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
天地之间，一片白雪，只有他们二人。
素和言说得有些凄惶，连声音都在发僵。
楚晏听出来了，退开一步，扶住素和言的胳膊低头看他，然后慢慢地完全放开了人，彻彻底底退开。
素和言有些喘不过来气，握了腰间饰袋，紧紧掐住，可手心里的颗粒圆珠提醒他，这是楚晏给他找回来的雪珠。
他觉得有些尴尬，转身离开。
楚晏捞住他的袖子，道：“现在师尊还是不要下山为好，往山上的方向走吧师尊。”
素和言回身看他，皱眉道：“你何时回来的？”
见素和言终于想起来问他了，楚晏有点开心，抿嘴笑道：“一个月前。”
素和言要抽回袖子，楚晏不让，他也便作罢，好脾气回身往山上走。
楚晏自然地跟着，手里绕着他的袖子。
两人一路不言，到了小屋也在沉默着。
楚晏轻车熟路走到了素和言门前，推开门示意素和言进去。
素和言望着自己的房间有些怔愣，楚晏便拉住他的袖子，把人虚虚搂在怀里推着走。
楚晏自然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屋子，一张床一个蒲团，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素和言生活简单，他早就知道的，因此一点也不意外。
他强迫素和言坐在床上，然后从存物袋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桌椅板凳等物事，脱掉繁杂的黑袍，开始动手布置家居。
一切都和两年前在撤灯小筑一模一样，但两人心知肚明，几年未见，他们生疏许多，素和言错过了楚晏的成长，而楚晏错过了素和言等待雷劫的焦急不安。
时间是整整两年，不长也不短，只刚刚够两个人从思念到执着，把对对方的心思藏在深处，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仅仅攥着，不放在阳光下晒一晒。
楚晏弄好了屋里弄屋外，忙得不可开交。
一阵叮叮当当后，素和言放开始终皱紧的眉头，起身走出屋，看正在忙碌的人。
此时楚晏已经拆掉了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拿着锯子裁木头，脚边躺了几块长木板，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在他身后，凹凸不平的雪被冬日暖阳镀上一层金光，温温暖暖的。
素和言抿嘴，站在原地看着楚晏找来找去，搬来搬去，不训斥，不帮忙。
楚晏也不动用修为，找不到什么东西了也会去问他，素和言略一思索，也给指了方向。
原本破败不堪的山中小院在楚晏手里过了一下午，焕然一新，整整齐齐，干净明亮，虽然不华丽，但看着不像破败的山神庙。
只有楚晏脏兮兮的，他不紧不慢洗澡换衣，人模人样站在素和言面前。
素和言又开始皱紧眉头，也不知道怎么的便失了从容淡定，看见陌生的楚晏心里有些怕，慌慌的，从前没有过的滋味儿。
楚晏走过来，他紧张起来，道：“站住。”
楚晏站住了，无所谓一般耸肩，笑道：“师尊以为我还会听话吗？”
他说得肆意妄为，可没有前进一步，不尴不尬立在屋子中央。
对于素和言来说，他的气息太陌生了，一点也不亲近，和从前的楚晏判若两人，野性阴郁了不少，而原本他身上的那些内敛和谦卑通通不见了。
楚晏不错眼地盯着素和言看，冷不丁拿出一个食盒递给他，人却还是远远站着，道：“师尊。”
素和言抿嘴，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接过来，放在膝盖上，低着头，道：“魔尊被抓住了？”
楚晏皱眉，走过去拿过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点心端放在素和言手心，道：“这个是豆沙，这个是栗子，这个是……”
素和言望着白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糕点，无奈叹气，打盆：“我未净手，而且我还是你师尊，你这样不好，尊师重道的道理我虽然没有教过你，但你应该知道。”
“师尊？是，我知道的师尊。”楚晏点头道，拿出帕子用水系法术弄湿，前进两步蹲下来，为他净手。
素和言不让他也不退半步，强硬得很，道：“魔尊死了，我亲自动的手，三天前，在西南一片密林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楚晏缓缓说着，把自己虐杀魔尊的过程一点不落告诉了素和言，道：“师尊还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去？魔界。”
“我不回去。这些天我在人界谋划，将魔尊残存的势力收拢利用，又去和我父皇相认。他垂垂老矣，子嗣单薄，皇子公主都没有几个。也是我运气好，他就这么几个继承人还都死了，死在一场地动之中，我现在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我是魔，他也不得不承认我，替我遮掩身份。”
素和言不知道要说什么，久久难言，坐在床沿半天不动。
