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交易》闻七弦

10、“泾渭分明”

　　楚淮沉着脸跟内心忐忑不安的司南坐在市三中的校长办公室。
　　由于楚淮浑身散发着中央空调的气息，校长十分豪放的讲话声音也压抑成了低音。
　　楚淮心里很乱，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好。
　　昨晚回去的时候坐在车里昏黄的路灯灯光挨个翻转打在脸上，眼前一片迷茫。
　　天上的星星很亮，在黑暗的夜色下衬托出晶亮的亮光。
　　有些刺眼，眼睛有些酸涩，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有些胀痛。
　　回到家之后他也没有去看一眼楚年回来没是不是睡了。
　　进了浴室立马洗漱，睡衣都没来得及穿就抱着被子滚在床上。
　　早晨还是破天荒的被楚年喊醒的，早餐也是楚年那个孩子做的。
　　耳边是校长逼逼叨叨没完没了的介绍，嗡嗡嗡的跟一群苍蝇似的烦人。
　　“咳咳~”，楚淮清了一下嗓子站起来。“我去厕所。”
　　他要开门，门外的人要进来。
　　楚淮手刚摸上门把手门就被推开来。
　　一身正装表情自然的周晏正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两本语文跟数学的参考书。
　　两人在门口站着对视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有点尴尬，毕竟前一天晚上发生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脑子里的那条名为理智的线都绷紧了，就怕一开口那根线就能轻易绷断。
　　“周老师不是明天回来吗？”校长问。
　　楚淮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半，校长还是眼尖的看出来门外站的那人是周晏。
　　周晏在门口喊了一句：“事情办完了，我回来上课。”
　　“那行。”校长说。
　　自始至终周晏跟校长的对话都没能看到对方的脸，因为楚淮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有动过。
　　周晏转身离开往楼下走，楚淮鬼使神差的跟过去。
　　下了一层楼周晏就停住脚步，楚淮也停下脚步就站在他身后。
　　“有什么事？”周晏问。
　　“为什么回来学校？”楚淮问。
　　周晏转过身笑了笑，“因为我是市三中的老师。”
　　楚淮：“——”
　　高中时期在这个阶段很关键，不是奋战来年的高考的就是准备非人类的高三。
　　周晏拿着的两本参考书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月考。
　　市三中的考试都是按照年级排名来分的考场。
　　重点高中的每个年级都有五六十人，至少十个班级。
　　考场分布情况跟考号都是电脑自动进行排序，教师们也只是帮助学生们布置一下考场。
　　接下来的几天楚淮没有再见到过楚年拿着手机打什么王者五黑排位。
　　楚年有独立能力他根据自己情况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
　　他有时候会拿着卷子去问楚淮不会的题目。
　　已经离开高中十年的楚淮记忆力丝毫不减，看了一遍题目之后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步骤。
　　楚年看的很认真，因为楚淮的答题方式跟周晏教导的有天壤之别。
　　周晏的解题有标准的步骤，每一步都能正好符合标准答案的给分点。
　　楚淮下手解题的方式直到他写完楚年都没有看懂。
　　满满当当的草稿纸，不是步骤很复杂而是字写得过分的大。
　　当他理清头绪之后才明白，楚淮的答题更加简明扼要。
　　说白了就是图省事不拖泥带水。

　　司南那组的设计图楚淮来来回回让修改了有十几遍才最终达到他满意的程度。
　　他用司南的设计图跟市三中的校长达成了共识。
　　由于冬天冷年前也只能是看着施工地按照图纸先打好地基准备明年开春的建筑用具。
　　司南跟着楚淮每天都在市三中的工地盯着。
　　三中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考试了。
　　他们在楼下坐着椅子听着楼上的广播。
　　“同学们，距离进考场还有十分钟，请大家抓紧准备。”
　　不用看都知道那群孩子该干啥干啥，压根不理会考试进考场的广播。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在广播室，嗓门挺大。
　　楚淮摘下装模作样戴着的安全帽揉揉耳朵，早知道就离教学楼远点了。
　　他刚想问司南“耳朵疼不疼”的时候，扭头就看到司南耳朵眼塞着黑线耳机不知道听什么？
　　啪的一巴掌扇在司南后脑勺上。
　　司南手一抖，正放着视频的手机就掉进沙子里末了三分之一。
　　他扶了一下眼睛左右看看，楚淮正在扭头看教学楼的方向，心里还纳闷谁揍他了？
　　周晏监考的考场是本班的教室，高二六班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拿出小刀割开放着试卷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来厚厚的叠起来的语文试卷。
　　数好后分给五排最前面的同学，然后依次往后传过去。
　　月考不是特别严，考场也就周晏一个老师。
