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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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快乐，人生所有的意义都不完整。
顾夏坐在飞机靠窗的位子，透过舷窗，遥望云朵无边无际。想来她和裘，对人生的意义都太过于执着，活得也太过于拧巴。也许阿休是对的，人生根本无谓想太多，怎么样都行，别不快乐。
阿休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克莉斯蒂娜，但当她移情别恋，他痛哭之后另娶别的女子，感情似乎也日益融洽。如果不能娶自己所爱的人，至少要爱自己所娶的人。人生一世，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但她，在裘不辞而别之后，丢失了所有的快乐。他走了，顺便把她所有的感情一并带走了。
她始终不懂裘为什么要将她弃绝得这样深，甚至不是一夕之间。那天早晨，在她的公寓，约好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去买戒指，她临出门的时候，两人接吻告别，裘还和她嬉闹，一如往常的每一天。她走到街上，还觉得风和日丽，一切都很美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呢，也许她根本不需要懂他为什么突然消失，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她只需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离开了她，君既无心我便休。
只是人的感情怎么能够，关上一扇门，转身就放下。
再次听到裘雷诺的新闻是临近年底《玫瑰》即将开拍的消息，这是她写的剧本，她收到了邀请。
顾夏犹豫要不要去美国。从前一年的六月六日分别到现在，已经17个月了，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好像他们从未相识，事实上，在这漫长的日子里，她在八卦新闻里也看不到他。
到了12月，她还是决定趁年终假期去洛杉矶。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如果终有一别，不如就在原点画上句号。
到了洛杉矶，顾夏先是见了导演和电影团队的其他创作人员，然后要跟组几天提一些意见和建议。
见到裘雷诺是三日后的下午，在一个网球场。那场戏是莱斯礼在奥运会网球比赛中因伤退赛，为了扮演这个角色，裘雷诺的深茶头发染成了金色，一袭白衣如雪，整个人更加清瘦一些，大概是为了角色。
顾夏心下怅惘，又觉释然。
她遇见亚历克斯·班德，就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下午，这样的网球场上，白衣濯濯形貌昳丽举世无双。她遇见戴维，也是在网球场上看见那时的白衣少年，然后明知是错仍然犯错，在戴维身上抓住了她无论如何抓不住的亚历克斯的影子。其实，戴维与亚历克斯没有半点相似。
如今，她再也不会将任何人与任何人搞错了。原来，当你真的爱着一个人，没有任何人会与他相似。裘雷诺在她的眼前，她不会觉得任何人与他相似。
爱一个人，根本不会有替身。
这个故事中的莱斯礼是恶之花，那样的邪恶，那样的绝色，又那样的荼靡。裘雷诺演这个角色真的很合适。顾夏坐在球场的看台上，静静地看完他演这出戏。
戏毕离场，裘雷诺收拾好网球包，与摄影师聊了几句，披上一件外衣。天色已近傍晚，夕阳下他的姿影似有柔光。然后他拎包离开，转过身的时候，脚步滞住。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隔着球网，裘雷诺漾起一个笑容，就那样望着看台上的顾夏，久久地，久久地，纹风不动。
顾夏觉得时间是凝滞的。直到裘雷诺走到她的面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久不见啊。”
裘雷诺伸出手来，食指轻轻拂在顾夏的脸上，拭掉她的眼泪，顾夏这才知道，她在哭。
顾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任凭泪水不停地掉下来。裘雷诺声音喑哑，“别哭。”
裘雷诺一生当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此庆幸他是一个好演员。当他再次看到她，他努力筑就的堡垒摇摇欲坍，当她在他面前落泪，他是如此溃不成军。
没有人知道，幸而顾夏也不知道，他是多么的溃不成军。他甚至还笑着说，“你看你，妆都哭花了。”
顾夏望着他，问道，“你没有什么应该对我说吗？”
裘雷诺收回右手，双手插在网球短裤的口袋里，攥得紧紧的，却一脸轻松道，“现在我还有点事情，我们约时间碰个面？明天晚上我没有夜戏，或者后天上午也行。”
他的语气就好像对面是一个记者在预约采访。
见顾夏不语，裘雷诺建议道，“明天晚上，七点钟可以吗？”
“好。”顾夏说，“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餐厅吧。”
