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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柴火在炸响。

      素和言道:“其实那些菜热一热也能吃,但是在除夕你们卉州都是吃汤圆的。”

      楚晏一愣,道:“嗯。”

      汤圆好了,楚晏给自己捞了三个汤圆拳头,给素和言捞了几个汤圆鹌鹑蛋。

      “如何?”素和言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楚晏三个都咬了一口,道:“师尊吃我的,我吃师尊的,刚刚好。”

      他一顿,将碗里汤圆全吃了。

      素和言:“……”他垂眸看着碗底圆滚滚的白软汤圆。

      馅没有拌匀,有的甜,有的不甜。

      素和言吃完,等楚晏洗碗,收拾好,两人慢吞吞往回走。

      素和言道:“你回去多喝些水吧。”

      楚晏一顿,道:“好的师尊。那个,师尊,你以后能陪弟子过除夕吗?”

      素和言点头道:“我在,都过。”

      天明,白蛰和易欢欢上门,素和言给三人发了晚来的压岁钱。

      “岁岁平安。”

      白蛰拿着钱,并脚左右跳了几下,表忠心道:“师尊放心,我一定加倍修习。今年小比,一定打败不言不思。”

      素和言点头道:“勤勉。”

      易欢欢拉他袖子道:“师尊,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过节啊?不勉强的!”

      素和言道:“不勉强。”

      转眼到春末夏初,蜀中、东南出现魔族,三头镇结界松动,往日加固的办法,这次没有效果 ,经过查实,其中也有妖族的手笔。

      水净门内弟子小比,白蛰负伤,没有打败不言不思,楚晏也负伤,拿了第一甲第一名。

      掌门师兄宽慰弟子们道:“年轻人嘛,总是有赢有输,继续勤奋修习,不要懈怠才是正事。”

      晚间,素和言从白蛰处回来,敲开楚晏的门。

      “伤势如何?”

      楚晏背对素和言系衣袋,道:“无事,一点小伤害师尊担心了。”

      素和言不说话,走过去把人看了看,才道:“转身。”

      楚晏乖巧转身,素和言将楚晏的衣服拉到腰部,为他上药。

      年轻人体热,不多时,素和言出了一身汗,指尖落在楚晏肩胛,颤了颤,收回。

      楚晏拉上衣服。

      素和言道:“若无事,多与同门走动,不然像今日这般,药室人满为患,你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

      楚晏不说话,他的师尊素和言,真的不像别人眼里的素和言。

      翌日微雨,红英落尽,春意阑珊。

      撤灯小筑里,素和言窗边捧书,山枕斜欹,一片美好,几片红花,落在他发间。

      楚晏便这样猝不及防闯入院中,举伞的手握紧了。他低头,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落花。

      花瓣打旋,停留在他的脚边。

      青色的靴子,红色的花瓣,楚晏想起素和言的脚。

      纤细的一双脚藏在黑靴中,总是不染尘埃,未入泥潭。

      或许心动是日积月累,也可能只一刹那间,从此入了魔障,难除心魔。

      从此,楚晏清楚明晰,那些拜师以来的欢喜和想念,不是素和言对他好,他生出来的一些师徒情谊,相反,生出来的是罪孽,是见不得光的深渊欲念。

      敛去眉宇间的波澜,楚晏收伞推开门,道:“师尊,各大修门的人都来了,掌门师伯叫我来请你。”

      素和言放下书卷,淡看一眼天色,道:“连日大雨,蜀中和东南又频现妖魔,这天下怕要不太平了——楚晏,你二十一了吧。”

      楚晏点头,走过去扶起素和言,道:“是的师尊——其实师尊病中,不去也没什么的……”

      素和言没听他说了什么,推开楚晏的手,“近日会有大事发生,你叫白蛰和欢欢谨醒,不要挨了申斥才知道老实。”

      白蛰温和有礼,易欢欢活泼大胆,素和言从来都是任他们野的,这次这样说,让楚晏心里没底,坎坷问道:“为什么?师尊是预料到什么了吗?”

      素和言整理袖子,道:“没什么,只是怕有人的利益收损,要发疯了。”

      他却没想到,这个“有人”,是天下人。

      素和言这两年病着,精神一日比一日差,可能是久不动弹,筋骨不好,抬腿便把自己崴住了。

      楚晏抢过去扶住他,以为素和言又病重了,语调都大了不少,道:“师尊没事吧?!”