楚晏观他神色难得不耐，失笑起来，道：“师尊在想什么？”
素和言郑重地看着他，严肃道：“楚晏，你现在是临近魔神了吗？敢这样肖想人界。”
楚晏摇头，慢吞吞擦着素和言指尖点心渣，道：“修为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地步，但对付他们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素和言抿嘴，许久，低声道：“你在怪我？怪我定要将你送去魔界，不顾你的死活？”
楚晏动作一滞，随即苦笑不得，“嗯”了许久，道：“我只想知道，师尊是笃定我在魔界能活吗？魔尊修的无情道，修为极高，噬杀残暴，师尊没有想过，我会死在他的掌下？”
素和言没有多想，立刻道：“不会。”
楚晏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笃定，但没有多问，指着还剩许多的点心，道：“味道如何，师尊？”
素和言道：“尚可。”
楚晏微笑，道：“既然尚可，那师尊就把它吃完吧，我看着你吃。”
素和言皱眉，冷冷看向楚晏。
楚晏笑，蹲在他身边指着点心不动。
素和言和他僵持不下，最后叹气认命，慢吞吞把点心吃了。
楚晏一直看着他，时不时递水，时不时擦手，等素和言停了动作，便小声督促，温温柔柔的。
素和言被楚晏的态度惹恼，吃了点心，把白玉盘子狠塞进他怀里，冷道：“不肖子弟。”
楚晏拿着盘子，愣愣站起来，踟躇道：“师尊真的瘦了许多。”
他拿手在素和言腰间比划着，道：“我两手就能掐住，还可能多出来一点空间。”
素和言不理他，掩了衣袍往外走。
楚晏在山下的事情还没做完，自然不敢放他走，拉着他的袖子，抬手布下一个结界，道：“师尊还是在山上较好。”
素和言抿嘴，把耿耿于怀的事情问出来，道：“你拿我簪子做什么？”
楚晏把他拽回床沿坐着，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道：“师尊以为我拿它做什么？”
素和言冷眼看他，道：“我不想和你废话。”
楚晏点头，道：“师尊的那根紫血的簪子，便是知命簪吧？我少时在楚宫，楚皇因为我有魔血，觉得和知命簪一样罪恶，便拿我喂养它，我和它有一点感应。”
素和言：“……”
楚晏道：“九章剑，含章剑，犹疑箫，照颜琴，谌诀，诞阑，现在还有知命簪，师尊活这七百年，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吗？”
素和言握拳，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楚晏捏住腰侧骷髅串，道，“我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宣告出去，你放心。”
素和言看向他的手，以及那串骷髅头，有些孩子外出两年，被别人带歪了的感觉，心中不爽，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楚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顿了顿，放开那串骷髅头，提起黑色衣料，盖住。
素和言收回目光，道：“你的修为到何种程度了？”
“师尊，”楚晏微笑起来，有些自得，“我的弑石呢？”
“裂了，半年前。”
“我的修为弑石已经不能够承受，是不是可以说，若我是人修，那再过个几年便可以让天界降下雷劫，淬炼体魄成为仙？”
素和言不语。
楚晏接着道：“魔族正统血脉是很厉害，短短两年我的修为便上升到这个地步。我都好奇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了，血脉如此逆天，她却死得这么让人哀叹，死于夫君之手？还让自己的儿子逃亡多年。”
他顿了顿，又道：“我拿知命簪修炼，也防止师尊用它对付我。”
素和言握住腰饰，道：“你要做什么？”
楚晏忽然哑了声音，道：“我要成皇，我要活在人间。”
素和言道：“我现在修为全无，知命簪也在你手中，你尽可对我放心。”
楚晏摇头，道：“我不敢对你放心。”
素和言不可置信地看他，是遭受背叛的难以喻言，手点着虚空，指着他，道：“楚晏，你要做什么？要破开三头镇结界，让天下暗无天日吗？”
楚晏沉默了，偏头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道，许久，道：“师尊，报复三界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我始终记得你窗边的那本书，你让我看过。
书里讲对与错的，你对我说，人可以犯很多错，但有的错只能犯一次，不能挽回，因为错了便是万劫不复，失足深渊。而师尊会让我爬不起来。”
楚晏站起来，对着素和言一礼，道：“万劫不复的错我不会犯，如果犯了也请师尊手下留情。弟子蒙受师尊教诲多年，知道师尊最看重苍生。楚晏在此立誓，犹陷深渊不动苍生。”
说完，楚晏拿起放在一旁的盘子走了。
素和言望着大变样的屋子发呆，然后一脚踢了楚晏方才坐的椅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