜷缩的姿势抬起他瞧着完美的漂亮下巴——不可否认的是,布鲁斯表现得像个高傲的阔佬,他就是——而后阔佬轻哼一句,扭过头转过去,无情地背对氪星人。
他闷声闷气地重复一句。
“别想了!该死的肯特!”
8.
布鲁斯见到劳拉的时候,绝对比见到卡尔更加震惊。吓得他直接想从床上爬下来,被男人接住。卡尔抱着他的腰,制止住韦恩动作,再大点儿,可怜的人类就要再次经历骨裂的痛苦了。
“她是谁?”
布鲁斯没礼貌地问,这听起来像个质问。
劳拉没在意他糟糕的态度,把东西放在桌面上,并且温柔地露出微笑,“你好,布鲁斯,我是劳拉,你可以叫我劳拉。我是克拉克的母亲。”
氪星人的手掌贴着布鲁斯的腰腹,狰狞的伤疤在皮肤上的感觉奇特极了,他能感受到韦恩体内流淌的血液,脉搏鼓动的细微动静。卡尔抱着韦恩,在人类还未察觉这个异常贴合的姿势之前,凑到其耳旁低语。
“那是我的母亲,你看起来相当惊讶,为什么?在你印象里,我的母亲难道不是劳拉·洛尔·凡吗?”
布鲁斯开始沉默,他甚至没注意到卡尔与自己亲密的姿势。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劳拉,而后像那只沉默的蝙蝠一样,寂静下来。
最后他说:“哦是的,你的母亲是她。”
……
卡尔对布鲁斯的态度表示不理解,他甚至没再多言——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在氪星人不知情的时间段三番五次的想要下地。
劳拉为他的增添暖气,热乎乎的屋子里已然与其他人类的住所差不多了。韦恩驱使自己的双腿,艰难地再次往下挪动。
呵,再动他就要变成一个残废了。
氪星人站在门口几乎放弃地想,无奈的他三两步上前,单腿跪在床上,将身上长虫子的韦恩摁在了床上——布鲁斯甚至挣扎不到一秒钟。
面无表情的外星人不单只是瞧着凶,比人类强壮的身形在韦恩脸上投下阴影,黑压压的一片这足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你无法跟我对抗。于是布鲁斯冷静下来,并带着嘲弄的语气开口。
“怎么,我的“救世主”肯特还不准我离开他的床?嘿,亲爱的,别像只占据领地的狗了,狗的地盘都还没有这么小。”
卡尔:“……”真是越发刻薄。
“你的腿受伤了,你不能乱动,如果你需要出去透透气,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最好别擅自下地。”男人手一探,直接拦腰把布鲁斯抱起来,然后几步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少了轮椅,别担心,我今天会把它带回来。”
氪星人打开电视,上头正播放着的是大都会的新闻。兀然浑身一僵的卡尔慢半拍想到——哦不,不应该打开电视的。蝙蝠侠可不会彻底失踪的。他一定会重新出现。
布鲁斯:“最近这段时间在搜寻那只蝙蝠?他被人重伤而失踪,而我也是个失踪人士,也许你可以把我交上去。看看他们的奖励,哦,有奖金的。你能够用这笔奖金去增添一下你的小窝,让它看着别这么邋遢。”
卡尔:“……别再嫌弃我的床了,你不想的话睡外头去。而且我并不缺这笔奖金。无论你是不是那只蝙蝠,或者跟他有关联我都不会在意。”
他不想管这些事情。骇尔和乔一直沉迷于重振氪星,他当然也想。而他们所考虑的,所实施的方法一定程度上而言并不获得卡尔艾尔的支持。尽管合理且有效。
“那你在想什么,克拉克?看看现在的大都会,被外星人彻底占领,失去自由,失去人权。这座被超人守护的城市即将要成为被统治的城市。”
卡尔:“你似乎很喜欢超人?”
听他的语气,布鲁斯对超人拥有一定的好感。
“他已经死了很多天了。”被骇尔杀的,还丢到警察局门口,当众之下兀然敢否认这个事实。“就算之前他如何守护这座城市都是过去式了。我们能做什么?”
