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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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随风去。
素和言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黑亮的眸子静静注视。
楚晏很快败下阵来，坐回去松着腰，满腹的尴尬心酸，道：“师尊定是厌恶我的，至少不似从前喜欢。”
素和言看似平常，实则袖中手早已经握拳，捏紧楚晏给的落叶，叶沿扎着肉，很痒很痒。
“楚晏。”素和言唤他。
楚晏答应一声，依旧低着头，等素和言又唤，他才勉勉强强挂起笑，道：“师尊？”
素和言抿嘴道：“彼时你出魔界，身边未带人，忍不住时自害。现在呢？楚皇有佳丽。”
楚晏听懂了素和言之意，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支吾半晌，语焉不详道：“我待师尊如明月，不容自身染泥埃。”
素和言微滞，心上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还被烫了一下，很热，灼得他慌张。
楚晏看出他的无措，随即笑道：“我喜欢师尊是我的事情，能不能让师尊喜欢我也是我的事情，师尊多半会为此烦恼，但不需怜悯我。”
他一顿，接着道：“师尊长活，应该也是没有喜欢过谁的，可见如水品行，若我不贴紧一点，怕终有一日师尊会弃我而去。从前怕师徒都不能做，你连见我都不肯，现在我的心迹师尊已经明了，你如此这般待我，依旧愿意见我，便已经是对我极好。”
素和言捏着手中楚晏送的落叶，收紧又松开，慢吞吞站起来，往回路走。
楚晏看着他的动作，等他走开几步，连忙起身跟上。
“可你明明知道，你这样说我心里会更加难受。”
楚晏故作姿态地道：“师尊如何想的，我并不是都知道、都能猜准。”
素和言责怪他，眼神变得不友善，还把叶子砸回去。
楚晏闷笑，便也把叶子收进怀里，然后拉住素和言的袖子跟着他一道回殿。
正是日头升到山顶，初升明亮，红灿灿一个，让人见之赞叹，心宽情明。
宫人摆好了饭菜，在素和言和楚晏回来前退开，只打开门窗，换风通气。
楚晏跟着素和言一道入座，笑意盈盈看着他，颇为好奇道：“师尊近日没好好吃饭？又瘦了许多。今日我无事，来陪师尊用饭，顺便看看师尊是如何不好好吃饭，把自己瘦成这样。”
素和言拿筷子的手顿住，收回来，坐在楚晏对面，淡淡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把你送回了魔界？”
“怎会。”楚晏笑意更甚，假得很，就是灿烂明朗，叫人生不出怨怼，“师尊有师尊的难处。那年你若要救我，便得送我回魔界，这个弟子知道。”
素和言不说话。
楚晏道：“只是楚晏喜欢人界，要在人界活着。”
素和言敛眉愁容，低声问：“我劝不了你？”
楚晏同样语调：“劝不了——人界有师尊，魔界没有，要我回魔界，除非师尊跟我一起回去，还要和我结契成婚。”
素和言尚未回答，楚晏先施施然把筷子理好递给他，道：“可惜魔界全是些黄沙高原，连魔也癫狂。”
素和言不接筷子。
楚晏便拿起他的手塞给他，温言慢慢道：“师尊，我说过，弟子只在人界活着。”
素和言张口要说，楚晏又道：“其实师尊早可以飞升仙界，若是勤勉有神缘还可以成神，却还蹉跎人界徘徊人间，这是为何？而且修门对师尊也不好。”
楚晏环住素和言的手，见他皱眉也不退缩，执着道：“师尊，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生长在这里，舍不得，走不了。”
素和言目光躲闪，要躲开，手又被人攥着，急慌慌的难受。他道：“以你的资质，若在魔界，将来也可以成仙成神，若是心野，还可以为你的先祖讨回公道。”
他的手很冰，握着凉手，不像一个活人。
楚晏爱不释手，拇指摩挲着，像登徒子。
素和言抽手。
楚晏偏偏不放过他，推开食案压过来，在素和言不善警告的目光下把人额头吻了吻，紧张地道：“师尊难受吗？有没有想吐？”
素和言双手撑在身后，不自觉抓着垂散的头发，目视楚晏，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腿上。
“放肆！”
楚晏被踹得吸凉气，乖巧坐回去，等素和言也坐正，才道：“师尊，你觉得的好并不是我所要的，成神成圣都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么？”素和言直白无顾忌，“要我？要苍生？还是要平稳的一生？要楚家给你母亲和你一个公道，还你一个安乐无忧的童年？”
他放缓了语气，道：“你若真的想我陪你，那我便陪你去，一生一世，再不回来。”
“一生一世？再不回来？”
楚晏没想到素和言是真的可以陪他去魔界。
他痴痴重复着“一生一世，再不回来”，止不住发笑。
他伸手试试碗碟冷热 ，一切都刚刚好。
他笑着又把食案推过去，抓了筷子给素和言布菜，道：“这是云南的豆腐，微咸带鲜，师尊从前喜欢。现在再试试？只不过有一点辣。”
