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天堂》魂动师之导师

2、一 不要盯着苍白独眼巨人（下）

　　一 不要盯着苍白独眼巨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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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天色深蓝。一只巨大的、皮包骨头的、皮肤上都是褶皱的苍白独眼巨人，弯曲着身子，像八爪鱼那样盘踞在他的房顶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过头来，头冲着门，独眼的眼眶里两个眼珠子移动着，一会儿左眼看，一会儿又用右眼看，两个眼珠子晃着，都透过门缝盯着他。
　　它腐臭、温热的呼息吐在脸上。
　　旁边还牵着一只独眼的小牛，独眼的小牛吐出粉红的舌头。
　　王小勤突然吓醒了。他站起来，半天不敢开门。妈迷迷糊糊地问他：“小勤，干什么？”
　　“撒尿。”
　　“撒尿不快点！”
　　王小勤鼓足勇气，紧紧闭着眼睛，一下用力，推开门。
　　他睁开眼睛。
　　苍白的独眼巨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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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独眼巨人的牛，咱们非得还给他不行。”
　　“世界上真有独眼巨人？”
　　“外国有。”王小勤向三样和红艳展示了书上的插画，可是，他只知道独眼巨人住在海中某岛的山洞里——这个岛在哪儿呢？希腊又在哪儿呢？外国，比北京还远、比广州还远，比新疆还远吧？
　　“咱村有吗？说不定把小牛给独眼巨人，就能养大成独眼巨牛了。——巨人家的牛，也该是很大的。”三样非常理所应当地道。
　　王红艳也道：“咱们村有独眼巨人吗？问问村里老人吧。”
　　生意逐渐不行的刘太姥眯着老花眼，努力辨认着三个前来的小学生给她提供的独眼巨人的“画像”。
　　“太姥，有吗？”
　　“有。”刘太姥肯定地道。
　　“咱们村就有？”
　　“咱们村就有。”刘太姥更肯定了。
　　“你亲眼见了？”
　　“不是亲眼见的，俺敢吹？那应该是，辰龙巳蛇午马未羊…四、五十年前啦，我还是个小媳妇哪！”刘太姥还习惯用着甲子纪年法，掰着指头数，然后用十二生肖计算年份。
　　“是什么样的？”
　　“村东头，那家人姓孙。姓孙还是姓刘……”刘太姥的记忆陷入短暂的模糊，“以前村东，有做王母娘娘山，山上有棵大柳树，柳树上有三个老鸦窝……”
　　“哎呀，太姥，你又是那一套，黄先生、狐狸精！我们不想听老黄历！”
　　刘太姥砸吧一口旱烟，闭上眼睛，并不在意小孩们的不耐烦，薄薄的老太太嘴唇抖了抖，继续她的故事：“那还是战山河的年代，村里小年轻都很积极，民工团，去挖大岩沟水渠。
　　大岩沟水渠在山上，那满山都是大石头，挖不动、抬不动，用土火药也炸不开。
　　我们挖着挖着，挖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冬暖夏凉，还有山泉水，黑天以后，里面还一闪一闪的。我们村大队的小年轻就拿住了这个好场地，换班休息的时候，就猫在里面，还用山泉水发面做饭。
　　那山泉水真有神力，腌酸菜，成年不坏；泡的酒，晚上发绿光。都说，这是神水，那时候人思想单纯，放在现在，早发财了，哎。”刘太姥惋惜着这笔根本没有机会挣到的“机会成本”。
　　“这孙家的媳妇，是个积极分子，那时候的妇女要强，生怕咱们村在镇上落后了，怀上了，也不说。和俺们一起大干了几个月，直到肚子显怀了，才被俺们发现。她不肯‘撤离’，村上也是好心，安排她在山洞里歇着。”
　　“后来呢？”王艳红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可是刘太姥太期待这场表演了，她砸吧了砸吧嘴，把气口抻得更长些。
　　“她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山洞塌了？山洞里有鬼？”小孩们因为恐惧争抢着说出答案，仿佛说得越接近正确答案就越安全似的。
　　刘太姥越来越进入表演者的舞台状态，“她梦见有个浑身白兮兮的人，一直贴在她脸上，用眼睛盯着她。而且一直跟她说一句话，说，不要盯着看。
　　她就坐起来，那人就背过身去了。那个人浑身惨白惨白的，没有头发，皮像松了的汗衫耷拉下来。她只要看那个人，那个人就背过身去，不露正脸。
　　她就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一回头，她就吓醒了。
　　但就是有一样，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了。”
　　“这算什么啊？做了个梦？”三小只对于这个故事结尾感觉很不满意。
　　刘太姥道：“还没完呢。这十月怀胎，是一朝分娩。这孙家媳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等到她抱起来孩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那个人的模样了——
　　和这个娃一样，脑门中间，都只有一只眼！头上，还长了个肉角。”
　　“是独眼巨人。”王小勤小声道。
　　“后来呢？那个小孩长成巨大的苍白独眼巨人了吗？有小洋楼那么高！他在哪儿呢？”王艳红追问。
　　这刘太姥倒是犯了难，这种畸形的婴儿本来就活不长，对于当时医疗条件落后的村庄来说，也只不过是挖个坑埋下的结局，更不用说村里人隐约的“忌讳”。孩子还活不到一天，尸体就被埋了，这种不正常的夭折孩子还不能进祖坟。
　　老太太想了想，决定编个故事哄哄这群小孩，她又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渊博与在鬼神之事上控制，于是道：“当年还是我教给他们一个方。
　　把这个孩子，脚上缠个红绳，用红被包好了，放在村东头那棵大柳树的后面。然后给大柳树磕三个头，认这颗大柳树当干娘。”
　　“这样他就好了？”
　　刘太姥摇摇头：“瞎黑的时候把孩子抱过去，等一晚上。要是天亮孩子不在原地，那就是叫柳树娘娘、黄大仙和狐仙带走了。”