“不。”
布鲁斯否认,“那不是超人。”
人类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成为一只软趴趴的猫咪瘫在其上。受伤教他变得些许虚弱,可在卡尔艾尔面前,韦恩又是相当放松——最起码氪星人见过这只蝙蝠警惕的模样——现在蝙蝠眯起了眼睛,懒洋洋地开口。
“那不是超人,克拉克。”
“我了解他,那不过是一具生物克隆体,没有任何生命可言。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唯一具有的与超人一样的外表也被那人所摧毁。”
布鲁斯完全没掩饰他对蝙蝠的了解,或者是与蝙蝠的相似。他只是说,很平常地说:“超人不会死亡,死的是一具傀儡。”
“……人总归会死亡,无论是地球人还是氪星人。没有绝对的原因能够确保人的生命是否健全。我的母亲对我说过,生者迷惘,死者永恒。有时候,已死之人才能获得真正的永恒。”
“所以你觉得超人死了。”
“这并非我认为,布鲁斯。”
人类男性的声音变得轻缓柔和,他换了个话题,一个奇异的话题:“那你喜欢蝙蝠侠吗?那只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美观的马戏团演出者?你会认为他是个脑子不正常穿着戏服演出的变态?很多人会如此认为。”
布鲁斯拿起沙发旁边的报纸:“这只蝙蝠已经严重影响了氪星的复苏,不是吗?那个新氪星人会把他斩草除根,把尸体抛进大都会运河,让鱼把所有都啃食干净。”
“他就像超人,假如超人真的死了,那蝙蝠侠也会随之而去,一同步入死亡。”
卡尔艾尔没接话,手指搭在沙发上,就在布鲁斯的肩膀旁。这双无比强壮的,能够掐死任何一只蝙蝠的手放在男人的身边。韦恩自然地偏着头,望着他:
“你在发抖,克拉克。”
他覆上氪星人的手,温热甚至灼热的触觉从手背传达至头颅中,满是厚茧的手掌与卡尔完全不同。
“你在害怕着什么?”他举起那些新闻,“这个侵略的氪星人?这些机械军团?这些巨大无比的外星飞船?还是……这只蝙蝠?”
卡尔没开口,他只是把手翻转,握住布鲁斯的手。绕圈坐在沙发上,与韦恩贴着,感受着他的温度。此时此刻,氪星人足够有时间考虑一个问题。
——他是否真心想看见如今这个局面?而这是否真心是乔和劳拉所期望的那些,是氪星人所期盼的未来?
卡尔艾尔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亡灵重新复活,复活在现实中,占据着现实人们的生存空间。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布鲁斯韦恩这时对他说的话。
“我是蝙蝠侠,卡尔。”
“而我将会继续斗争。”
9.
或许布鲁斯不是对劳拉有意见。
至少在之后的日子里,韦恩表现得礼貌得体,仿佛他对劳拉的出现无半分介意了——也许他真不介意。卡尔认为他只是诧异劳拉的出现。
这的确要惊讶一下的,死去的母亲重新复活,现在好了,到底谁才算亡者?死去的超人?还是死去的劳拉?