      “没事,”素和言望着自己的鞋,许久才敛眉道,“楚晏,我可能近日修为大损,连灵力都不能自由运用了。”

      楚晏没明白,素和言也不需要他明白,捞起袖子,撑开楚晏手里的伞,出门了,道:“你不必跟来。”

      素和言做什么事,向来一意孤行、油盐不进。楚晏放心不下,偷偷摸摸跟着。

      议事的地方是水净南边一处角楼,视野开阔,四方一览无余,楚晏借口给素和言送东西,摸到议事的地方。

      才刚开始,掌门师兄还在说客气话。

      “按理说各位远道而来,水净应当先行款待,但事情紧急,便不做礼仪客套。”

      “其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把知命簪找回来便好了,我从北边来,路很远的。”

      “那你以为是很好找回来的?要是很好找回来,早便找回来了,何必等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聚集大家之力。”

      “哎我说素商,你怎么沉着脸不说话啊?其华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盯着他看。”

      “其实……找不到便找不到吧,找到了谁会用呢?别到时候将混乱时代的厉鬼放出来,才是贻笑大方。”

      “话不是这么说的,原本是不知道知命簪还在世上,现在知道了,还要任它闲着?现在蜀中、东南妖魔鬼怪横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各家各修门都派人去了。结果呢?没办法!你说说这叫什么事?用知命簪以恶制恶,以毒攻毒,才是最好的方法!我不像有的人,号称九州第一使剑人,怎的还躲躲藏藏,找知命簪不去,斩除妖魔也不去。”

      须臾,有人低声附和。

      这些人,楚晏多数不认识,但不妨碍他听懂众人对素和言的不满。

      “素和,你倒是说话啊!”

      “哼,他一天天冷着脸,我们有什么事情要议他都不参加,端着身份不干活!也只有玄若不计前嫌,给他容身之所!”

      玄若是掌门师兄的号,他要是不做掌门,弟子们倒是可以叫他一句玄若长老。

      掌门师兄白眼道:“你们都静静……素和他病了。”

      这话没人接茬,等过了几瞬,素商道:“病了……?”

      修士是很少生病的,尤其是像素和言这个级别的修士,人们默许着,修士说生病便是要死了,要写在书上、要挂在墙上了。

      素商看向素和言。

      素和言坐在门边,声音低低的,有点闷沉,听起来兴致不高,“只是小病——不下山是我之过,但门下几位弟子已去助绵薄之力。”

      一人跳出来指责道:“那你养在身边的易欢欢和入门弟子楚晏怎么不去?”

      “按商量好的,我可是把亲闺女都派去东南了。”

      “你撤灯小筑原本便是蜀中的,你那几个弟子说什么说!还不是分内之事?”

      “玄若,你倒是说说,太平盛世里他独享尊荣,乱世里倒躲起来了?这叫什么事?!”

      尊荣一词勾起在场人久远的峥嵘回忆,以及被素和言的光芒压得抬不起头的恐惧感,一时间鸦雀无声。

      掌门师兄忍不住白眼,摆了摆袖子道:“我倒没看见这些。三十年前梅花门觊觎知命簪,练就厉鬼祸世,将众家众门中出众的弟子关押起来。百家修门惧它势力大,武力强悍,不敢反抗,只有他敢!是你们事后讽做折露消血的素和言,以一己之力,斩了梅花门。”

      “可梅花门罪不当诛啊,他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屠门哇!一个不留!血从山上留下,溪流里的水都是红的,天边都是血红的,他的白衣都染红咯!”

      “何况这事他也不给个解释,要我说,呵呵,他就是手段太过毒辣阴狠,收个徒弟都是满腹心机,乖张难教!”

      这话狠过了头,鸦雀无声。

      素和言抬头,眼神厌倦冷淡。

      “我素和言自认并未得罪诸位,是自卑作祟,亦或是彼时梅花门压迫得太狠,要在我这里找回颜面?蜀中、东南妖魔的出现是我的过错吗?三头镇通道被毁坏是我的责任吗?”

      “我门下弟子已经赶赴最近的城池镇村待命,我水净更是全力以赴。再者,我不下山是我的事情,怕只怕我一下山各位就要回家去了,无所事事,憋得慌。”

      “其华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怍于人心,凡我之责,无不尽心竭力,未有过差错。”

      “你们在这里指责,是骂自己太过昏聩,还是谴责自己太过无能。今日齐聚一堂,是要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而不是为我专门摆的责问!”

      “再者,我的弟子好不好,不关你们的事,自己缺乏教养,便不要在这里指摘我的弟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是听说我病了,连剑都握不住了?自己肮脏,也大可不必这样,我嫌恶!”

      他没有说过这样绝情面的话,不是不会说,是碍着情面,他素和言自认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有人说难堪的话,等闹到僵局,就有人出来打圆场。

      “我看其华也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我们也是近日跑懵了,东南西北便没个着落地跑。单单三头镇我就跑了三次!今时今日齐聚,我们便聊聊,协议一下蜀中、东南的要事嘛!”

