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今世姻差缘错》莲叶初生

2、恶梦

　　上界。

　　轩辕阁。

　　天刚亮，轩辕锦忆就如常起床，简单洗漱后，前往灵湖开始每日的早练。千年如一日，她从未松懈，从未间断过。

　　她步履轻盈，衣袂飘飘，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如影疾掠。

　　“锦忆，等一下”一声清脆的叫声在云雾中响起。

　　锦忆闻声慢下速度。叫她的是五师兄长安。

　　很快，两道人影从她身后的云雾中显出身形。看到另一人是大师姐轩辕浩玥，锦忆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显，恭敬地跟两人打招呼。

　　轩辕浩玥一惯的神情淡然，冲她点头示意。

　　“锦忆，今天是二师兄下界巡视之日，早修后，大家要去界门送他，你一会儿记得过来”长安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五师兄”锦忆依然一副恭敬有礼的样子。

　　轩辕锦忆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在上界，象她这种几千年纪的，跟幼儿没什么区别。这里最年轻的也有几万岁了。

　　曾经，轩辕锦忆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想她原本只是下界一渺小如蝼蚁的凡人，是师尊轩辕兮于六千年前下界巡视时，莫名对她青眼有加，以大量灵石、灵气于五百年中助她修成神格，收到门下，赐她尊贵的姓氏，又将她带到了上界。

　　所以，当长安告诉她，她是最近三万年来修成神格的唯一一人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超级幸运。

　　但在遇到那件事后，她越来越搞不清楚，来上界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三人同行的路上，长安跟轩辕浩玥聊起星海发生的怪事。锦忆沉浸在自己纷乱复杂的思绪中，没有关注。她不喜关注跟自己没啥关系的是是非非。

　　“什么？又出现了怪物？”轩辕浩玥略略拨高的嗓门拉回锦忆的思绪。

　　“可不是嘛，最近千年中，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听说昨天先是伤了灵宵门的紫烟、紫陌两位师姐，后来连亁坤宗的江画和江环两位师姐也被重伤了，江宗主都亲自出手了”长安不住地概叹。

　　锦忆听到这儿，脑壳突然嗡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下左臂，脑海快速闪过一幕可怕的画面----黑色巨型身躯，三头六臂，猩红的灯笼一样大的凶目，天崩地裂般的力量......

　　“大师姐...”长安一声惊呼。

　　锦忆一抬眸，发现轩辕浩玥加速，并转了方向。

　　长安紧随其后，锦忆下意识跟了上去。飞出一段距离，锦忆辨出他们正是朝着星海的方向而去。

　　星海在上界是个特殊的存在。

　　之所以叫星海，是因为总有流星莫名其妙坠落于那片地方。因那里气流诡异，一向并无人居住，也没人关注。五千年前那里突然冒出怪兽群后，逐渐成了上界关注的焦点。但锦忆从未来过这里。

　　她不想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不敢回忆曾经发生的过往。那件事，已让她痛苦了整整五千年。她想忘记，想开始新的人生。

　　锦忆站在星海的边缘，没有随长安和浩玥再往里深入，她看到二人迎着乾坤宗的人而去，她却不敢与乾坤宗的人打照面。

　　锦忆孤零零独自伫立着。

　　很久，并没有怪兽出现。大家开始零零散散地离开。

　　长安、浩玥伴着乾坤宗的人一同返回。

　　锦忆看到浩玥在抹眼泪，乾坤宗宗主江山横轻轻拍着她的背，似在安抚。锦忆的心涌起一片片阴云。

　　几人从锦忆身边走过，没人理会她，她就象空气一样不被人注意。错肩而过时，乾坤宗的江环师姐突然斜了她一眼，那一眼，冷漠，带着深浓的厌恶，锦忆低下了头。

　　这晚，锦忆又做了恶梦。再次梦到五千年前那可怕的一天。

　　那日，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清早，她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师尊轩辕兮请安。师尊就象她曾经的凡人双亲，待她亲切温和，她总能在师尊眼中感觉到暖意。师尊是她心中比自己都重要的存在。是师尊给了她现有的一切，从感恩的角度，她也要尊从师尊。

　　那日 ，师尊象无数个清晨那样，亲切地指导她修行中的不足。然后，告诉她....，需要她到下界转一圈。

　　锦忆当时有些迷惑，因为她到上界刚五百年。长安师兄曾说，上界的规定是修成神格三千年后才加入轮巡之列的。五百年的神格，犹如下界刚出生的小婴儿。穿越界门都会有风险，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应允了。

