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玉狐冰

45、第四十五章 腿断了的代价

　　此后的日子，高寒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医院，车上永远放着一只保温筒，里面盛着玲达爱吃的鲍鱼粥。
　　高寒整个像换了一个人儿，他再也不是从前大家眼里的那个冷漠高傲寒气逼人的高寒了。
　　每天来到玲达的病房，他都会春风满面地说，“玲达，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来了？”
　　他学会了讲笑话逗她开心，他也会细心地给她喂饭，他会为她胃口不佳烦恼，会上网搜索食疗偏方。
　　玲达躺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咽下送到嘴边的粥，她的眼睛泛着泪光，脸颊也瞬间湿润。她难以置信高寒为她所做的一切。尽管她已经认识他这么多年。
　　他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她也从来没有想像过他会是这副样子。
　　她多吃一口饭，他就会高兴地笑；她的姿势有一点不舒服，他就会皱着眉头找原因；他对她的关切，让她觉得仿佛置身天堂。
　　这不就是她曾经的梦想吗？留住心爱的他在身边，让他只对着她笑，对她嘘寒问暖。
　　原来他真的可以这样温柔，而且，他只对自己温柔。
　　她真希望，自己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躺着，一直一直地病下去，她甚至一点都不期待双腿早一天好起来。
　　这种日子已经如此幸福，她甘愿，折了双腿，从此溺在这无边的幸福里。
　　她不怪他，真的。

　　可高寒不这样想，每次看到玲达一个人孤独地躺在病床上，他都心如刀绞。平日里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儿，如今眼神空空，对着一面白墙一盯就是老半天；一张脸瘦得尖削，脸色比墙壁还苍白，饶是他想遍了法子给她进补，仍然无济于事。她就像摆在橱窗里的瓷娃娃，好看、易碎，只有他来了，那双眼睛才会多一丝往日的神采。
　　他知道她盼望他来，所以每次走到门口，都会深吸一口气，做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再推门进来，一脸轻松地说，“嗨，玲达，今天好吗？”
　　他不想让自己的凝重增加她的悲凉，也不想再一脸冷淡，以免影响她的心绪。
　　玲达说，“高寒，工作太辛苦，你不用天天来看我了。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没事的，我下班后也没有什么消遣，来陪你聊聊天也好。”高寒说得轻松极了。
　　“高寒，你怪我吗？”她小心地看着他。
　　“玲达，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不小心……”高寒对那一天始终难以忘怀，每次回想都会自责不已。
　　“高寒，谢谢你照顾我！”
　　“玲达，你的康复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高寒，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腿永远都不会好呢？”玲达看着高寒，琥珀色的眸子满是灰败。
　　“玲达，没有如果。你的腿，一定会好的。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医生。国内没有，我们去国外找。”他一定要让她康复。即使不为他的内疚，他也不能容忍她从此就无法行走。玲达这样的女子，就该站在万人中央，接受别人的羡慕或嫉妒，她天生就是受人瞩目的明星。

　　唐莞时常也会来陪伴玲达，她会和她聊公司里有趣的事，带些街上新鲜好玩的玩艺儿，她给玲达梳头发，编好多可爱的小辫子；还用漂亮的指甲油帮玲达画最流行的指甲花样儿。女孩子在一起还是比男人方便的多。时日久了，两个人的感情反而比在公司里的更加亲近。
　　连高寒都取笑她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对姐妹花。”
　　唐莞冲着高寒嚷嚷，“什么还以为，本来就是嘛。”
　　高寒说，“是，虽然你没有玲达漂亮。”从高寒这边看过去，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一个娇艳如花，一个清秀如泉，谁也不输谁的风采。
　　唐莞冲玲达撒娇，“玲达，你看，你看，高寒现在就开始帮你欺负我了。”
　　玲达笑笑，心里感慨，要不是唐莞，她还真摔不了这一跤。
　　她的腿，是因为唐莞而断的。
　　可是，她的腿断了，反而得到了唐莞的友谊，也得到了高寒的怜爱。
　　她对唐莞，还真是说不出该是怪还是谢。

　　高寒送唐莞离开的时候，气氛一下子沉默，两个人仿佛刚才在病房里用完了力气，谁也提不精神来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还是高寒先开了口，“唐莞，谢谢你经常来看玲达。”公司里这么多同事，有些人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露面，只有唐莞没断了常来。
　　“应该的，大家同事一场，也算半个姐妹了。”
　　顿了顿，唐莞低声问，“高寒，你准备就这样一直下去吗？”她自然知道，一向寡淡的高寒，能做到这些是多么的不容易。
　　“除非玲达的腿好了。”高寒说的低沉，眼睛看向外面浓重的夜色。“唐莞，如果玲达的腿不好，我一辈子都无法安心。”第一次在人前吐露心声，高寒觉得像卸了枷锁，强颜欢笑的面具终于摘下。
　　“高寒。”唐莞轻轻地叫了一声，扶住高寒的肩，却说不出话来。
　　责任。
　　这就是一个人的责任。
　　“唐莞，我真的没想到我会造成这样的过失。”玲达的意外，他从来都不曾对人提起。虽然他早已经千夫所指，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唉，你当时在想些什么啊？”唐莞忍不住叹息。
　　“我……”他总不能说我当时在看你。他的生活已经这样糟糕了，又何必再让唐莞不安呢。他偶尔会想，为什么会没抓住玲达呢，我的力气那么大，我一直那么牢地拉着她。
　　总不能玲达自己松手掉下去的吧！
　　自己把自己的腿摔断！
　　他禁不住自己对自己说，高寒，你这样想，真是太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