母亲为两人添置了一些食物,她瞧上去清楚布鲁斯要离开的事实,于是在人类离开之前,她为其准备吃食——即便他没有任何意图的表明。劳拉就是那般仔细的人。
“大都会几乎买不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了,”她无奈地说:“氪星的到来,让城市变得有些混乱。”无论劳拉如何思考骇尔的行为,这已然是事实,“我们的邻居太太为我们准备了一些三明治,希望我们能够享受好这一餐。卡尔,以后我们也要回赠一些食物过去。”
“玛格丽特太太是个好人,我很喜欢她。”
这瞧上去像最后的晚餐,耶稣与他的门徒们——这里没有门徒,只有一位心思叵测的蝙蝠,一个怀抱复杂心情的氪星人,以及笑得温和的母亲。
在场人的神情倒是值得鉴赏家们细细观察一番。
餐桌上摆放了些酸黄瓜三明治,一些面包,与刚刚烤好的玉米派。也许对于这个时候,这个季节,这个“贫穷”的家庭而言,足够丰盛。
“希望你的客人不会嫌弃,克拉克。”劳拉脸庞上怀有些许歉意,“我准备得比较草率了,这应该是你们的第一次聚餐。”
“没有关系的,劳拉。”布鲁斯微笑,它很迷人,弧度不大,却每一个角度都仿佛在吸引人的全部目光。
克拉克注视着他。
“我很喜欢您的午餐,没准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了。”这是实话,布鲁斯没撒谎,“劳烦您费心了。”当韦恩礼貌的时候,没人不会不喜欢他的。
卡尔想。
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可他总感觉自己应该并没有如此矛盾。相反,蝙蝠侠就很坚定,所以他们才会成为一对最好的拍档吧。蝙蝠能够为他出谋划策,解决某些他无法抉择的难题。
但蝙蝠不是他的父亲,就算是父亲也不能为卡尔处理所有事情。他只能在这个危机时刻,想出对策,以用来面对现在的状况。
除此之外,他还有时间。
还有一个与布鲁斯共进晚餐的充裕时间。
劳拉体贴地离开了,她知道卡尔跟他的好友有话说。她离开后,韦恩的眼睛还粘在客厅的门框上,如同用了胶水般不能分离——氪星人知道布鲁斯不太想跟他说话。
毕竟他无知!愚蠢!又自欺欺人!
“我没这样说。”
人类青年嗤笑道,“假如你真的这样认为,那我会不得不夸赞你一句,有自知之明。”
他在用刀分割着一小块三明治,黄瓜被刀切断,被叉子插起。韦恩跟在五星级酒店用餐没有区别,以他一贯的优雅——可没人会这样吃三明治的。
做作的人类!
两人沉默片刻,卡尔真不知道该跟这个陌生的熟人说些什么。于是他便垂下眼眸,盯住布鲁斯搭在桌面的手指,修长的手握在叉子上,白得透明。
“你的邻居玛格丽特太太是个好人,它吃起来跟我的管家给我做的一样好吃,它应该是用了一些秘制的配方,酸黄瓜很脆,主观上比我在五星餐厅吃得更美味。”
“你在五星餐厅吃酸黄瓜三明治?”
卡尔奇怪地问。
韦恩哼了一声,“我能够在那里吃任何东西,只要我要求。”他吞下嘴里的东西,“你该感谢你的好邻居,因她你得到了我的第一个夸奖。”
“我不需要你的夸奖,这对于我毫无作用。”
“那你真是个蠢货,你的脑子里应该除了太阳光还是太阳光。阴天你的脑子没准就是一片空白,空空荡荡连水都晃不出来……”
“Stop!”
布鲁斯:“说你又不高兴,你就跟更年期的老人一样,时不时问问今天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你真相你也不相信,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周围人都在欺骗你。”
卡尔沉默片刻:“我以为蝙蝠侠不是多话的人。”
人类瞧上去无语得要翻白眼,修养提醒着他不能这样做:“我不会跟傻子废话。你别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蠢货。”
氪星人开始露出微笑,也许他自己都未能察觉,难以自抑地,他道:
“好吧,布鲁斯,好吧。”
他是个蠢货,他真不该救出这只倔强的蝙蝠。
倔强的蝙蝠又开口:“我想,超人还是死了吧。也许你不适合作为那个超人。知道吗——那是个蠢货,蠢到连我都时不时会责骂他两句,他永远不会改。无论吃过多少亏,就算死亡。”
“他救助困在树上的猫,他被人欺骗一次又一次,他尊重所有人都自由意志。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优秀,多么美好,这个时候,这个情况……”
这听起来布鲁斯像在讲其他人的故事,卡尔鲜少见他存在一点怀恋,也可能是错觉,在想什么呢,倔强的蝙蝠才不会露出这脆弱的神情。
他会说,他只会说:
“我真希望超人还是死了。”
10.