　　“柳树娘娘？”
　　“嗯，柳树娘娘有个讲究，她使仙法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人看着，尤其是，不能被独眼看见，要是叫他看上一眼，你自己也就变个独眼。所以，这一瞎黑，都没有人敢上柳树后背去瞅，哪怕一眼。”
　　“那第二天，那个孩子怎么样？”
　　“第二天，那个孩子就没有了，不在原地了，叫柳树娘娘救走了啊！”
　　三个小时朋友眼神亮亮的。
　　王小勤他们还偷偷跑到那棵已经被砍掉，只剩下树桩的“柳树娘娘”背后，去找独眼巨人的脚印。半夜，他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柳树下面，柳树的后面躲着一个巨大的苍白独眼巨人，一直偷偷看着他。王小勤在梦里咬牙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生怕和苍白独眼巨人对视，自己也变成了个独眼。
　　他光怪陆离的梦做了一夜，梦见柳树娘娘把独眼巨人带走了；又梦见自己不小心睁开了眼睛，但是自己没变，却是妈妈肚子里的弟弟也变了个独眼巨人。
　　他吓出一身汗，醒了。
　　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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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村子散发出柴草炊烟的香味，手扶拖拉机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冒着柴油的黑烟。陈兽医从镇上过来了，王小勤他爹帮着王孩他爹，把已经非常虚弱的独眼小牛抬上车斗。
　　人们议论着，说是被省农业大学买去做了标本。
　　陈兽医用手电筒照射着小牛的独眼，观察着它的瞳孔收缩。
　　“不要盯着独眼巨人。”王小勤心中警铃大作。
　　几个月后，二胎健康落地了，不过是个妹妹，不是刘太姥吹嘘的，喝了她的香灰绝对会怀上的男胎。奶奶摔摔打打地不太满意，不过，王小勤看着她圆滚滚的脸蛋，却头一次有了当哥哥的觉悟，一颗悬着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王孩家却没有好消息传来，叫他感觉奇怪，仿佛王孩儿家二胎只是一阵风、一个传闻一样。
　　他抱着刚出生的妹妹，看着村东头柳树的树桩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叫人挂了一圈红绳，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天还没亮，王小勤突然醒了。
　　鬼使神差，他跳出窗外，突然朝着柳树娘娘的树桩跑去。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催动着他似的。
　　柳树桩子后面有一堆尖起来的新土。他想了一下，用铁锨慢慢挖开。
　　土底下，是一个红色的包袱，还散发出一股腥臭。
　　“啊——！”
　　——他看见了独眼巨人！
　　一具已经死去的婴儿的尸体，小小的尸身已经紫涨。
　　但是他圆圆的头、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下巴处一个鸟喙似的开裂的小嘴，还有一只——和苍白独眼巨人一样的，长在脸正中央的，巨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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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
　　【前全脑畸形】
　　属于胎儿神经系统畸形中的前脑无裂畸形。
　　通俗地说，就是大脑在发育过程中，前脑没有完成分开成两叶。
　　文中的“独眼畸形”，是前全脑畸形中最严重的一种。学名应该称之为无叶全前脑畸形。（如果读者要百度图片，注意冲击力度。）
　　这种畸形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古代神话中的“独眼巨人”面容。由于大脑发育没有成功地分开成两叶，连带五官也没有发育到健康婴儿该去的位置：两个眼眶眼距非常近，乃至于合并成一个单眼眶，喙鼻位于眼眶上方，像一个突出的小肉垂，这也是是古代神话“独眼巨人”的原型。
　　我们日常开玩笑，常常说，“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两鼻孔，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并没什么大不了。”其实，胎儿的发育真的是一个重走演化路线的精密过程，精密到让人感慨，任何一点基因的错误，或是在发育关键期遭遇到药物、物理化学因素等的伤害，都会导致非常大的误差和灾难。所以，大家还是要珍惜健康的自己，珍惜自己完整合上的脸，哪怕鼻梁低一点，珍惜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哦！
　　也可以想象，面部发育不正常的幸存者们其实承受着很大的心理生理痛苦的。
　　此病常与染色体异常有关，常见13三体、18三体或者18号染色体断臂缺失。
　　按照发育情况，分为无叶全前脑（脑叶完全没有区分，面部结构严重畸形，呈现“独眼巨人”状），半叶前全脑（前半脑一体，后半脑分叶，眼距可能正常，面部也可能有畸形，）和叶状全前脑，（前后都有完全分叶，但胼胝体、垂体等可见发育不全，因此产前极难诊断）
　　无叶存活能力极差，国内有一年、七个月等存活案例。后两者有存活能力，但大多伴有智力低下、上肢无力、癫痫、不能成句等症状。
　　在人群中发病率约为1/10000。
　　如果是常染色隐性遗传，再发风险是1/4.（对，就是我们熟悉的Aa*Aa得到aa的频率。）
　　王孩儿家借鉴了这种数据，王孩儿应该属于其中的叶状全前脑，而二胎则是非常严重的无叶全前脑，出现了独眼巨人面容。
　　随着产前超声检查的普及，在国内，独眼畸形一般在孕早中期就可以查出并予以终止妊娠，所以足月产下的这种畸形胎儿越来越少见了。
　　还是有点吓人，大家谨慎百度图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