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鲤谙

29、第 29 章

　　又过几日，绿赢取回了定做的匾。

　　箐衣自告奋勇地爬上竹梯挂匾，季盈稚和绿赢等人在底下看着。

　　“歪了歪了，往左。”

　　“过了过了，再往右点。”

　　底下人叽叽喳喳地指挥，幸好箐衣力气不小，撑着匾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

　　“可以了！”

　　箐衣兴奋地往下一跃，后撤几步到季盈稚的身旁，一起端详着挂上去的匾。

　　晴芳阁。

　　季盈稚笑着站在院门瞧着那刚挂上的匾，心中生出新奇之感，有种好像成了一家之主的陌生感。

　　不过，来到荀地远离父亲，也可说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嗯，每天都感觉自己成长了一点。

　　季盈稚得意地点点头，正要进屋，远远却瞧见徐琼带着徐珮过来。

　　“三姐姐，四姐姐，稀客稀客。院子里还未收拾好，请屋内坐坐吧。”

　　绿赢忙招呼丫鬟们沏茶上茶点待客。

　　徐珮神情有些许不自在，季盈稚猜或许是徐珮得知了她帮忙拿回了香囊，隐私之事暴露在不算相熟的表姐妹面前，想起来觉得尴尬。

　　徐琼本想瞒着她，为此还特意向季盈稚道过歉。但徐珮了解徐琼，也担心她在余少城跟前吃亏，不断追问，徐琼只好吐露了全部经过。

　　徐珮开始有些不可置信，只当徐琼是在瞎扯，但看徐琼一脸认真，还是相信了她们年岁稚嫩的表妹在其中帮了大忙。

　　徐珮后面说服了自己，磕磕巴巴地说：“虽，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话本里的侠义故事，但季妹妹家里，听说是北地的武将，随身带了武艺高强的丫鬟这种事，好像......也不奇怪。”

　　徐琼倒是越回想越觉得奇怪：“那天季妹妹的马车带着我们......”

　　“她置办了马车？”徐珮惊讶地打断了徐琼的话。

　　徐府里都知道大房四房在车马处养了自己的马车，日常出行都不用公中的车马和人手，徐琼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对。此时徐珮惊讶，她才意识到这也不是寻常操作。

　　徐琼继续说那天隐隐觉得奇怪，却一时被她忽略的细节。

　　“那天我们先乘着马车去了城外一座田庄，远远瞧着，那田庄简直像个坞堡，四面都是高墙围着，建有巡视用的瞭望礁楼。季妹妹从中带出了几个好手，不过七八人，结阵对敌，一拥而上之下靖国公府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们都不是一合之敌，不像是普通的护卫，更像是......”

　　徐琼说着惊讶地睁大了眼，说出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不会是正规军吧？”

　　这，这也很正常嘛。季盈稚毕竟孤身一人离家万里不止，季父担心女儿多派了些手下供她驱使，慈父之心可以体谅。

　　徐琼和徐珮面面相觑，总觉得季盈稚瞒了徐府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徐珮是个心无城府的，前几日还跟徐琼大喇喇地猜测季盈稚家里的事情，今日见了本人便显得不太自在。

　　因着那些猜想，徐琼和徐珮都没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季盈稚的里屋。

　　一些大件的家具一眼就能看出名贵：无论是黄花梨雕瑞兽花卉贵妃榻，百宝嵌珊瑚迎门柜，还是金丝锦织的四季如意珊瑚屏风，都不是寻常武将人家的姑娘用的起的，更别提那些零零散散的摆件装饰......

　　绿赢端上来茶点，季盈稚热情地招待两个姐姐。“姐姐们快尝尝这茯苓饼，是我们三房新来的大厨做的，风味与荀地大不相同。”

　　徐琼与徐珮悄悄对视了一眼，三房换了一位会做北地糕点的厨子，又是一件极显能量的事情。

　　两人一边思绪翻涌着，一边吃着茯苓饼，一时没人说话。

　　等徐琼回过神来，为了缓解尴尬，端起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勉强起了个话头：“妹妹哪里来的好茶，这茶汤清色碧，白毫翻滚，喝起来香郁甘甜，回味爽口，是不是皖宁州的敬亭绿雪？”

　　季盈稚奇怪，看了看手里的茶满心疑惑。

　　她不算喜欢喝茶，年纪又不大，王妈妈时常把着不让她多喝茶，所以家里备着的不是什么顶级名茶，虽然在市面上算得上好茶，但应该不是徐琼口中皖宁州特产的敬亭绿雪。

　　“不是敬亭绿雪，或许是今年晚春上市的绿茶成色较好，四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徐琼虽然笑着拒了，不过场面算是热络了几分。

　　聊了片刻，总算进入正题。

　　徐珮面带薄红，但一本正经地向季盈稚道谢。

　　季盈稚连忙遣退了左右下人，免得这粗神经的三姐姐就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

　　“季妹妹，大恩不言谢。你可说是救了我一命，如此恩情，日后定当报答。”