　　学生们都是统一的做题方式，先正反面检查一下试卷看一遍题然后开始从第一道题开始做。
　　开考半个小时一般都是学生们正在做试卷的时间。
　　周晏找了个椅子坐在讲台边上，眼睛跟探照灯一样来回扫视下面考场的情况。
　　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信息的申请。
　　备注是：泾渭分明。
　　平淡无奇的成语备注愣是让周晏想到楚淮，淮字也是三点水。
　　于是乎上课严谨从不接电话的周老师在考场讲台上频频鼓捣手机。
　　-月考太过敷衍。
　　-学生们会在你转身瞬间疯狂传纸条。
　　-现在就有。
　　三句话看完后周晏一抬头正好看见后排的两个学生正在伸手递纸条。
　　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伸出手。
　　团成小球的纸条在学生心虚下放进周晏的手里。
　　纸条打开，上面写的是一道古诗鉴赏的赏析题。
　　周晏看了一眼就将纸条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那题不对。”
　　两个学生惊了惊才反应过来他们那道题估计没写对意思。
　　纸条上是个错题还真是尴尬到脸红。
　　周晏走回讲台坐好拿出手机又一条消息传过来。
　　-是不是抓住传纸条的家伙了？
　　周晏打开二十六键开始打字。
　　-你是楚淮吧！
　　对面半天没了动静，周晏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人。
　　看了看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将手机赶紧塞回口袋里。
　　盯着手机屏幕不眨眼的楚淮愣住了。
　　他就说了四句话就被认出来了？
　　而且周晏居然没有再喊他楚年的叔叔。
　　这种情况他该什么表情，惊喜还是惊讶？
　　下课铃声响起就是收卷的时间。
　　周晏将同学们传上来的试卷整理好摞在一起，还得拿着针线跟纸封把名字的位置给罩住。
　　他刚用小锥子捅出来一个洞线都还没往里穿，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差点顺势把锥子扎到手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楚淮站在周晏一旁。
　　周晏继续持续手上的动作，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猜的！”
　　“昵称名字是不是很特别？”楚淮笑。
　　周晏绑上最后的线抬起头，“的确够特别的，是在提醒自己公私分明吗？”
　　楚淮：“——”
　　惊讶了，这都能猜的！是因为教语文吗？
　　周晏抱着试卷回办公室，两人就在楼梯口分开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走。
　　今天的周晏看起开很精神，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态度。
　　仿佛前一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不近人情放荡不羁的周晏只是一个错觉。
　　只是头脑里思想过剩而产生的幻觉。
　　楚淮不禁摇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周晏抱着试卷回到办公室里连口热水都没喝就坐下开始拿着红笔判试卷。
　　成绩在中游的学生也算是集中在六班考试，会的写不会的空着只是个别学生强迫自己写了一堆还不正确的答案。
　　他只能叹着气摇摇头。
　　下一科考数学还是周晏监考六班考场。
　　这是教导主任提议的，说是第一天前两场让各班班主任上场压阵能起到震慑作用。
　　狗屁的震慑作用。
　　只要监考老师下场转悠考生们就能在瞬间搞起小动作。
　　监考老师的眼睛又不是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根本看不住传纸条跟作弊的考生。
　　数学开考没十分钟周晏就开始厌烦。
　　厌烦在这坐着一动不动。
　　扭头看了看用来装试卷的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张试卷。
　　拿出根随身的钢笔扯出试卷跟着开始答题。
　　周晏将选择题的答案都用对勾勾起来，后面的大题脑算出来之后就直接写个数。
　　下面脖子伸的跟个鸡脖子似的考生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到周晏卷子上的答案。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不是转笔就是在草稿纸上随意写写。
　　-数学考试是不是很枯燥？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又是楚淮发来的信息。
　　如果一开始他是无聊唠两句周晏倒是可以奉陪。
　　一起吃饭是要干什么？
　　周晏的直觉告诉自己可能楚淮会问他昨晚的事情。
　　手在键盘上摁了一行字出来，还没发过去楚淮的信息又发过来。
　　-我定了地方，中午学校门口等你。
　　周晏刚挺直起来的背瞬间垮了下去。
　　他猜不透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昨天晚上走的时候已经火气冲天了，今天一下子变成温和有礼的好先生。
