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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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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碧水阁熏香袅袅,十二峰长老齐坐一堂,无数道带有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裴覆雪和孟决的身上。
在这投以视线的人之中,不包括日轮和夜延,一个是没兴趣,两只眼睛只盯着亲哥看,一个是被吓得心惊胆战,看见这师徒俩就打哆嗦。
裴覆雪瞥了一眼,很满意,转而继续和掌门交谈:“师兄,此子天资聪慧骨骼惊奇,假以时日多加教导,他日必成大器,还望师兄海涵,接纳我这徒弟。”
实际上裴覆雪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他已经达成了目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孟决必须留在他身边。
这师徒关系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能够连接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完美理由。
偏偏这帮人对孟决的出现极其重视,甚至还有好几个外出修行的长老在收到消息之后连夜赶了回来,只为一睹裴覆雪新徒弟的面容,这才有了今天全员出席的大阵仗。
众人皆因裴覆雪而聚,于情于理,裴覆雪作为当事人都应该多说两句客套话。
可裴覆雪现在觉得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他见薛景望没反应,便出声提醒道:“师兄?”
差不多得了,别让他下不来台。
薛景望仍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他双眼无神鼻翼翕动,嘴里不断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你居然收徒了……”
裴覆雪:“?”
之前不是他上赶着让原主赶紧收徒,怎么这会儿想赖账了?
这边裴覆雪疑惑不解,薛景望那边则是反复自言自语低声念叨着:“你不仅有徒弟了,人还泛言开朗了许多……我应该感到欣慰的,可我……”
薛景望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裴覆雪泪眼婆娑。
裴覆雪无言以对。
下一句话是不是,我都还没仔细看看你,你怎么突然就长大了?
他险些掀桌。
简直荒谬!他又不是出嫁了!别给他乱扣伦理剧本!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他的职业病太严重了,这里没有人是他的粉丝,他没必要这么呵护。
点到即止,裴覆雪意思意思朝薛景望拱手作了个辑,拉上躲在一边埋头吃糖的孟决准备回去搬家。
日轮这家伙是讨人厌了一点,拿来当喇叭用效果却是极好的,不出一日,他在沉默中爆发提剑砍人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清徽宗,庄灵运一大早上就鬼鬼祟祟地摸进了他的茅草屋,被他抓了个现行。
之后不过明里暗里稍加威胁了一下,庄灵运这个鬼滑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抖落着两条冲天蟑螂须双手奉上了天水落的地灵契,生怕下一个被砍的就是他。
一想到要重新住进豪华大别墅,裴覆雪的心情不自觉愉快了许多,连带着嘴角也微微上扬。
薛景望明显感觉到了裴覆雪打心里溢出来的欢愉劲儿,他以为是孟决的缘故,表情愈发神伤,果断出言叫住了这两人:“等等!”
裴覆雪顿下脚步。
只见薛景望扶着檀木方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那张雅致小脸依旧憔悴得发白,活像缠绵病榻多年久不中举的文弱书生。
裴覆雪和薛景望会面过数次,他经常搞不清楚,这清徽宗里的高层们都有什么过人之处,明明一个比一个看起来不靠谱不正经。
特别是眼前的薛景望,身为掌门却是如此柔弱,竟还能撑得起这么大个修真门派,令其持续多年排行众仙家榜首不见没落之势。
他实在是不理解个中缘由,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钱与权,在很多时候都能解决大半麻烦。
“作为羲和的徒弟,你有何感想?”从进门到现在,薛景望的话头终于转向了孟决,开口就是询问获奖感言。
孟决嘴里还有没吞完的芝麻糖,他加快速度嚼嚼嚼,反复吞咽了好几下才使得粘牙糖渣尽数落入腹中。
喝了一口桌上清茶润润口,孟决腰背挺直,语气虔诚真挚:“身为师尊的嫡长弟子,我从不敢坐下同师尊喝一杯,因为害怕看见师尊的深邃眼神,而师尊的赞扬,是孟决这辈子最想得到的称赞。”
孟决抬眼正视薛景望,眸中尽是坦坦荡荡,“掌门,孟决定不负诸位所托,认真修炼不惹祸,会好好照顾师尊,不让师尊承受烦忧苦楚。”
“......”自孟决说话起,裴覆雪就在心里发笑,虽然是冷笑。
待到话音落完,裴覆雪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照顾呢,这是打不过他杀不动而已,要是他敢懈怠半分试试?孟决不把他凌迟刮骨活剥削皮那都是算好的。
而薛景望的一双眼睛好像是瞎了,光是睁着无甚大用,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裴覆雪有什么不对劲,只当裴覆雪是高兴极了。他在听完孟决那迟早天打雷劈的誓言以后感动得不行,本就水雾朦胧的眼眶瞬间夺泪而出。
薛景望把手伸进了袖筒,不断往里头掏啊掏,最终掏出一张银色镶金卡,交给了孟决,“来,拿去用,里面有七百万灵券点,花完了就知会掌门一声,掌门给你一张额数更大的。”
裴覆雪表面沉稳镇定,实际内心大受震撼。
七百万?!
