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爱意将你私有》MissTuberose

8、chapter8

　　天幕暗下来，温霁月守着安眠的他。

　　今夜她来陪着他，让劳累已久的老人回家好好休息。否则，他们的身体也撑不住的。

　　她打开窗户，纳带着暖意的凉风入室。撑着疲惫的眼看他，他沉默时便凌冽，冷漠得把世界隔离在外。

　　透过这张初现成熟的脸，她恍惚看到年幼的他，总是寡言，严肃，眼中闪着警惕的光，对待自己人却温暖柔和。

　　再长大些就越来越像刺猬，恨不得将心爱的人全都搂在怀里，用柔软暖和的腹部护好，然后蜷起身子成为刺球，刺伤所有想要伤害宝物的恶意。

　　她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神经衰弱的心脏怦怦跳动。

　　凌晨两点，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响起，霍怀珏被紧急送往手术室。

　　温霁月脸色惨白给爷爷奶奶打去电话 ，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凌晨三点，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霍振华颤抖着签下名字。

　　温霁月呆坐一旁，不停啃咬指尖，撕扯皮肤。

　　凌晨三点五十四，第二次病危通知书。

　　她木然转动眼珠，看霍振华再次签下姓名。

　　凌晨五点整，第三次病危通知书。

　　她开始战栗，发丝凌乱，黑眼圈深重 。

　　凌晨五点三十八，医生走出手术室：“已经在上除颤仪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霍振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李理不住咒骂霍冲——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儿子到这种地步，都不回来看一眼。

　　温霁月脑中一阵嗡鸣，好像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四肢被冻住，无法动弹。

　　猩红灯牌熄灭。

　　“患者家属去见最后一面吧，你们说话，他听得见，没什么时间了。”医生红着眼，十分痛心。

　　这条年轻的生命终究是留不住。

　　“怀珏啊……怀珏……”霍振华跌跌撞撞往前走。
　　李理腿软到差点站不住。

　　温霁月等在最后，等他们说完才上前，脚步虚浮。她握住他的手，感受渐渐温凉的温度。

　　点点冰凉的泪水打在他的手上，手指动了动。

　　“霍怀珏，霍怀珏？”她麻木地喊他名字，祈盼能得到回应。
　　她进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感官被剥夺，她对外界已经没有知觉了，所有人、环境都消失。

　　老人已经撑不过去当场晕倒，被送到急诊科室。

　　“霍怀珏，霍怀珏？”她轻轻摇晃他的手臂。

　　情绪全面崩盘，她像个孩子一样哭，无助祈求：“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

　　她去搂他的肩颈，温热眼泪滴在他脸上。

　　“滴滴滴，滴—— ”

　　然后寂静。

　　在警报声中，她彻底平静下来，心碎得彻底。

　　“怀珏……别怕……”她柔软的手指轻抚他的脸，触摸紧闭的眼睫，“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

　　死一样的寂静，都结束了，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她拥有他的五分钟，是他们活着的最后五分钟。

　　她失去了他，失去了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她失去了一切。

　　生平第一次品尝死亡的苦涩，是来自她最心爱的人。

　　带他回家，还是把他孤零零留给医院，还没有人来决定，她还有时间拥抱他。

　　被她打开的窗户还在让凉风肆无忌惮地进入，让怀珏着凉可怎么办。

　　她不舍放下他的手：“我去去就来。”

　　关上窗户，她回到他身边，宽大的床容纳下两人的身体。她蜷缩在他身旁，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握住他的手放在怀里。

　　月光照映，他的肤色苍白到透明。她伸手描摹他的侧脸，从冷冽的眉眼到英挺的鼻梁，再到唇，最后拂过眼睫到脸颊。

　　她要用尽体温让他重新温暖起来。

　　黎明初现，她知道独属她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将就此分别。

　　两人十指相扣，她吻上他冰凉的唇。这是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

　　他们带他回了家，安置在他的房间，联系了殡仪馆，第二天进行火化。

　　不需要吊唁，不需要追悼会，不想要被打扰。这些都是霍怀珏的意思。

　　那天本来晴空万里，安葬时却突然大雨倾盆，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脸上，温霁月仰头看着天空，讥讽地笑了。

　　怎么，你也难过吗？

　　黑色连衣裙，别在发间的白花，手捧的却是蓝色绣球花。

　　“霁月，以后婚礼手捧花就选绣球好不好。”

　　好。

　　只可惜是在你的葬礼。

　　她沉默地从李理手中接过那些信，看着衣帽间堆放整齐的礼物。每一件都是他亲手准备的。

　　她回了家，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从窗帘的间隙中看信。

　　第一封

　　心爱的霁月：

　　离别再重逢，我很抱歉，霁月，骗了你。尽管我知道我的隐瞒也许无甚作用，还会惹你伤心，可我还是自作主张了。
　　我害怕误你前程，哪怕一丝一毫。
　　我说不出让你别难过的话，也无法劝你忘怀。但我希望你幸福啊，霁月。
　　我知你在那样的家庭里，无人关怀，所以我把我的家给你。本来说好要陪你一辈子的，可我却要食言了 。我也托爷爷奶奶关照你，今后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不必忧心。
　　任何时候你累了，害怕了都可以回家，我的房间永远为你留着。
　　往前走吧，霁月，去看波澜的海浪，破晓的初阳和连绵的山峦。带着我的那份一起，不要回头。
　　五月二十日
　　怀珏

　　温霁月早已泪流满面。

　　信封中还有一盘CCD，她认出是多年前霍怀珏随身携带的。

　　胡乱擦干脸，她打开播放，有很多视频、照片，模糊无声。

　　最早的是初一时候的，同学们围坐在一张木桌上做陶泥手工，视频无声，却看得出当时的嬉笑欢乐。温霁月笨手笨脚，把泥巴捏圆搓扁都做不出个碗来，脸越来越红。

　　她流着泪回忆，哦，当时霍怀珏笑嘻嘻地看她，欠揍得很。可最后还是把自己仔细做的杯子塞给她，假装一脸嫌弃。

　　还有她荣获数学竞赛一等奖，霍怀珏作为往届优秀选手兼志愿者来为她颁奖。他把奖牌挂到她脖子上，和她对视一眼，破防地笑出来，怎么也憋不住，脸都忍皱了。她被他逗得笑到冒鼻涕泡，然后留下堪称两人最佳黑历史的照片。

　　她又哭又笑，心痛，他在回忆这些时不知道会多难过。

　　好多好多，全是关于她。还有很多两人的合照，那样美好。

　　温霁月哭到呼吸不过来。

　　从没有人在意她的成长，只有他，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