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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饭桌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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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很快在三人的共同助力下快速完成。香酥的椒盐排骨,鲜嫩的清炒虾仁,当地特色油润的麻油鸭,一道冬季当下应季的脆口青菜,一碟程外婆亲自做的特色咸菜,外加一大锅温火炖了几个小时的老母鸡鸡汤。本来有这些对一天在高速上窝着吃一路泡面的一行人来说绰绰有余,不过程外婆还是叫嚷着“不够不够,小昭来了,我还要多做一道炸酱面。”
宴明昭一听,直接双手握着程外婆比他矮小一些的肩膀,把她带离厨房,“不要啦,不要啦。唐女士,这真的够了。”
一张有些年头的圆木桌,正中一锅香气缭绕的鸡汤,汤色浅棕浓郁却不浑浊,几颗枸杞漂浮在上,鸡汤搭配几味药材共同迸发出撩人的气味,在外寒霜滴冰的季节,这样一碗热汤足够令人垂涎。程外婆笑皱了一张脸,在桌上当着众人面把最大的鸡腿留给宴明昭,外加装了一海碗的老鸡汤。宴明昭双手捧过,腼腆又欢快的捧场,一大口鸡汤携带热与香划入宴明昭的喉咙,稳稳当当的落入他有些空落落的胃,热烘烘中慢慢回味又能品出鸡汤的鲜。
宴明昭中气十足回复程外婆含笑的眼,“好喝。”
像是印证自己的评价,宴明昭捧着大碗,低着头像把脑袋扎进汤里,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口,仿佛其他菜在这锅汤面前都黯然失色,直把程外婆逗地直呼三个“好”。
这样鲜活的宴明昭在学校也极少见,在新城的宴明昭对人也很好,别人好一分,他就回馈两份,好虽好,但总有计较的味道,战战兢兢,斤斤自首且患得患失。而现在的宴明昭明显是人在自己熟悉的喜欢的环境下呈现出的轻松和惬意。
程一诺默不作声地为宴明昭夹了块椒盐排骨,像哄孩子般语气轻缓,“多吃点。”
你太瘦了。程一诺在心里补充道。
姜曼随口尝了块虾仁,估摸着也不太像程外婆平时做菜的味道,但是味道确实不错,她多尝了几口又随口一提这菜和平时做的不太一样。程外婆还生在为姜曼没能和程爸爸一起回来的事生闷气,只有程一诺回她,这道菜是宴明昭掌的勺。
姜曼往嘴里丢虾仁的动作停在半空,凤眸扫到宴明昭投过来莹润的眼神,筷子一抖,一个粉嫩虾仁稳当当落入碗里。
姜曼目光恬淡,启筷往宴明昭碗里招呼,红唇翕动,“这菜做的不错,不像我,大半辈子也没学个一星半点儿,全靠钟点工才不至于让程一诺这两小子被我的厨技毒死。“
”哼。“程外婆冷冷的哼出一声,”从小就没个女孩样,一让她呆在厨房帮我打下手就找借口往外面跑,现在也不知怎么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嘴上苛责的话是这样说的,又口手不一的将面前的菜往她那边挪了几厘米。
宴明昭嘴角漾起羞涩的笑,轻轻的摇头,很柔的看程外婆,“唐女士,女孩不是非得要下厨房才有女孩样的,像姜阿姨现在这样的没必要硬按着往厨房学,她也可以把啊诺和自己养的很好。”
养的很好?