凭什么!!!
这个数目在以前对他来说就是半个月的零花钱,可自从来了这破修真界,他成天在舞台上挥汗洒泪卖力唱跳炸rap,依旧连一百万都还没摸到,更别提七百万。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自家掌门也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称号,叫“挥袖撒钱财神真君”,名声响亮程度和他“羲和仙尊”不相上下。
因为薛景望不喜奢华,平日里喜欢吃粥配咸菜麻袋身上戴,裴覆雪被他所展现出来的假象迷惑得不轻,压根忘记了这一茬。
孟决在外摸爬滚打多年,也深知这个数目庞大,但是他一点也不矜持,行了个大礼就开开心心收下了。
薛景望那半死不活的身子骨罕见地显露出了几分精气神,他轻咳了几声,如长者一般郑重拍了拍孟决肩膀,贴心嘱咐道:“清徽宗底蕴空乏,什么都没有,整座山除了钱就是钱。你想买什么就买,花钱千万别手软,要时刻牢记这一点,可别学你师尊那般委屈了自己。”
孟决化身啄木鸟猛点头,裴覆雪入目一片父慈子孝,不知道的还以为薛景望是在拿钱收买干儿子。
司徒修在一旁乐呵呵地嗑瓜子,时不时参合进来凑热闹:“早好几年掌门就以为能把这笔钱送出去了,没想到居然是拖到了现在。”
燕冰夏在和黄秋水下黑白棋,被杀了个片甲不留还要横着个脑袋挣扎附和:“羲和,人生在世还是要以吃喝玩乐为主,太委屈自己,不好。”
裴覆雪报以浅浅一笑,淡下了生分的心思。
细细想来,原主的师门的确一向如此和睦,倒叫他这个从小见识过太多丑陋争斗的人心生羡慕。
他重回座位,理了理最外面那层锦绣织袍,“往日之事沉着不可追,惟愿将来光阴清明又灿烂。”
燕冰夏棋艺高超,偏偏黄秋水胜他一筹,经由多次较量还是输了个一败涂地。他把身子往后重重一仰,唉声叹气道:“师弟你能想开就好,反正师兄我是没指望了,这见鬼的前途完全光明灿烂不了一点!”
他那干脆摆烂的态度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在接下来三炷香的时间,大家逮着久违相聚的机会又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多聊了好一会儿,给喜欢待在家里不出门的自闭死宅互相分享下山遇见的趣事。
直至到了饭点,日轮嚎着嗓子喊饿,清徽十二峰这才开始陆陆续续各回各家。
御剑路上,孟决美滋滋地罗列购物清单,裴覆雪故意拿他逗乐:“揣了这么多钱,你花的完吗?要不要交给师尊帮你保管。”
孟决立马把口袋捂了个严严实实,“师尊,这还没到开春过年呢,你怎么就开始抢小孩子的钱了?”
他犹然深刻记得在几日前裴覆雪把他吊起来搜身打劫摸了个遍,惨失珍贵话本成了他无法抹去的悲伤阴影。
裴覆雪忍俊不禁。
孟决紧接着说道:“师尊抢钱师尊坏,掌门给我灵券点,灵券点好。”
裴覆雪被他那不知感恩的态度逗乐了,他难得履行为人师长的职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掌门面前你可要多说好话多做事,别这么没心没肺没心肝。”
孟决怡然自得哼唧唧:“都是小辈,孝敬我是应该的。”
风太大,他嗫嚅出来的声音又太小,裴覆雪没听清,便重新问了一句:“什么?”
孟决立刻回答:“我说知道了,仅此而已。”
裴覆雪只当他是被训了不服,以为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没和他多加计较,而是御剑的方向拐了个弯。
“走吧,下山买你的破书。”
孟决惊喜了一瞬,年糕似的黏黏糊糊地爬了上来,在后面抱着裴覆雪又蹭又闹,害得裴覆雪身形不稳险些直线坠剑。
他推了一把孟决的齐刘海公主切猫猫头,无奈低声斥责道:“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