素和言垂眸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慢慢屈起手指推开，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炸豆腐。
豆腐里有汤，他一咬便尝到了香味，开始回想过去。
第一次吃这个东西，好像是楚晏才入他门下时。
那时楚晏拘谨，处事小心谨慎，每日早早起来守在石镜潭旁，也不叫醒他，就守着等他醒，然后礼貌克制地问候一声，再问他今日学什么。
素和言由此又忍不住回想收徒那日。
拜师日和弟子门内大比一同举行，排名好的弟子自然有的是人要收，楚晏那次大比是第一甲第一名。
但他和楚淮南有过节，还和凤凰灯落有关，来询问他的人自然少之又少。
而水净既不怕皇室又不怕素和言和折戟长老的，几乎都是些同辈甚至更老一辈的长老，但已经有入门弟子了，要收楚晏为外门弟子又屈才。
掌门师兄这一辈相看完，又等晚一辈的弟子也相看完，师徒结成好几对，大殿中央的楚晏还孤零零站着。
挺拔的背渐渐有些畏缩，昂扬的头颅也尴尬底下，人们窃窃私语，不带恶意却很刺耳。
而惯例，大比上排着名次却没有被收入不归山的听鸣山弟子，不可再回听鸣山，只能别投。
那时，他收了他。
后来，他便讨好他。
“师尊在想什么？油都滴到衣襟上了。”
随着楚晏伸手来擦的动作和越来越近的拇指，素和言回神，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把他打回去。
“食不言，手不动。”
素和言记得他对楚晏很冷淡，一点师尊的样子都没有，是以，他实在不明白楚晏喜欢他什么。
真是奇怪。
楚晏被打了也不责怪，自然地收回手，转而去整理衣袖，突然问：“我记得我拜师那日，师尊原本是不打算收徒的，怎么在掌门师伯要收尾时，师尊想要一个？让我捡了一个好大的便宜，让同门们日日以为我在受师尊毒打的同时，还修习了你的旷世剑术，接受你无双的教导。”
素和言：“……”
楚晏闷笑，接着给素和言布菜，只是不再喂他，而是规规矩矩的。
他接着道：“师尊可能有所不知，那时候弟子出个门都有人围观，就为了看看我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能叫眼高于顶、连他派掌门嫡子都看不上的你，收我为徒。”
素和言皱眉，夹起鱼块又放下，筷子寻走一遍食案，最终放下，道：“撤了吧。”
楚晏好笑，不赞成道：“所以师尊是真的没有好好吃饭？这可不成，那些个正派人士天天对我喊打喊杀的，要是你再在我这里瘦了，岂不是得落一个薄待恩师的罪名。这不成的师尊。”
他给素和言盛汤，是梨汤。
熬的梨汤里面再加一些糖，甜得发腻。
楚晏道：“楚宫的梨汤不一样，是给师尊喝的。”
素和言道：“……你自己喝了吧。”
素和言起身，又被楚晏按回去，劝道：“师尊吃了多少？是没胃口还是这些菜不合心意？”
素和言发现，吃饭时他和楚晏真的没有多少话可说，楚晏总是三句离不开“师尊应该多吃点”。
这叫他略微苦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楚晏，他不是活人，吃不吃饭都无所谓，瘦了只是因为没了修为，又雷劫将至，虚弱的。
他在某些方面或许固执，但会妥协，不似楚晏，认定了便不会变。
“楚晏，我……腹中不适，医修嘱咐我少食。”他终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晏说，“而且这些饭菜也不和我胃口。”
楚晏看他，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再要说什么，素和言又道：“我出山是受你掌门师伯所托，既然所应未成，我也无颜见他。”
楚晏似有所觉，心里猛地一慌。
果然素和言接着道：“我尚在闭关中，今日告辞。”
“可是外面很乱，官府和修士都打在一起了。”楚晏不想他走。
素和言神色淡淡，道：“这个借口你三个月前已经用过了，你是要强留我吗？”
“可是，可是，”楚晏道，“可是没有师尊，我会发疯，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素和言沉默。
楚晏展开双臂，撑在桌上，道：“若我不肯放师尊离开，定要师尊住在楚宫，定要你住在披蓝殿，定要你日日与我相对呢？”
素和言：“……”
楚晏祭出知命簪，拿给素和言看，温言道：“师尊那时候收我为徒，一部分是因栖华师叔祖的魂魄散开，我被排挤孤立，师尊不忍是不是？一部分则是因知命簪，是不是？”
素和言掀唇，闭嘴，哑口无言。
楚晏道：“那日师尊白衣墨发宛如仙人，锦上添花般戴了一根紫玉簪，提衣而下时我连呼吸都忘了。师尊却遮掩都没有地走到我身边，用弑石拿我一滴血，只为了验证我与知命簪的关系。”
楚晏摸着簪头圆润，微微皱眉沉思，低声道：“师尊验出来什么没有？我以为是先帝拿我少时之血喂养它，让它与我产生联系，现在想又不是。我与知命簪有着更深的联系。”
素和言抬眉，凤眸凌厉。
楚晏道：“它能让我更好的掌握强大血脉，却使我更加抑制不住暴戾。而且师尊，你有没有发现，知命簪伴你长久，却对你和我一样亲。”
素和言听得额角暴跳，喝道：“楚晏！”
楚晏笑，把知命簪放在他手心，然后握住他的手，平静道：“除非我本身就是知命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