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如春》祝明朝

11、第 11 章

　　深入聊完细节，程临远一行便回了倾谊。
　　冷色调的办公室里，他靠在办公椅上，眯眼缓神。
　　安静的时刻中，程临远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容妍，他鼻息间仿佛还有她发间的香气，清香调，像是空山新雨后，新鲜的花香，丝丝入扣。
　　他忽然有些懊悔，怎么不抓住机会，和她多说说话呢。

　　门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叩门声，程临远身体坐正，看过去。
　　陈舟推门走进来，公事公办：“程总，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程临远坐正，淡声道：“嗯。”
　　瞄了两眼他的脸色，陈舟问：“程总，和王总的见面是推迟还是取消？”

　　中午本是要和银行的人会面的，奈何在嘉创耽搁的时间过长，过去饭局已经来不及了。
　　程临远不是不注重时间观念的人，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

　　程临远翻阅文件的动作一停，头都未抬：“那边怎么说的？”
　　“王总说，一切都依照您的时间。”
　　签好字，程临远将文件递给他，想了一秒，说：“推迟吧，另外找个空闲的时间。”
　　“好的，”办完事，陈舟利落地出了去。

　　他刚走，程临远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男人皱了皱眉，看清来电备注后，还是点了接听。
　　还没等他开口，八卦的打听声就传出来：“你那边追的情况怎么样了？”
　　“方才刚见过一面。”
　　贺忱以为有戏：“然后呢？”
　　“聊了会，”程临远如实说，“就没然后了。”

　　贺忱的声音拔高些许，不可置信：“你回云城都快一个月了，到现在就见了几面，加了个微信？”
　　程临远把手机换了边耳畔听着，低低道：“嗯。”
　　贺忱无奈地问：“不是，我房子也给你住了，总部这边也帮你料理着，你这相当于现在什么进展都没有是吧？”
　　一句问就道破了事实。

　　也不怪他“冷嘲热讽”，前几天他回来，连他给他攒的局都没去，接二连三地处理工作，待了一周便又要回云城，让他再帮着打理几周YN的事务。

　　贺忱哪里肯干，半个月的临时掌柜已经把他累得够呛，再来，怕是以后北城的酒吧老板都以为没他这号人物了。

　　他也是有些气急败坏，冲进他办公室就跟他警告：“你再这么压榨我，咱俩从小的交情都要被压没了。”
　　程临远慢吞吞地从电脑前移开视线，压根儿不理他的恼羞成怒，轻描淡写地笑回：“先欠着，日后有还你的时候。”

　　贺忱看他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心里一阵堵得慌，在北城不能处理倾谊的事项？怎么就非要回云城，于是随口胡诌了一句：“你在云城金屋藏娇了啊？”

　　他说完便觉得气氛霎时间冷了下来，他们几个之中，除了他这个有婚约的，就只剩程临远这一个单身人士了。
　　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这么多年，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也没谁敢去开他的玩笑。

　　贺忱自知“理亏”，都准备好接受一顿数落了，谁知这人听完不仅没有给他个冷眼，还直截了当地承认：“你可以换个说法。”
　　他一听就感觉不对，想起什么，还是不敢相信，试探性地询问：“她在云城？”
　　程临远看着他，无声点头。

　　最后，他留下句“看在小嫂子的面子上，我才帮你的”，灰溜溜地出了办公室。

　　怕他回去不开窍，贺忱这才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
　　程临远脸色有些挂不住，没有接话，半晌，闷哼着回了个“嗯”。
　　贺忱平下心情，接着问：“什么都没聊吗？”
　　“不多。”

　　这个愣子，贺忱恨铁不成钢：“还不多，没进展就去制造进展啊，追姑娘你不跟人聊天，你怎么追？”
　　接着给他分析一通：“你喜欢的那姑娘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姑娘，你喜欢，别人不喜欢？你多用点心，好好追……”
　　“我知道。”他沉声应着。

　　贺忱洋洋洒洒地给他出谋划策，见他兴致不高，满怀善意地提醒道：“你不抓点紧，小心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程临远听得不耐烦，他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

　　—

　　与YN的合作板上钉钉之后，杨莹雪高兴得不行，组织手下的人聚餐。
　　方敬和另一个产设经理去了，容妍找了个工作没做完的理由婉拒，有方敬那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吃饭完全不会冷场，杨莹雪根本不在意她去不去。

　　下班后，她身心愉悦地回了家，刚打开家门，身侧就蹿进来了个人影，先她一步地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容妍脱下外套，坐在矮凳上换鞋。
　　“来偶遇帅哥……”徐清与给她抛了个媚眼，轻佻地回。

