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演我真的没活路》一石千浪

33、033

　　请余岁欢到侯府里小聚，品尝桂花凉糕这事，倒也算不得是蒙人。小厨房的厨娘自从摸准陈瑾的喜好后，便是想着法的钻研新吃食，侯府主母大方，赏起她们这些干活的来也不含糊。她家里刚得了个小孙子，可不得想法子哄主母开心，多讨些赏钱。

　　“你屋里头的厨娘手艺真不错。”余岁欢卷起粉.嫩的舌尖，舔去银勺底残留的凉糕，一脸满足。

　　“岁欢姐你喜欢便多带回去些。”之前对方倒是提过一嘴让陈瑾直呼其名，但人家客气她也不好真就这般不知礼数，便一口一个姐姐的敬着。可如今两人都已合伙，准备做这么大个买卖，合该改口亲热一些。

　　“那感情好。”余岁欢也不与她客套：“下回琢磨出甚新玩意儿了，也不许落了我。”

　　“一定的。”

　　二人有说有笑，一直在水榭里待到日头晒了方才回到陈瑾的院里。
　　而此时此刻，顾思棠早已端端正正的立在屋内候着了。去往水榭的小石子路并不平整，顾思棠还在养着，故而没同她们一起。

　　“将军夫人安、嫂嫂安。”

　　“快快起来。”余岁欢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扶起半曲着膝的顾思棠，皱着眉头语气严肃道：“你这腿还不曾好利索，别再乱动严重了去。上回见面我瞧你能走能坐，还琢磨着只是个小伤，方才听你嫂子说了才晓得，竟是打马背上摔了下来，这可马虎不得，一朝不慎就是要命的事。”

　　“谢夫人关心。”顾思棠得了偶像的关怀，激动得指尖都在抖，暗暗定了定神方才接话：“伤得不重，多亏我嫂嫂帮着瞧，如今已是大好了。”

　　看了眼顾思棠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半点不带病气，精神得很，余岁欢顺势点了点头：“你嫂子是个有能耐的，连医术也有涉猎。”

　　对于余岁欢知道自己会点子医术这件事情，陈瑾是有心理准备的。她当初救顾思棠和小明子二人，并没有刻意去遮掩，只下令叫参与的下人闭紧嘴巴，不可外泄具体操作，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代各种手艺都被视为传家秘技，没有技术共享这一说，毕竟是立身之本。外头人自然也都晓得规矩、知道轻重，只要侯府和寂光斋的人不往外传，便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凑近来问具体细节。因此，外人只晓得陈瑾同神秘游医学了些处理外伤的本事，但再具体的那就不清楚了，自然也不会晓得病人的真实病情。

　　今日陈瑾特地安排余岁欢和顾思棠见面，便是为了叫她亲眼看一看顾思棠的伤势。

　　“岁欢姐、思棠，来我屋里头，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陈瑾将两人往里屋引，顺便留了秋菊和夏荷守在门外。

　　余岁欢何等通透，当即拉着还晕乎乎的顾思棠，就跟上了陈瑾的步伐。

　　毕竟是侯府当家主母的寝屋，里头很是宽敞，按着平米数来算，少说也有个六十来平的。而陈瑾喜简约大气的风格，放眼望去里头摆放着的家具只有简单几样：一架靠墙的黄花梨灵芝如意月洞门床、一把靠窗的美人榻、一扇刺绣山水座屏、一台黄花梨木梳妆台并一个装满书的大书架。虽看着简单，但样样价值连城，更别说这铺了满地的柔软羊绒地毯，踩在上头松软得紧。

　　陈瑾领着二人往她床上坐，自己则搬着梳妆台下的圆凳坐了过去，可还不等她说话，顾思棠便睁大着眼疑惑：“嫂嫂，你的屋子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哦？怎么个模样。”余岁欢好笑：“我倒觉得这般陈设甚是爽利，看着又宽敞又大气。”

　　“我原以为嫂嫂喜欢那繁复精致一些的……”

　　听着顾思棠越来越小的声音，陈瑾有心解围，毕竟她说的也没有错。原身却是是喜欢那些小巧精致的玩意儿，在她穿来之前，这个屋子里头可是堆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精巧家具。如果不是还在丧期，估摸着那些床帏窗帘都得是坠着琉璃彩珠的。

　　“以前是喜欢的。”陈瑾浅浅一笑：“后来这三年不好再那般布置，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喜欢上了这简约的风格。”她没有点明，但其余二人必是能听明白的。

