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称》十念君

1、第 1 章

　　薛忘忧从车上下来时还没完全醒过神，拎着书包跟个鬼魂似的晃荡进学校大门。

　　今天负责查仪容仪态的是隔壁班班长，抱着登记表扬手冲他打招呼：“嘿，快点吧，马上就打铃了。”

　　薛忘忧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他觉没睡够，心烦得要死，眉眼耷拉着谁都不想理，一路遇见好几个面熟的同学，都让他刻意忽视掉了。

　　刚走进教室，早读铃声就响了，英语老师目视着他慢腾腾地坐到座位上，抱着肩膀不高兴道：“你们班的纪律从高一松散的高三，马上都要高考了，还不知道长点心！”

　　没人敢吭声，一教室人低着脑袋，背作文的背作文，背单词的背单词，生怕被单独揪出来批判。

　　薛忘忧对着课本发呆，眼看着早读课都过去大半了，也没见他翻过一页。

　　“都张开嘴啊！是昨晚没睡觉还是今早没吃饭？大早上的怎么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薛忘忧抬眼淡淡地朝讲台上看去，张丽正皱着眉不满地看着他。张老师嫉恶如仇，最看不起别人巴结权贵，一向对富家子弟嗤之以鼻。薛忘忧自从转进来，就一直被她视为班级里的毒瘤，课堂上走个神都要冷不丁地被嘲讽一下。

　　薛忘忧垂下眼，随便捡个段落开头，过眼不过脑子地读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早读，张老师一走，教室里趴倒一大片，十分钟的空当里补觉的补觉，接水的接水，除了偶尔的椅子挪动声，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额外杂音。

　　一个纸团从左后方砸来，不重不轻地擦过他的肩膀掉在桌面上，薛忘忧不紧不慢地拆开纸团，上面以十分潦草的笔迹写着：【你帮我把上周的题刷完了吗？】

　　薛忘忧隔着老远往左后方睨一眼，韩青坐在窗边的阳光里，正咧着嘴冲他笑。

　　“傻、逼。”薛忘忧无动于衷地，做口型骂了他一句。

　　得了骂韩青也不恼，抬头看了眼钟表，看时间还充裕，就拍拍同桌让他让个路，边往外走边眼神示意薛忘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等四周都不受旁人视线打扰了，韩青拽着薛忘忧的衣领，把他拉近了，神秘兮兮地一笑，然后张嘴伸出舌头，给他看昨天新打的舌钉。

　　薛忘忧看着那淡红的舌面上突兀地镶了个钉，眉越皱越紧，最后抬眼与那双含着笑意的深棕色眸子对视，表情显得一言难尽：“我说，你脑子没毛病吧？”

　　“不好看吗？”韩青不相信地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屏幕上下左右欣赏自己的杰作，嘀咕道：“我看还行啊……”

　　薛忘忧无言以对，转身想走。还没等他迈开脚，就被韩青一把扯住胳膊。

　　“亲一下试试感觉，人家说这样接吻时感觉会很奇妙。”韩青弯着眼睛笑嘻嘻道。

　　薛忘忧思考片刻，最终抬手捏住他精致的下巴，凑过去潦草地吻了两秒钟，跟走过场一样。

　　“怎么样？”韩青兴致勃勃地问他。

　　薛忘忧一脸平静，淡淡道：“还不如含块糖跟我亲。”

　　韩青“嘁”了声，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没品，你自己玩去吧。”

　　上午第一节就是天杀的数学课，上周做的小测试成绩下来了，薛忘忧堪堪及格。他这片位置是班里的“学霸区”，前后左右坐的都是尖子生，显得他好不容易拿到的及格分特别不值一提。

　　下周又是期中考，最近孟女士闲赋在家，对他的成绩突然十分上心，薛忘忧被念叨得一个头两个大，昨晚在梦里都在做试卷。

　　一节课昏昏噩噩地熬过去，下节课又马不停蹄地接上来，他只是听着课打个盹的空儿，猛然一惊醒，再睁眼竟然都已经放学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韩青坐他旁边低头安静地打游戏。薛忘忧呆呆坐着缓了会儿神，踢踢韩青的腿：“让开，我上个厕所。”

　　韩青打游戏打得很入神，而且正在攻塔紧要关头，被他一踢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不高兴道：“你真是烦死人了，从另一边走能怎么着你？”

　　“少废话，你还去不去吃饭？”

　　韩青抬头瞧他一眼，嘟囔着“烦死了”，不情不愿地顶着队友的骂挂了机，把手机放回兜里站起身来。

　　他个头要比薛忘忧矮一点点，心里不爽时会略微耸肩驼背，再低下头，薛忘忧就能清楚地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一个干净乖巧的发旋，跟他刺头似的本人毫不相关。

　　吃完饭两人分道扬镳，韩青找他的狐朋狗友们鬼混，薛忘忧回自己的公寓睡午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息没调回来，午觉睡得很沉，醒来都已经将近两点了。薛忘忧在心底叹了口气，裹着空调被翻了个身，打开聊天框给他妈发消息：“中午好孟女士，今天天气不错，给你的儿子请个假吧。”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的小薛，不过希望你过后能把今天的课补回来。】

　　薛忘忧回了个ok的手势，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又重新抱着被子睡过去。

　　他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的那瞬间他烦躁地骂了声“操”，抓起手机看来电号码，咬着牙接通：“韩青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会儿？”

　　“是韩青的朋友吗？这里是街道派出所，你朋友因聚众斗殴暂时被拘留了，你看要不要过来下？”

　　薛忘忧没有太惊讶，甚至把脸埋进枕头里缓了两秒钟困意后，才缓声道：“好的，我等会儿就过去，麻烦您了，抱歉。”

　　早知道会有这一遭，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他可真能耐，成年还没两天就把自己搞进局子了。薛忘忧穿鞋时无语地想。

　　等他打车到派出所，已经快到下班的点儿了，值班的警察正在吃盒饭。靠墙分两排站着好几个小青年，都是灰头土脸的，低着头没人吭声。

　　薛忘忧还没成年，按理说不能独立行使民事活动，不过小街道的派出所程序走得没那么正规，他交了钱，签了字，站在门口等人。

　　韩青慢吞吞地走过来，硬梆梆地开口：“多少钱？我以后还你。”

　　薛忘忧冷眼看着他，“省省吧祖宗，你别让我来第二回我就烧高香了。”

　　韩青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他右后方走着。薛忘忧过了会儿转脸看他，嘴角破了块皮，左脸靠近鼻子那块，也结了血痂。

　　“好好一张脸搞的都是疤，真服了你了。”

　　韩青闷声道：“你就只看中我这张脸。”

　　“要不然呢？”薛忘忧斜眼乜着他，“你身上难道还有其它可取之处啊？”

　　韩青愣了愣，皱眉道：“我迟早要跟你分手。”

　　“毕业之前不要提这件事，别影响我高考，谢谢。”

　　“你他妈的……”韩青无语死了，心里那点不安和愧疚跑得无影无踪，现在恨不得一口咬死薛忘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