　　她换鞋的动作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帅哥是谁，穿上拖鞋，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地问：“那遇见了吗？”
　　徐清与颇为遗憾：“没有……那帅哥应该堵在路上了，我在下面等了好一阵儿都没见到他。”
　　“你下次卡着下班后的半个小时这个点再过来，可能就遇见了，”容妍走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跟她建议。

　　徐清与看她那确有其事的样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你还真信啊？”
　　容妍拿起桌面上的水，喝了一口后，眨着眼睛看她，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那你还陪我演戏。”徐清与靠过来撞了她一下，嗔怪道。

　　“这不是在给你指条明路吗？”她也拿了个抱枕，靠在沙发上，用她上次的话来堵她。
　　徐清与被她回得一时无言，停了两秒，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明真实情况，门铃就响了，是她点的外卖到了，要下去拿。

　　茶几上，透明盒子依旧码得整整齐齐，两人坐在沙发前边看电视边吃饭。
　　徐清与点着筷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轻吸了口气，咬牙一鼓作气道：“我可能已经在明路上了。”

　　容妍正望着电视屏幕看，闻言一头雾水，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词的，什么叫可能……已经在……
　　她侧眸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有男朋友了，”徐清与与她坐开了一点，极快地回。

　　容妍一脸惊诧，脑袋像是带有筛选系统般，自动忽略了前四个字：“什么时候的事？”
　　距离上次她来说“不将就”的那天，也就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啊。
　　她闺蜜，她还是知道为人的，虽然感情经历是多了点，但绝不滥情，路边随便抓个人来当男朋友，她肯定是不干的。

　　徐清与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只听了半截，连忙说明道：“还没有的，”
　　又弱弱地补了一句：“但也快了。”
　　容妍放下筷子，把电视声音关小了点，转头，用眼神盯着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徐清与过来就是要跟她说这件事的，没再拖沓，直接跟她和盘托出。
　　还是没能逃过她母亲的五指山，她去了上次说的那场相亲局，认识了这个男人。

　　“所以你和他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容妍听完后，更是声音高了一度。
　　“嗯。”
　　她缓了缓声音，接着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建筑方面的，他家里有公司。”
　　“人品怎么样？”她又问。
　　“挺好的，待人接物都很得体。”

　　……

　　“你确定要和他试试了？”容妍问了一圈后，才定定地望着她，问出最后的问题。
　　“嗯，”徐清与认真地点了点头。

　　容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猜到她想说什么，徐清与跟她推心置腹：“阿妍，其实我很抗拒我妈给我安排相亲，我又不是菜市场上的菜，需要货比三家地去挑买家，每次她让我去见各形各色的陌生人，我就觉得气得慌、烦得慌。”

　　“所以我就和她对着干，反抗压迫似的誓死不从，前些天在你家吃饭时，我和她为此争执不下。后面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僵，那晚我和她歇斯底里地吵了一架后，看见她一身疲倦心力交瘁的样子，我就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我琢磨了一晚上，与其针尖对麦芒，那不如我就随遇而安，按照她的意思走一次，能走多远算多远……”

　　她像是装着很多心事的容器，此刻一股脑地倾倒着。
　　“我明白你，”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心里话，容妍只回了这句。

　　徐清与笑了，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道：“阿妍，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你也不必因为我选的路而改变你的想法。”
　　“嗯，我知道，”她视线飘远，闷闷地回。

　　徐清与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这个话题了，转头计划着未来：“等和他关系稳定了，我再把他介绍给你看。”

　　毕竟是她的人生，做决定之前，容妍竭尽全力配合，做决定之后，她不遗余力支持。
　　“好。”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容妍就去洗澡了，从浴室一出来，就看见徐清与躺在床上，一脸灿然，正在低头打字，看那表情，猜对方应该是她那个未来男友。
　　吹干头发，容妍捞着手机上了床，刷行业资讯时，身侧时不时传来几声轻灵的笑。

　　“这么不舍啊，”关了灯，徐清与还恋恋不舍地抱着手机。
　　徐清与羞赧地拍了下她的背，催促道：“你快睡吧。”
　　“哦，”容妍偷摸着笑了声，闭上眼睡觉，没多久，徐清与也躺了下来。

　　夜阑人静，容妍想起之前和颜芳的斗智斗勇，了无睡意。
　　她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问身旁的人：“阿与，你说我是不是个很笨的人呐，只会笨拙地爱人。”
　　徐清与睡得熟了。
　　回应她的，只有满屋漆黑的夜色与窗外如练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