布鲁斯,蝙蝠侠还是离开了他的温暖小家。卡尔艾尔给他添置柔软的被子,轮椅,专属的生活用品……男人留下那一句话,便毫不惦念地离去——以伤残的躯体强硬行走,以半残的状态试图去面对他的同族骇尔。
蝙蝠侠不会这么蠢,蠢的人不会当上蝙蝠侠。但可能他就如此无畏。
“为了真理、为了正义。”
卡尔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他在对自己说话,在一定程度赌卡尔艾尔是否触动,找回记忆,或者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去选择做正确的事情……什么叫正确的事情?他停住了,他把反抗骇尔,抗拒氪星重振称为正确的事情么?
氪星人迷茫起来,他的母亲似乎没有察觉到。劳拉拍拍他的臂膀,递给他几样东西,食物的香气扑进鼻子他才反应过来。
“母亲,这是……”
“是给邻居太太准备的回礼,她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们很多。”
卡尔接过那些食物,他没立即离开:“母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之前的氪星是什么样的?你能够为我描述一番吗?”
劳拉愣了下,随即微笑:“你问过我很多遍,卡尔。我很高兴你会对氪星的热衷,这是我的荣幸。它是个漂亮的星球,尽管红太阳全年笼罩在星球之上,不可否认的是,那些红色落在建筑物上反射过来的颜色耀眼无比。那里的山脉绵延不断,远远地看,是无数条连接的线,链接着整个星球。”
“氪星人们大都是善良友好的人,他们各职其位,每一个都会贯穿落实他们自己的事情。虽说自然生育已作古,但氪星人贯彻始终的善良不会消失。”
卡尔:“……善良。”
“我时常再想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确,我们驱赶着大都会的人民离开他们的家园,让氪星人,不,那不是氪星人,他们只是氪星的亡魂。被储存在歼灭者的体内,他们在此之前会说什么?”
“还是说,他们只会哀嚎着?”
劳拉微笑地眯起了眼睛,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温和的,她说:“这是你想象的事实。卡尔——你认为氪星的人们并不把这次当做重生,获得新生命,觉得这是侵犯其他的人的自由,侵犯了正义——这都是你的想象。”
卡尔不去看他的母亲了,他注视着那些准备好的食物。氪星人的嗓音能让所有听见它的人都能感受到低落。他低沉起来,宛如被扼住脖子的鹅。
“是的,母亲。这都是我的想象。”
“氪星是伟大的星球。”
“她承孕无数生命,是氪星最伟大的信仰,无人不热爱我们的星球,她是一颗耀眼的,被所有人热爱的星球。可她被开发至死,无数资源被掠夺殆尽,地脉被挖空。不可否认,那时候已然是星球的末日了。卡尔,不光是星球的,而是所有氪星人的末日。”
卡尔忽而抬头。
只听他的母亲说:“骇尔——他认为把灵魂灌入机械中,人民便会复活,氪星便会复生,他无比相信氪星人们会高兴于此,是拯救了旧日的星球——可这是他的幻想。”
“没人会承认这一点,除了他自己。”
高大氪星人难以言喻此时的心情,他的心脏跳动起来,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难以自抑的他深深地吐出胸口的气。即便他从来不需要呼吸,就像人类那样,他就是这样做了,宛如印刻在肌肉上的习惯。
迷茫是头鹿,在陌生的密林行走。
“我该怎么做?”
卡尔问,他看向劳拉。
他的母亲,这位由孤独堡垒的 ai 复刻出来的母亲没有告诉他的做法,没准她自己也不曾知晓。
这很困难。
她不能告诉卡尔无知无畏地复兴氪星,不能告诉卡尔你必须推翻你的同族。无论是哪一边都是需要面临着抉择,伴随着无尽的疼痛,一边是钝刀,一边是利刃。
最后劳拉说:“现在?”
她笑起来:“帮我把东西给我们的玛格丽特太太吧,她现在需要这些。”
11.