　　“妹妹你对顾侯爷的一番心意实属难得。”余岁欢不禁联想起自己来：“我也是这般，自得知我夫君没了，便忽觉自己老了好几岁，不再爱那些俏丽打扮了。”

　　“小思棠，这说明你嫂嫂真心挂念着你兄长，才会有这般不寻常的转变。若是她心里头没装着人，管他死活，哭嚎两嗓子也就翻篇了，好端端的哪里会莫名变了性子。”

　　“……”误会就误会吧，总好过穿帮，左右这个误会已经够深的了，不怕再多添这一笔：“都过去了，咱们如今都好好的。”

　　“对！”余岁欢左手拉着顾思棠，右手拍着陈瑾，俨然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往事已矣，今后咱们姐妹几个相互帮衬着，好好过日子。”

　　陈瑾略略有几分心虚和愧疚，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虽然各自以为的真相有所不同，但她对她们二人的情谊却是真挚的。

　　“对了。”一阵相互安慰过后，余岁欢似是想起了什么，主动开口询问：“你寻着我们进屋来，是有甚秘密要讲？”

　　侯府房子的用料间间实在，墙体少说也有十二寸宽，她们现在的位置又远离外间，压低声音说起话来，外头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余岁欢这么一问，陈瑾便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切入正题：“思棠，把你腿上的伤给岁欢姐瞧瞧。”

　　虽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顾思棠如今对他这位当家大嫂是言听计从，也不扭捏当即褪了鞋袜儒裙，露.出大片的伤口。

　　余岁欢登时就站了起来，倒吸着气：“怎的这般严重？！”

　　尽管陈瑾已经非常细致的去缝合，但限于工具不趁手，缝合线也不是能自主吸收的蛋白线，再加上顾思棠本就细皮嫩肉的，显得这两道长长的蜈蚣疤愈发狰狞。

　　“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些皮外伤。”顾思棠认真的解释着：“没伤到骨头和经脉，让这皮肉再重新长一块儿，就好了。”

　　余岁欢的脸色实在难看，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你们别蒙我，我好歹也是见过刀伤的，就这般大的口子，一个处理不好就要腐坏成疽，更何况如今天还这么热……”

　　“这正是今日我想说的事。”余岁欢的这个反应在陈瑾的预料之内，她先是默默捋了捋思绪，然后起身将人拉回了床上坐稳，方才温声开口：“按着寻常的刀伤处置手法来说，思棠这一回不死也要去她半条命。”

　　“啊！”顾思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吓得瞬间呆愣在了原地，一阵后怕。余岁欢伸.出手轻轻帮其顺了顺后背，无声安慰。

　　“我待嫁闺中那几年，机缘巧合下与一名游医浅学了几日医术，因瞧我是个踏实有天赋的，便在临走前传了我一本独家注解。”原身在陈家那些日子，一直被拘在后院不怎么与外界接触，没几个知心手帕交，日子过得简单也神秘。这个说辞只要不是那死心眼儿去扣细节，去盘问当年侍候原身的下人，也还算能圆得过去。

　　“这本书里写过一个方子，能制作出防止伤口溃烂的药酒——烧刀子酒。”因着一开始便在顾晏礼跟前说漏了嘴，她便干脆把酒精的名字替换成了烧刀子，字面上看也更符合其功效些，“思棠那会儿实在凶险，又请不来医术高明的太医为她医治，我便按着书里头的方法行了清创缝合之术。如今看来，结果是极好的。”

　　陈瑾说完，便是自行静了下来，等着余岁欢主动问起烧刀子酒，这样她才好顺理成章的往下说。
　　可余岁欢这一回的反应，却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为何请不来医术高明的太医？”

　　陈瑾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倒是顾思棠坦荡荡的开口：“那帮老腐朽觉着我一个人在外头跑了三年，不知羞、没清白，所以不愿意来。”

　　“简直岂有此理！”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余岁欢也骂不出什么糟污词来，只气得直喘粗气。

　　“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胡乱攀扯。”顾思棠轻轻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露.出个自信坦荡的笑容，坚定道：“将军夫人也不必与这帮伪君子置气，当心伤了身子。”

　　“后来叶太医倒是赶来助了我一臂之力。”陈瑾也适时帮腔，心里却不禁被顾思棠的表现所惊.艳。想当初小明子叔婶闹事那回，这人气得直哆嗦，如今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却能这般淡定通透。

　　许是看懂了自家嫂子的眼神，顾思棠红着耳尖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最近这些日子才想明白的，左右我也不愿嫁在这上京城里头，他们有本事就上北边说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