这词从宴明昭的口中说出就像是有一株心爱的事物在姜曼面前,无光责任或者强制性付出,姜曼自愿成了个相当耐心和贴心的养花人。
“谁说是我养的程一诺,说不定我是放养他就长这么大了。”姜曼好笑地问。“而且这臭小子在学校什么样我可从来没有管过,要是有一天他要做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我可捞不了他。”
宴明昭又很慢左右地摇头,“阿诺不会的,现在的他和五年前很不一样,比五年前更加健康、温和,现在这样的身体和脾气,一看就花了大心思。“
”我五年前很糟糕吗?”程一诺幽幽开声。
“不是。我……就事论事。我表扬你的变化。”
姜曼从小到大听多了程外婆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唠叨,她们会说,女孩子要学会做饭。程外婆是希望她有自理能力,担心她在外长期吃外面对身体不好。而其他亲戚总会带点挑剔的目光审视她,说这样的姜曼以后不知道靠什么照顾夫家和孩子。
姜曼从小优秀到大,读书时一路保送到首都最好的大学,毕业又抓住投资风口和现在的丈夫一起创业上市一条龙,她不屑于服务所谓的夫家,不服输地做什么都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年轻时莽头莽脑地只往上爬,不在乎身边人的眼光,许是前半生太顺利,后来实在没想到会在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婚姻里栽了跟头,她撞破那个人和另一个男人在他们的主卧里厮混,隔着一扇门,那个和她走了小半生的人将她贬的一无是处。
他说她,老了,无趣,爱逞强,装的要命,连饭都不会做,也不会讨男人欢心。
那一跤摔断了姜曼很多的自尊,骄傲了几十年的高岭之花狠狠跌入泥塘。姜曼为此第一次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即使后来她以牙还牙也不能从中得到一点快感。她用尽手段把男人赶到公司分部,抽丝剥茧地搜查男人在总部的人脉,逐个收拢,快把男人逼死的时候又逗狗似的留了一口气,唯留一些离婚前的体面。
那男人说她狠辣无情,说她是没有心的畜生。
她很久没有见过宴明昭了,印象中只是一个还不错的小孩,她知道她妈妈喜欢,她的孩子对他态度很特殊。就是这样一个消失五年的小孩,再次出现,姜曼竟然可以在他柔软的外表下感受到那颗细致的心。
他仅凭程一诺的变化就能猜测她养的好,而有些人相濡以沫小半生恨不得将她啃咬吞噬个干净。
姜曼终于抬起头端详宴明昭小巧的脸蛋,她自认为见人无数,什么歪瓜裂枣在她眼皮底下都别想装上档次。可她看了又看宴明昭的神情,不是像是商场上浮于表面的谄媚吹捧,不像是因为害怕而卑躬屈膝的惊栗讨好,倒是有几分……像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这小孩有意思,傻乎乎的也没什么心机。姜曼眼波流转,斜眼瞅宴明昭旁边红了耳根温吞吃饭的程一诺。
”小昭这么勤快能干,长的也漂亮,在学校想必有不少人喜欢吧。“姜曼的眸子里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调侃。
宴明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恐的睁大眼,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
“没……没有。我……”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小孩。”
程一诺皱眉,“妈!”
哟呵,这就护上了。
“我看要不是我家这两个是小子,我都想让你把……”姜曼无视程一诺僵硬的故作玩笑,“把程一诺娶回家了吧。你这样的肯定疼媳妇。”
此言一出,除了程外婆满堂震惊,程言吓得筷子都险些握不稳,口中咀嚼的上下齿关失了零件般的无法闭合,程一诺脸色紧绷脸黑得不行,余光频繁偷瞄红透脸的宴明昭。
程外婆不仅没什么波澜,慢悠悠的扒了口饭,语出惊人,“我觉得也没什么不行,知根知底。”
“也是,自小就认识的,现在又是同桌。亲这不就妥妥的上加亲。”
“要是小昭愿意,那一诺这小子的陪嫁也绝对不会少的。”
“妈,当年说给一诺打给未来对象那金五件你还保管着吧,我看小昭就尺寸就刚刚好。”
