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招惹蛇》几树灵谪

60、60.东沱·雾里街市

　　忽地，窗户外云水蓝的天空上，飞来了一只鹰，这只鹰的羽毛灰暗，鹰爪黑褐，眼睛呈现淡黄色，看着睿智清醒。
　　它并没有落在窗户上，而是将爪抓的一卷书，放在了窗户口，也便振翼飞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
　　许霉看不太清楚，也就穿好了外衫，朝窗户口走去，是一卷书，准确的来说，是他的散书。
　　它原本在石河的，是谁给请了来？
　　卷面还用毛笔留下了字迹——“师尊亲启杭耳留”
　　原来是杭耳。
　　时间已是过去了三天，善水的战乱估计已经结束了，柏宄不愿透露消息，许霉被他困在这里，也只能盼着盛杭耳能给他带来些许消息了。
　　打开散书，上面简要的写着几件事。
　　【葬命一箭没能救下师尊，杭耳心中有愧，想要亲自来往东沱救您，却被庐江尊拦下，声称您与东沱主乃是情投意合，让我勿要棒打鸳鸯，让您难办……穷门怪破封，我请回了您的散书，特留言寄来，若他待您有不义之处，弟子就算死，也要将您带回善水。】
　　还真是杭耳的性格，对谁都没在怕的，但他就不怕柏宄会看见这卷留言？
　　这里是他的地盘，进入这里的外来物品，要想落在他的窗前，谈何容易。
　　像是想到了许霉会想什么，盛杭耳接下来又写了：
　　【他看了也没关系，他最好是看了。若是心有不定，就早日放人，也免得我大闹东沱，扰他安宁。】
　　那他可肯定是看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儿人去了何处，难道是怕尴尬，所以躲起来了，让他看完了再出来？
　　【弟子唠叨，说回正事。
　　善水城池一战，掌门身陨，死于郁作一掌穿心，无力回天。期间有弟子的失职，若是葬命第一箭，掌门不会死，因为葬命第二箭，射死了郁作，之间仅隔了瞬间。但弟子不悔，若是重来一次，我依旧会用葬命第一箭，射向东沱主。】
　　看到这，许霉愣了许久，蛮无极居然死了？
　　他虽然觉得这老头顽固不化，喜欢压榨弟子，还专政独权，但他作为太元山的掌门，还是很负责的，里里外外的跑，大战也是冲在前头。
　　只是数位门尊齐齐攻击郁作，郁作却偏杀了他，想来也是自作孽。
　　【掌门死后，本应由他的长子继承掌门之位，但他膝下无子，且独女闻秋不善修行，故举荐门尊继位，因闻秋所嫁夫郎为门尊盛爻，盛爻能力出众，可服众，遂推崇他为新任掌门。山中不可一日无首，掌门丧事后，即刻继位。】
　　许霉记得，蛮无极刚当掌门那会儿，他也还是一个新任的门尊，盛杭耳更是个小孩子，连剑都拿不稳，不想人终有走的一天，那个位置，还真是旧去新来。
　　只是看到“闻秋”二字，他还是不免为盛杭耳惋惜，假死一回，不想就此错过了良缘。
　　【郁作已死，穷门怪群龙无首，仙山百门再次合力，将其封压回石河山脚。弟子已然绝去太元山门尊之位，对外泄露了死讯，不能再为师尊守住末江峰了，从此愿以耳秋之名，永居石河，守望封压。】
　　【斯人已去，望师尊勿念，耳秋留。】
　　许霉仔仔细细的看完，眼上已是蒙了一层雾，叹了一口后，将散书收入袖中，他心里生了一块疙瘩，一阵一阵的抽疼，他的傻徒弟，把谁都顾忌到了，就是没能顾忌到自己。
　　不过这对于他，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不然太元山，抬头不见低头见，问心有愧。
　　在婚房里看完了留言，许霉在这座宫里转了转，没有丫鬟，也没有侍卫，宫里的屋子都是紧闭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他也没好奇的去看。
　　而是顺着弯弯绕绕的长廊走，院子里都是花草树木，还有石山和池塘，石山里玫瑰绕行，池塘里莲叶片片，莲花朵朵，景色怡人。
　　他倒是挺会过日子的，把家弄得这么漂亮，就是缺了人，难道都是他一个人弄的？
　　想来是了，他也说过的，这东沱里，都是些行尸走肉。
　　好不容易出了这座宫，许霉关上了大门，抬头朝外看去，是一条石砌的巷子，巷子里飘绕着雾气，雾气不重，倒像是一层朦胧的纱。
　　他顺着这条巷子走出，就到了这里的街市。
　　街市和翻屏镇上的、太元山脚下的街市并无差别，仅是两侧的巷墙，都种了许多棕榈树，叶盘也还是诡异的红，像扇子一样开着。
　　街坊挂着牌匾，大门敞开，他看的那间卖包子的铺子，排了好长一条队。
　　队伍里的人很讲理，没有插队的，着装纤长，遮住了手掌和脚踝，颜色很是艳丽，像是晚霞的争艳一样，红橙紫交叠。
　　他们脸上带了面具，和三日前他初来咋到时见到的一模一样，白色的，仅是眼睛上戳了两个孔，盯着他看的时候，别外的呆蠢可爱。
　　他们为什么都要脸戴面具呢？
　　都是同类，也不会嘲笑对方的长相吧。
　　许霉想不明白，就在大街上走着，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除了他，还有几个没带面具的，他们的面具移到了头顶，聚在角落里交头接耳，手上玩弄着一块石板，掷远了，就蹦蹦跳跳的跳几步，好似他跳的高，所以旁边的几个都在给他热烈的鼓掌。