“好，明晚见。”
裘雷诺挎着网球包，笑着走开。错过身的刹那，他阖上眼帘，手从口袋中掏出来，握着的拳头抵在口边，尽了全力忍住不发出呜咽。
拥抱与接吻。这是这间餐厅的名字，顾夏永不会忘记，那年夏天，她在这里第一次遇见裘雷诺，他向她走过来。而那个时候他们如同命运棋盘上两颗无知无觉的棋子，对于他们在彼此生命中的位置毫无预感。
如果她预知此时此刻这么痛，也许她应该从一开始就不走进这间餐厅。洛城有那么多的餐厅，她偏偏走进这一间。
时隔四年半，她再次走进这间餐厅，洛杉矶的海边景色依旧，人事全非。
她没有迟到，裘雷诺却来得更早，他坐在临窗的位子，头发恢复了本来的颜色，白衬衣肩膊上搭着一件深蓝色毛衣，穿一条牛仔裤和破球鞋，与顾夏今日的衣装颇为默契。看见顾夏，他抛来一个笑容，整间餐厅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顾夏坐在他的对面，他熟稔地为她叫了意式咖啡，熟稔如老友般道，“你一向不怕晚上喝浓缩咖啡。”然后又扯过餐单，递给顾夏一份，“这里最近有几道新菜，你看看。”
顾夏将餐单放在桌上，并没有去碰。她看着裘雷诺，开门见山，“你没有什么应该对我说吗？”
裘雷诺仰了一下身子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道，“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吧，就算是我对你不起。”
“就算是，对我不起？”顾夏觉得好似一个笑话，“我不需要听你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并不是适合结婚的那种人，不是不想同你结婚，而是不会同任何人结婚，我大概是恐婚吧，也不止是恐婚，我应该是骨灰级的单身主义者。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着，以后我也不会同任何人结婚。”裘雷诺一番解释十分流畅，“那个时候，我就是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我不适合成为任何人的丈夫，我连做情人也不是个好情人。”
“我并没有非要同你结婚。事实上，那是你提出来的。”
“那是一个错误的想法。”裘雷诺还对顾夏笑了笑，“所以要及时止损。”
顾夏想，胡安娜提醒过她很多次，她说裘雷诺就是这样的人，他有过太多这样垃圾的历史，偏她不肯信，她总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一个。她最想骂醒自己的是，直到现在，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肯信，她只是他过往无数艳史当中平平无奇的一段。
但是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解释是真也好，是假也罢，理由也好，借口也罢，至少有一个真相就是，他已经不想同她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顾夏轻轻道。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侍者端上咖啡放在顾夏面前，裘雷诺惯性地抽走碟子里的糖包，纤长的手上无名指和小指佩戴的戒指闪过微光，顾夏喝咖啡从不加糖。
“不必了。我并不缺少朋友。我也并不是那种分手之后可以做朋友的人。”顾夏很想起身离开，但双腿几乎无法支撑站起来，她的面色如常，身体里面有一个自己在粉碎。
她缓了缓道，“对于我来说，作为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这时顾夏不知道，这会是她说过顶后悔的一句话。
裘雷诺看着顾夏，保持着杂志封面一般的笑容，目光一如往常盛着桃花灼灼日月星光，但顾夏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就这样吧。”顾夏尽了全力站起来，再逗留下去，就不礼貌了。
顾夏转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听到背后叫她的名字，她不敢回头，只听裘雷诺一字一字地说道，“顾夏，再见。”
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看着顾夏离去的身影，裘雷诺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如果我爱你，我只能这样爱你。
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但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你能够好好活下去更加重要，哪怕你的余生里再也没有我。
只是，真的遗憾啊。
裘雷诺笑自己，我这一生固然有错，而且固然自作自受，但何以罪过至此。
惩罚我，在已经没有权利去爱的时候，爱上一生最不能割舍的人。
惩罚我，在最想与一个人天长地久的时候，却不得不放手。
那么相爱的人，不得不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