宴明昭听着长辈似挑逗又似正经的对话,红晕从额头粉到脚趾头,张皇失措,双手坐立不安地抓紧裤子。宴明昭不太愿意在饭桌上大声反驳拂长辈的面子,他从牙缝挤出几个小声、模糊、羞赫、不安的“不是。"他的回答没有使饭桌上诡异的话题结束,唐女士和姜曼的语气反而越来越严肃,两人越说越离谱——话题甚至转到了“婚后生活”。
宴明昭脑子“轰”的一声,眼前飘乎了,血液烫沸了,生理的震撼引诱宴明昭诡异的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宴明昭下意识是看话题的另一个主角。
他转头,目光跌进一双更加深邃的眼波中。
程一诺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脸色冷冰冰的,只有一双眼透露出一些不同的颜色。见宴明昭看他,他也不躲,就这么将无人知晓的情绪藏在眼下,又一寸一寸的灼人夯入宴明昭的眼中,那眼神里分明是有些探究和克制询问。
宴明昭的心脏只允许他望三秒,三秒后,也许更快,总之他很快埋下头。
”妈,外婆,别逗明昭了,先吃饭吧,大家累一天了。明天我带明昭去看看小白和它生的猫崽子。“
话题总算到此结束了,宴明昭想说些什么缓解略显尴尬的场面,他想问问那些猫崽,程一诺沉沉看他一眼,心灵感应般回他,“小白和刘奶奶家的小灰生的那几个猫都在刘奶奶家里。”
程一诺这顿饭吃得很匆忙,吃完起来身体把碗拿到水槽,默默回房破碎去了。
宴明昭见程一诺没吃多少,以为程一诺是为饭桌上的事感到不适,为此不知怎么的也觉得有些心虚。饭后他帮程外婆收拾好碗筷,磨磨蹭蹭好一阵,进入程一诺房间前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程一诺主动发信息问他怎么还不上来。
宴明昭视死如归,咬牙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书桌前收拾东西的程一诺,让宴明昭意外的是程一诺的表现很平静,平静到像刚刚饭桌上怪异的话题真的只是家长们无意的玩笑。
程一诺的声音有些哑,”先洗澡吧。“
宴明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卷着睡衣去一楼的浴室了。
等宴明昭携一身水雾再次踏入被人精心打扫过的房间时,程一诺已经合目安稳躺在床一侧,,室设清一色是古闷的灰白黑,而程一诺旁边干净的新枕头和平铺的童趣棉被如此招摇,室内一尘不染,宴明昭嗅见床头柜上放的茉莉香薰味,整幅灵魂如浸泡在酸软的神坛净泉洗涤过般通透舒爽,而同时,在这份舒适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至深处蒸腾出。
宴明昭不知道那是什么。不,也许他知道——程一诺太静默了。
宴明昭从腹中吐出一口浊气,放轻动静,像幼猫一样怯生生的踮起脚尖挪到大床的另一侧。被子撇开一角,床垫凹陷,柔软身躯裹进被子中。
宴明昭光了卧室灯,想了想,坐起来看看黑暗中隆起的一团。他知道程一诺那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座台灯,那盏灯开着映出的位置是不太适合在床上看书或者做其他事的,毕竟·它射出的光线既不明亮,投射范围也不够广阔。但是它从很多年前就在这了——宴明昭很多年前就知道它的。
宴明昭福至心灵,向程一诺压低身体,一只胳膊肘抵在床上,另外一只手直越过程一诺上方。
“啪塔——”
他把程一诺把床头的台灯开了。
程一诺悠悠睁开眼,在不开朗的混沌光线里看见宴明昭停在半空中的手,宴明昭因为倾身的动作而离程一诺很近——其实还是正常距离,但是程一诺已经在脑子里头脑风暴起来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明昭这是想做什么,他不是对我没兴趣吗。
难道……刚刚是害羞,所以现在想说些什么。对,刚刚他脸都红了,他还愿意陪我一起回旧城。
卧槽,现在他主动靠近,我应该怎么办呢。
不行,明昭还没有说喜欢我呢。
但是,万一他现在想说些什么的话。
MB的,程一诺!明昭……还没成年,你不能这么禽兽的。
程一诺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攥紧了被子,难得出声有些……娇羞?
“做……做什么?”
宴明昭在混沌的光线里迷茫的眨眨眼,”你是不是有些怕黑啊,我怕你半夜醒了看不见光,我就把你床头灯打开了。“
粉红泡泡尽数湮灭,程一诺的羞涩面具在黑暗中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