      “那个……望山师兄,你威望高、资历深、见识多,我们都服你,你说说呗,说说以后怎么办,那个妖魔二族杀也杀不完,风吹草长一样的。”

      望山捋胡子道:“……此事我也想过,九州太平,多少年没有祸事了?怎么现在偏偏是现在,怎么偏偏是蜀中和东南?素和病中,实力悬殊,而且皇城距离东南卉州不远,蜀中又少有修门。我以为,他们欲要挟楚皇以令天下,蜀中之乱,是预谋来牵制水净的。”

      有人弱弱来了一句:“昨日我鞍脚派,有个人来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什么人?什么话?”

      “哼,还有人理你鞍脚派?!”

      那人尴尬,更加小声道:“说,其华长老门下的楚分野便是皇室。至于那人,那人藏头藏尾,连声音都伪装过了,原本说好留宿一夜,结果半道打晕我派巡逻者跑了,其实也不可信,但我还是要说出来的,没有任何恶意。”

      话题似乎又回到素和言身上,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仿佛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少看一眼都会终生抱憾。

      有人道:“据说那楚分野不得楚皇喜爱,被赶出宫门,遭人追杀。少时从狗嘴夺食,乱葬岗都睡过,用着死尸做枕头被子,也躺过棺材凶地。见过这样阴毒场面的人,却在其华手下乖乖巧巧,倒是其华会教人。只是不知道他拜师那年,听月的入门弟子回家,半道死了,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说,是个意外。”

      “我也听说过此事,意外不意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弟子死在听鸣山,身上全是窟窿。”

      “我倒是听说楚分野与他有隙。那年楚分野推倒凤凰灯,想拉他垫背,没拉着,怀恨在心。”

      “他们都是楚皇子嗣,如此,那岂不是同门自……”

      越说楚晏越万死难辞其咎了,掌门师兄拍桌道:“够了!我还在这里坐着,等我死了,你们再来指摘我水净的错处不迟!”

      听掌门师兄的话,他是很生气的,但扎扎实实有多少生气就没人知道了。

      “楚分野是我水净弟子,撤灯小筑唯一传人,谁要是诋毁他,那便是与我水净为敌!而且你们问心,素和真的不好吗?没有他,在座的怕是都死在梅花门了吧!玄若说话不好听,诸位也要给我听着!”

      有人不乐意,正要上前理论,看见素和言站起来,怂了。

      素和言把含章剑丢在一圈人中间,“铮铮”做声几下。

      空鹿长老一乐,将自己的灵器也丢在桌上,剑敲着剑,荡出层层灵力,吹起素和言发丝。

      他道:“既然望山没定下主意,那便我说吧。南山和水净照看蜀中,东临门和望天门以及蓬莱阁清理东南妖魔二族,防止他们复返。”

      顿了顿,他道:“其他人都回家去,看着家门口的路,别什么牛鬼蛇神都放过去。你们从前都把人、物力集中在蜀中、东南,若是门口生事,到那时弟子们又要来回奔波,手忙脚乱,容易出错,最差的事,是时间赶不上。”

      楚晏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声,便抽身走开,迈下几台阶,不太清晰地听见素和言又开口。

      是在门边的位置,看样子,他也是觉得没有什么要商讨的。

      “我是借着水净的名号,有的那个使剑人的称号,在此前,你们根本没听说过我。”

      “你们各有各的排位,各有各的讲究,各有各的体面。苦苦维持的局面被打破——我和你们没交情,又和夜决、白归之流交好,还因此害死栖华,后来又屠了梅花门。”

      “你们怕我厌我,我都知道,但你们不该意气用事,更不该编造我的弟子。”

      “我不在乎你们说什么,但我门下弟子以后的路还长。所以若不留下三分薄面给我,我就当是要和我为敌。”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楚晏满意,消失在原地。

      素和言推开门,离开。

      楼中人人面面相觑,都希望有人带头骂几句,毕竟他们十来二十来岁时,都是这样不待见素和言的。

      那人是异类,无门无派,耍出一手好剑,修为更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他们哪个没有被父母或者师尊提着耳朵训斥,完了再听得一句:“看看素和言,都没有人教,二十岁便是快要飞升的修为,我倒是不指望你能飞升,但你能不能好好修习——不用功便去念书,考功名去!”

      功名利禄不如飞升成仙,正是好动喜功的年纪,哪个会在书案后,安生坐着看书。

      他们被长辈念叨,甚至觉得自己隐隐比素和言矮了一辈,看到人都得点头哈腰,等人走了才回神,这叫什么事!

      这一辈人中,十几二十岁时,便没有人喜欢他,后来便更可怕了,族辈更新换代,长辈相继离世。

      自己做了主,厌恶谁,喜欢谁,便不用遮遮掩掩,畏首畏尾,直说便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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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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