　　徐珮看着季盈稚的眼睛，说得诚恳。

　　季盈稚不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对长的好看的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心软。徐珮目光涟涟地看着她，让人觉得可以原谅她做的一切事。

　　“姐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况且我也觉得那余少城不是什么好人，想借机教训他一番。”

　　至于她为何觉得余少城不是好人，说白了也是为了徐珮打抱不平。

　　徐珮想起余少城，还是眼神黯然，神情不由自主变得沉郁。

　　“我是不会再见他了，便是几日后怀宁长公主的晚春宴，也不想去了。”

　　徐琼没忍住插嘴：“这傻丫头，还没走出来呢。他那样满身傲气、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哪里值得你这么惦记。”

　　徐珮茫然，“我没觉得他傲气，他也从未看不起我，我明明该恨他，可还是时常想起来他对我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那都是表象！”季盈稚也一脸严肃地加入声讨余少城的队伍。

　　“三姐姐仔细想想，如果他没有瞒着你婚约之事，你还会与他私会，还会接接受他的温柔体贴吗？”

　　徐珮想了想，摇了摇头。“若是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生出私情虽然不合礼教，但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就如那日在庄园，龙溪巷李家的大少爷与宁氏的九姑娘，大家调侃一番便过去了。可他身有婚约，这事情就变作一桩丑闻。”

　　龙溪巷李家的大少爷与宁氏的九姑娘，正是当日在苏统领审问之下暴露了私情，季盈稚听闻两家已经为二人定亲，好事将近。

　　徐珮想起被拿回来的香囊，止不住地后怕：“若是那香囊被发现，我与已经定亲的余少城牵扯在一起，名声就全毁了。所以说，我真的很感激你，季妹妹，还有琼姐儿。”

　　徐珮紧紧握住两人的手。

　　“而让三姐姐陷入这种危险境地的，不就是曾待你温柔体贴的余少城吗？他若是好人，怎么会不替你着想？”

　　徐珮伏在徐琼的肩上失声痛哭。

　　客人走后，季盈稚坐在原处若有所思。

　　感情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让平素里冷傲不近人情的三姐姐如此失控。那余少城更不是好东西，欺骗感情，伤透了三姐姐的心。这么一想，与余少城混得这么近的陆京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盈稚在心里暗下决心，还是离陆京泽这人远点好，他身上还不知牵扯到玄京多少麻烦事，万一被他连累了，还要惹得父亲担心。

　　这么说来，过几日怀宁长公主的晚春宴，是不是不去为妙......

　　这边季盈稚想着不去，二房那头为了这晚春宴却是又闹出了事端。

　　徐珍看着针线处送来的新料子，脸色沉沉。

　　“就拿着这普普通通的料子，你要给我做晚春宴上穿的衣服？那匹新送来的重莲绫呢？还有匹织金锦呢？”

　　徐珍的丫鬟消息灵通得很，早打听清楚针线房新购进的料子是为了给姑娘们做几日后晚春宴上的新衣服。

　　徐珍早早就盯上了那匹名贵的重莲绫，也自觉那匹料子是要给二房最受二太太宠爱的自己，再不济也该给她那匹织金锦。没想到针线房竟拿这些次品来让她挑选。

　　针线上的手艺妈妈不如管事口舌灵便，见徐珍发怒，一股脑就把实情都落出来了。

　　“按二太太的吩咐，重莲绫送去给三姑娘了，织金锦则送去给了四姑娘。姑娘，这天水碧的织锦缎也是上好的料子，而且这颜色极衬您。”

　　“不必哄我。”徐珍冷笑，“我分不清什么是好料子吗？”

　　徐珍也不与仆妇纠缠，直接跑去找二太太冯氏。

　　“祖母！”徐珍进门就跟冯氏撒着娇，一点儿也没有方才对下人冷脸发脾气的样子。

　　徐珍窝在冯氏身边，娇娇怯怯地跟冯氏要那匹重莲绫。

　　冯氏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了。

　　徐珍一噎，转而要那匹织金锦，冯氏道那匹已送去给她四姐姐了。

　　这下徐珍可委屈了，眼底含泪。她父亲徐应是二房最有出息的儿子，徐珍又是徐应唯一嫡出的女儿，冯氏一向宠爱她，哪想到这会在冯氏这丢了这么大脸。

　　冯氏这才给她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劝她：“珍姐儿，若是往常，你爱做姐妹中最得意的一个，我也依你。可你两个姐姐现在都是议亲的年纪，你若是懂事，就多为她们考虑考虑，别计较这些了。”

　　徐珍还是不忿，但她知道冯氏说这么一番安抚的话已经圆了她的面子，若是再争讨下去，定没有好结果，只好委委屈屈地应下了。

　　新布料送到大房徐苗、徐芙两姐妹那，两人不甚在意。她们自有亲娘阮大奶奶替她们操心这些，也不怕被二房亏待。

　　四房里，高家表姑娘高灵韵看着送来的布料，也是一声冷笑：“我就猜，不是二房姐妹挑剩下的，也不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