卡尔艾尔未能在隔壁找到玛格丽特太太,他把食物放在她的门口,用遮挡物盖住以防别人窃取。然后他穿上了黑色制服,飞出窗外。
如今的大都会安静很多,但人声不能够杜绝。就例如他坐在建筑物上方,一个天台上,他甚至不需要使用氪星人的超能力也能听见那些议论。
“这大都会以后完全成了那些外星人的地盘了,自从超人死亡后,其他的英雄也不能抵抗那些氪星人。”
“超人真的死了吗?”
“相信我,人不会复活第二次的。”
于是酒吧里的人又低落起来,卡尔能听见他们话语的悲伤。他情不自禁地飘下去,收起那身制服,像个普通沮丧的人类一样踏入其中。
这里的人不少,有青年有中年人,有男人有女人。酒吧的吧台坐着零零散散的人,刚刚就是他们在聊起超人这个话题。
如今还在继续。
“我的隔壁住着那些外星人,天知道有多么瘆人。他们就像机器般,虽然会说话会交流却感觉一点儿也不像人类。”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
“我的邻居是个中年男人,他酗酒,脾气暴躁了点儿,是个没脑子的男人。我很多次都希望他能搬走,别待在我隔壁了。”
“……好吧,在那些人占据房子之后,我又原谅了之前的邻居——最起码他会帮我把垃圾顺便带走,会在清醒时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所以超人真的不会回来了?如果是超人,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人……”
“不会让这些人什么?”
有人插话道,他坐在他们的旁边,似是好奇的询问。
“嘿,老兄,你不是大都会的吧?”
“我是哥谭的,那里乱得很,所以我们来大都会了。”卡尔说:“相信我,哥谭比大都会更乱。”
男人叹气:“哥谭啊,那的确很乱。现在这见鬼的世界,那里都乱糟糟的——我是说超人,如果超人在的话,一定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
身旁有人附和:“要是超人还会复活就好了,他会阻止他的同族,来解放我们的自由,维护我们的财产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超人要帮助你们阻止他的同族?
卡尔安静地注视他们,犹如对待最严肃的抉择。
在他询问后,男人露出诧异的目光,还有些了然于心,他告诉卡尔:“嘿,老兄,你是外地人,这你就不懂了吧。超人是超人,而那些外星人是外星人,之前又不是没有外星人入侵过。可超人一直都是站在我们这边,之前有对来自氪星的夫妻……最后他们也不过是以消失为结局。”
不只是他。
一旁的人也在说:“那可是超人,伙计。他守护地球都多少年了?他为我们搭上生命,我相信他。”
其他人凑了过来,卡尔能瞧见他们的感兴趣。很显然,他们对超人这个话题很积极,在现在到处都是耳朵的情况下,热情仍未抛弃他们。
“超人不会让这些外星人入侵地球的!”
“他是我们的好男孩。”
“他笑起来很甜美,我知道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救下很多人,从无法避免的灾难当中——而这次也是一场灾难……”
“要是超人没死就好了,那个根本不是超人。”
他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露出低落悲伤的神情,如同在面对一件悲惨的事实。卡尔的眼里装满着这里聚集的人类。他们各不一样,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他们却围在一起,一齐在同一时间为曾经的超人感到悲伤。
卡尔悄悄地离开了,他重新换上他的黑色制服,离开大都会的建筑物。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金色铺满大地。
这里有很多声音。
然后他听见了新的声音。
“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他,我也会记得他的。”
“他救下我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下,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我们需要铭记他对地球做出的贡献,需要铭记现在这些外星人对我们造成的伤害。”
“那个假超人,而他也永远不会是超人。”
“他不是超人,朋友。”
“那是敌人。”
……
卡尔坐在云上,他垂眼,俯视着这座城市。他听见骇尔靠近的破空声,听见数不清的尖叫与哀嚎声,听见无数人对超人的祈求,即便超人早已“死亡”。那些声音至始至终都在耳旁响彻,明明晃晃地告知着卡尔艾尔一个事实。
——人民需要帮助。
需要来自他的帮助,然后卡尔去倾听,他听遍整个城市,小到空空荡荡的商场,每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黑暗无边的下水道。他试图寻找着一个声音,在大都会里。
可最终他没能听见,这里没有他的邻居
——玛格丽特太太心脏跳动的声音。
12.