　　只有他没有鼓掌，他们就纷纷把视线看向了他。
　　好似无声的在问他，他为啥不鼓掌？
　　许霉被他们看的心虚了，傻笑着抬起手，也啪啪鼓掌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左手残了，所以掌声不够热烈，都是骨头的“嘣嘣”声。
　　见他鼓掌了，他们才乐呵呵的，又开始掷石板，在巷子里蹦蹦哒哒的。
　　许霉这才擦着额汗往回赶，不敢回想他看见他们的脸，是根本没有脸皮啊，全是烂糊糊的骨头和肉酱，吓得他是话也不敢说，街也不敢逛了，掉头就朝来时的路返回。
　　怪不得他能这么容易的出门，是算准了，他就算出了门，也得被吓回去啊。
　　他人一走，掷石块的几个就被一个手里环着一篮枇杷的面具人给呵斥了，让他们赶紧戴好面具，不要吓着了人。
　　听到人，他们这才正经的戴好了面具，听他们说，宫主娶了老婆，他老婆就是个人，且胆子不大，怕他们的脸吓到了他，所以让他们都戴好面具，等他适应了，再摘下来。
　　刚才那小白脸就没戴面具，还一副好皮囊的样子，难道宫主老婆就是他？
　　还真是他，这面具人把他们训斥了一顿后，就火急火燎的追许霉去了，把人拦在巷口处，也不敢太靠近了，弯腰递出了他手臂上的一篮枇杷。
　　“给、给我的？”许霉不敢确定，他好像也不认识他吧。
　　突然送他一篮枇杷是个什么意思？
　　面具人也不说话，好似不会说话，就点了点头，一直弯着腰，他不拿，他就不起来。
　　“谢谢。”许霉这才接了过来，看见面具人高兴着，像是自己收到了一篮枇杷一样，飘飘然的跑远了。
　　不明所以的许霉提着一篮枇杷，回了宫里。
　　柏宄依旧没有回婚房，他又提着篮子，在宫里溜达，突的瞧见一间房屋后冒起炊烟，这地方没人，只能是柏宄了。
　　他就提着篮子跑了过去，房门也是开着的，不需要他推，他就跨进了门槛，进入了里内。
　　屋内又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棵梅树和榕树，都开着花，红色、白色稀疏不同，树底的草地上也种了许多兰花、山茶花，还有许多蔬菜。对面半掩着的房门里，正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炊烟就是自这里飘出来的。
　　许霉敲了敲木门，在门缝处和里面炒菜的柏宄对视了一眼。
　　柏宄的袖子拢到了肘弯处，用绳子绑了起来，露出了一节白皙精瘦的小臂，他看了一眼，掩下神情，晃头抖掉了不干净的画面，道了一声“早”，也便进了屋。
　　“早，霉去街上了？”柏宄翻炒着瓦锅里的辣椒炒肉，温柔的看了他一眼，瞧见了他手里提着的一篮枇杷，他们还是有眼力见的，没有给他丢人。
　　“嗯，有个好心人送了我一篮枇杷，只是我还没能回礼些什么，他就跑远了。”许霉把这篮枇杷放在了桌子上，见柏宄的菜快好了，又走到橱柜旁，找了一只盘子，递给了柏宄。
　　接过盘子的柏宄也“嗯”了一声，盛出了菜，又去接水洗锅，看着许霉，试探道：“看来他们很喜欢你，霉觉得他们怎么样？”
　　“很好啊，我觉得他们挺热情，还很潇洒自由的。”喜欢他嘛，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想了一路，也想明白了。
　　他把这盘菜端到了桌子上，桌子上已经炒好了四盘菜了，香辣土豆丝、酸菜汤、折耳根炒腊肉还有这盘青椒炒肉，都是他爱吃的。
　　他偷偷笑了笑，觉得美滋滋的，回过头去看他，瞧见他把洗干净的瓦锅又放上了灶台，走近了问道：“下一个炒什么菜？”
　　“干辣椒炒鸡蛋。”柏宄从罐子里捡了几个晒干的辣椒来，放在菜板上切着，“他们生前也够凄惨的，来了东沱，混沌七天，不日也就轮回了去，这里也只算得上半个人间。”
　　“这样啊，怪不得这的花草和蔬菜，都不分季节的。”许霉也觉得神奇，原来这就是东沱不居人的原因。
　　他又取了一只碗，左右找着鸡蛋。
　　柏宄抬了抬下巴，给他指了方向：“鸡蛋在那个罐子里。”
　　“哦好。”他寻了罐子，捡了两个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快速的搅拌着，眼神在柏宄持菜刀的手上看了看，“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吧。”
　　四菜一汤，还俩肉，可把他美坏了。
　　而且柏宄的厨艺很好，这三天被他伺候着，胃口大开。
　　不过这么多，吃不完得浪费了。
　　“今天有个客人要来，算是我的朋友吧。”柏宄下了油，接过他手里的鸡蛋，等油辣出了青烟，就把蛋液倒了进去，“哗啦”一声响。
　　柏宄看着许霉笑道：“他和霉一样，也挺喜欢这个菜的。”
　　“朋友？”还没听说过他有朋友，不过，对他的饮食也很了解的，估计关系也不赖，许霉点了点头，想来是他们成了婚，总得见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