　　还能跟他心平气和的聊天说中午一起吃饭。
　　如果是在十年前，周晏一定会应约出去。不是去吃饭而是要把人揍一顿。
　　11：30准时收卷。
　　周晏的手速明显加快，他要赶紧收拾完回家，避开那个看不透心思的楚淮。
　　人算不如天算，周晏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楚淮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走过去想借口拒绝，“我今天·····”还有事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楚淮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拖进车里。
　　“先去吃饭，其他的不重要。”楚淮淡淡的开口。
　　周晏瘫坐在副驾驶座上等着到达地方。
　　晏清餐厅
　　楚淮十分绅士的帮周晏拉开座椅。
　　包厢里的桌子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相互抬手就能碰到。装饰的水晶吊坠灯很漂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靠墙的位置还有上菜的餐车跟餐具柜。
　　服务员上来的菜都是周晏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菜品。
　　“这家餐厅名字里也有个晏字。”楚淮笑。
　　周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豪华的地方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以他这种身份根本就不适合来。
　　楚淮又是给他夹菜又是给他倒酒的，弄得他有些懵，头脑一片空白。
　　稀里糊涂的吃完了饭，最后还吃了一块甜点蛋糕。
　　“有话直说吧！”周晏开门见山。
　　无功不受禄，这是他做人的一贯风格。
　　楚淮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把毛巾扔进准备好的小盆子里。
　　“你很缺钱是吧？”楚淮问。
　　周晏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
　　“就是你想的那样！”周晏说。
　　他想的没错，楚淮叫他出来就是因为昨晚的事。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对自己，不是检举就是另有所图。
　　心有些慌，他没有庞大的资金用来封住楚淮的口。
　　只要他要求的不太过分，他都可以接受。
　　“你就非得用那种作践自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吗？”楚淮抬眼盯着周晏。
　　“去那种地方找一些不安全的人——”
　　周晏心脏有些刺痛的错觉，原来楚淮就是这样看待他的。
　　也罢，反正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
　　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有点眼缘的人同样看不起自己。
　　“多管闲事！”周晏站起身准备走。
　　他手刚碰上门把手，身后楚淮又说了一句。
　　“与其找那些不认识不安全的人，不如考虑一下我。”
　　“你说什么？”周晏不可思议的顿住脚步。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楚淮语出惊人的说了什么？
　　“为什么找别人，我就不行吗？”楚淮说。
　　他甚至起身的时候激动的带倒了餐厅里精致的椅子。
　　“不，不是——”周晏有些结巴的说。
　　他被楚淮的话给震惊住了，脑子跟生锈一样无法灵活运转。
　　楚淮三两步走过来，扯过周晏的胳膊将他按在门板上。
　　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楚淮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周晏抬手甩他一巴掌。
　　周晏眼神闪烁躲避不开楚淮炽热的视线，“价格合理我就会考虑。”
　　“一个月20万怎么样？”
　　“你——”
　　“半年150万。”
　　150万，不但可以付清之前欠下的费用还能付得起接下来小唯的手术费。
　　他心动了。
　　周晏在内心做了一番挣扎之后点了点头。
　　楚淮感觉心情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晏答应了他。
　　“需要立个协议吗？”周晏问。
　　“不需要。”楚淮抱住周晏，将脸埋进周晏的颈窝。
　　“你就不怕我拿了钱跑了吗？”
　　“不怕。”
　　不要相信一个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说不准他会骗得你体无完肤。
　　周晏回到学校之后心还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脖颈上很烫，刚才楚淮贴近他的脖子嘴唇无意间蹭过，现在感觉火辣辣的。
　　脸上也有些烫，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