不可避免地是,骇尔抓到了那只蝙蝠。
他将在大都会的中心广场上被处决。雪白的蝙蝠被擒住,卡尔仍能窥见装甲下的受伤的痕迹,在蝙蝠的脊背,腰身,以及四肢。他被骇尔打断脚骨,扭断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广场的中心。
不用他的同族动手,没准再过半天,蝙蝠便会死在伤痛中,死于严寒中。即便勉强活下来也不过是残喘之兽,将永远约束于后遗症,和不能行走的惨痛事实中。
氪星人驻足在蝙蝠侠的不远处。
广场下几乎都是人,有氪星人,有大都会人民。有人惊讶地唤出他的名字,超人。而卡尔并没有表现出将其放在眼里,他安静地凝望蝙蝠侠。
蝙蝠没有机会看见他,布鲁斯阖着眼生死不明。
骇尔:“你终于来了,卡尔。我等你很久了……你还未能接受这个事实?氪星复生,等我们处决这只碍眼的蝙蝠,正义联盟就会彻底瓦解。”
他的同族高兴至极。
“他的头颅会被我挂在广场上最高的旗帜上。我们会让他们知道一件事,无人能够挑战氪星的威严,无人能够阻止氪星的复活。”
众多的目光集中在卡尔艾尔的身上,氪星人发觉。此时此刻,他不再思考着他们的行为是否是正确的,不再犹豫是否需要为了其他人而阻止氪星的重振。
或许在他的内心早已有了较量。
蝙蝠情不自禁的低呜刺耳,他忍下所有的痛呼声,残喘在微弱的生命中。蝙蝠侠不是一个自讨死路的人,氪星人知晓骇尔对蝙蝠的烦人,一旦抓住他其实最大的可能是当场毙命
——但卡尔依旧见到还活着的蝙蝠。
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卡尔没有立即制止骇尔的动作。他捏住自己发抖的手指,他对骇尔说:
“我,我思考很久了,骇尔。”
他的声音在发颤,“……我小时候无数地询问过我的父亲和母亲。我问他们,我是谁?我来自哪里?”
“他们告诉我,我来自天空,飞船从天空落下在农田里,烧毁无数的庄稼,而后我就到来了成为了他们的孩子。”
“那我到底是是谁?我继续问。”
“我的父母告诉我,‘这个真相无人知道。抱歉,孩子,天知,地知,我们不知。’最后我还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我是艾尔家族仅剩的后人之一。我见过亲生父亲乔,见过我的母亲劳拉。他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之一,他们向往自由,向往和平。氪星是个伟大的母亲,艾尔家族是个伟大的传承。”
“他们都告诉我,胸口的这个 S,是希望的意思——骇尔,而我们不能剥夺他人的希望,而重铸我们的希望。”
“你该知道,该失去的终究逝去。”
卡尔艾尔盯着他,骇尔从惊讶到暴怒的神情在他眼中闪过。这次,氪星人越发握紧手掌,他终于没在发抖,布鲁斯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畔,生生不息。他回忆起蝙蝠对他说的话。
“是个蠢货,蠢到连我都时不时会责骂他两句,他永远不会改。无论吃过多少亏,就算死亡。”
“他救助困在树上的猫,他被人欺骗一次又一次,他尊重所有人都自由意志。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优秀,多么美好,这个时候,这个情况……”
“我真希望超人还是死了。”
不,布鲁斯,请别让他死去。
卡尔的眼睛开始发红,发亮——仿若正午的烈日般炽热在灼烧他所有的不理智。不要给无辜的人民带来恐惧,带来死亡了,克拉克。不要让亡魂们重见天日,过着虚假的生活了,卡尔。
“为了真理、为了正义。”
超人说。
他赤红着眼,仿佛太阳般冲向骇尔和其他的同族,以最无畏无惧的姿态,以最仁慈最凶猛的力道。卡尔艾尔抛去所有的犹豫了,他坚定不移,慎重万分地宣告着:
“——为了氪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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