　　锦忆现在已有些记不清，是不是那日师尊说了她天赋不错？已经达到轮巡的能力，提前加入轮巡，可以提前获得晋职机会这样的话？然后，她才不知天高地厚地答应了？

　　反正，离开师尊后，她就往界门那儿去了。

　　锦忆记得很清楚，她轻快地一路飞行，哼着小曲满怀喜悦，似乎未来在她眼中一片光明灿烂。

　　那些怪兽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五千年中，锦忆没有一次回想清楚过，好象就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那么惊悚，可怕，她来上界的五百年，看到了仙花，听到了仙乐，见到了无数高高在上的仙人，可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怪兽。

　　墨一般黑的大口，喷出令人做呕的味道，腥红的双目射出烈焰，锦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躲闪。

　　千钧一发间，江凤璋如天神降临，高大伟岸的身姿挡在她面前，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她望着眼前高大挺拨的背影，就象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闪亮之光。

　　那日之前，锦忆尚未跟江凤璋说过一句话。虽然他是师尊爱女轩辕浩玥深爱的恋人，但他并不常来轩辕阁，即使来，也总是来去匆匆。似乎他很忙。

　　但，这并不妨碍锦忆欣赏他。

　　江凤璋是上界的名人，不因为他是乾坤宗宗主的爱子，更不因为他是轩辕阁阁主轩辕兮爱女的未婚夫，也不因为他天人般的英资，他出名是因为他是每万年武值赛上的冠军，且已经蝉联了十万年。

　　锦忆自师兄们口中听说了江凤璋的英勇战迹，就心生崇拜和欣赏。这样的人物，无法不让人欣赏。

　　所以，生死关头能得江凤璋出手相救，锦忆那一刻的心情，没有任何文字能形容。

　　最初，怪兽有三个。

　　那么凶悍的怪兽，江凤璋一拳打爆一个头，眨眼功夫，就灭掉一个怪兽。锦忆被他轻松潇洒的动作吸引，淡了恐惧，还敢抽冷子偷袭怪兽。

　　当第二个怪兽倒下时，最后一只突然仰天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声音象风声，呼呼的，却又比风声尖税。锦忆的心脏几乎被刺穿。

　　锦忆还没缓过劲，江凤璋突然开口“你速速离开”。

　　锦忆刚想问为什么，就看到有无数巨大黑影闪电般疾驰而来。

　　后来，锦忆每每回想到这儿，就痛悔莫及。那时，她应该去叫人来帮忙，绝对不该没脑子的只凭一腔热血坚持与他同生共死，就算她叫不来人帮忙，只要她离开，估计江凤璋应该能够独自突围。

　　可是，即使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界，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啊。

　　怪兽一下来了几十只。里三层外三层将江凤璋和锦忆团团包围。

　　锦忆那点法力就象给怪兽挠痒痒，完全没有一点战斗力。江凤璋一边应付怪兽，一边还要照顾锦忆，很快，身上开始受伤。

　　起初，锦忆并未发现。江凤璋穿了一身玄色衣服，并不显出血色，直到血将江凤璋脚下的地面染红，锦忆才惊恐地看到。

　　然后，她情绪失控地哭起来。先前，她左臂被怪兽吞掉时，那种剧痛都没让她哭，可看到江凤璋受伤流血，她哭了。扑天盖地的绝望象无边的海将她淹没。多希望有人过来救他们啊。

　　但那时，各宗门还未形成给下界之人送行的规矩。界门都在偏僻处，只有轮巡的人才会来。

　　江凤璋大约也是要轮巡前往乾坤宗的界门，恰路过此处。

　　“师妹，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江凤璋声音平静淡定，却依然抹不去锦忆的绝望。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流泪，她恨自己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江凤璋伤得越来越重。

　　但他即使浑身是血，身姿依然挺拨，不显任何狼狈。依然一头又一头怪兽被他打爆。

　　最后只剩下三只时，江凤璋被咬掉了左臂，他打了个趔趄。就是这个趔趄，让遮在他身后的锦忆露出了身形。

　　两只怪兽闪电般一左一右扑上来，一只抓住了她剩下的独臂，一只按在她血肉模糊的另一边伤口上，锦忆已经感受到被撕扯的痛意，而江凤璋带着飓风又冲了过来。一脚踢飞一只，一拳击中另一支。

　　可恨的第三只.......

　　锦忆眼睁睁看着第三只怪兽冲上来，狠狠挥出两拳，击中江凤璋的前胸后背。江凤璋张嘴喷出血箭，血箭中一道白光冲上云宵，随即象烟花一样在空中散开湮灭。

　　最后关头，江凤璋单臂死死裹住怪兽坠入轩辕阁的界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师兄....”锦忆哭喊着爬到界门旁边，探头往下看。恰看到，江凤璋与怪兽在强烈的气流中粉身碎骨，烟消云散。

　　后来，轩辕浩玥无数次对她哭诉，湮灭的白光是江凤璋修行了十二万年的神格，没有神格坠入界门，命运只有一个，就是魂飞魄散。

　　而，乾坤宗里属于江凤璋的命灯，一向璀璨的神光于当日全部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