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点都不痛苦》君如侍

2、奇怪的同桌

　　宴明昭在转来的第一星期，尽可能的对和他交流的人表现友好。
　　也许因为是程一诺的同桌，杨峥等人又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短短几天，他所表现出来的过剩热情，就差没把宴明昭家里户口给摸清楚。
　　宴明昭逢人就挂上标志温和的笑，和谁都能说笑几句，他说话温吞但风趣，人又长得乖巧，几乎快要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除了……他那个奇怪的同桌。

　　宴明昭从来没见过那么难找话题的人。和他说话从来不抬眼看他。脊背永远挺直紧绷，而他稍稍靠近一点，程一诺就好像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如置深渊。甚至在上课的时候，被他不止一次抓到偷偷暼过来的审视眼神。
　　宴明昭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让人讨厌了。他自认为自己多年对外磨练出的交际手段不算太差，怎么偏偏他的同桌不吃他这套。

　　算了，真是奇怪的人，等下次考试成绩出来换位置的时候，换掉就好了。
　　宴明昭想着。

　　宴明昭对程一诺真正开始有点实际联系是在一个横竖挑不出特别之处的普通日子。

　　“对了，宴明昭，你微信是哪个啊？你在班群吗？”杨峥在一堂数学课后，支身向前随口问。

　　咔—
　　程一诺用来画辅助线的铅笔芯闻声而断。

　　他妈的，破笔芯。
　　程一诺烦躁地按下一节新的笔芯，身体忍不住的倾过去。
　　明昭的微信号他在大半年前就可以倒背如流了，自己都还没有加上，就要被别人给抢先了吗。

　　他之前送程言回华附中学的初中部时，无意中在华附的名誉榜里看见过宴明昭的大头像。
　　照片里的宴明昭神色疏离，程一诺看见照片的第一眼连走不动道了。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过去不太好的心脏在一瞬间，就地复活，重新跳动。
　　他想尽办法挤出时间跑去华理附中，甚至让程言帮自己留意他的动向。
　　久别故人太美妙，他怕宴明昭再次不见，几乎是每天都要明里暗里问程言个两三遍。

　　为此，程言帮他问到了宴明昭的微信号，宴明昭在华理成绩很好，是名誉榜的常客，打听他的联系方式不算太难。
　　可惜，程一诺是个胆小鬼。
　　为此，他甚至有些嫉妒杨峥的落落大方。

　　靠，下次杨峥再想抄他的物理作业，干脆让他自己做好了。免的让他一天天的那么闲。

　　“哦，在班群的，你们可以加我。”宴明昭又报了自己的微信名，让他们有空可以加他。
　　宴明昭没有像杨峥等高中生一样悄摸地把手机带来，他恪守校规，本本分分的早六晚十，所以只能回去才同意。

　　杨峥低头在桌下倒饬一会，头也没抬的找到宴明昭的微信号，然后迅速的发去了申请，“好了，回去通过一下。”
　　其实杨峥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想和人交个朋友，但是某些人不是这样想的。

　　程一诺摔了笔，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状作无意的扫了一眼杨峥。
　　从此痛失了物理作业来源的杨峥有一瞬间后脖发凉，冻的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

　　程一诺在那天周遭气压明显降低，让杨峥等一众损友也没敢靠近。

　　那夜，程一诺失眠了。
　　在高中早六晚十的作息摧残下，程一诺基本不会失眠，少有的几次但是因为见不到宴明昭。或者因为其他有关宴明昭的事。
　　比如，现在。

　　他望着自家卧室的白色天花板，脑子里全部都是宴明昭的那一句：“你们可以加。”

　　你们？
　　包括自己吗？

　　可以吗？
　　会很奇怪吗？

　　程一诺转过身子，用力埋首进枕头，努力嗅着沾满自己味道的枕套，以此平定心神。

　　凌晨一点，程一诺打开手机，盯着宴明昭的微信页面半个小时之久，然后……关掉手机，闭眼假寐。

　　凌晨两点半，程一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和自己说起来上个厕所再睡，然后……装作无意又看了一眼手机。

　　凌晨三点二十分，纠结良久的程一诺捧着手机，自我打气说杨峥可以，他应该也行。然后……一直编辑好友申请。

　　……
　　凌晨四点多，宴明昭收到了那个奇怪的同桌的好友申请。

　　宴明昭惯性失眠许久了，在床头手机响的第一秒里。他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起床，眼巴巴的的打开手机，除了屏蔽了的班群信息以及那个顶着向日葵涂鸦画头像的好友申请外，并没有任何他想要的只言片语。

　　宴明昭垂下眼睫，娴熟的打开那个人的消息栏，只有每个星期固定的转账记录，和几句不痛不痒的带着疏离的问候。其他的什么有没有。

　　他轻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头像。
　　搂着另一个和他长的很像却更显青稚一点的男孩，笑的无比慈爱且幸福，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母慈子孝，可宴明昭只觉得刺眼。

　　她才不会记得我，怎么会让我回去帮她过生日。

　　宴明昭认命一样退出界面，又开始认真看着那条凌晨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同桌，怎么好端端的加他的微信？出于礼貌和无聊，宴明昭在疑惑不久后，就顺手点了同意。

　　昭：？
　　昭：还没有睡

　　……对方正在输入中……
　　熄灭。

　　……对方正在输入中……
　　又熄灭。

　　如此反复几次，都快要宴明昭弄无语了。几分钟之后，他的奇怪同桌终于回了信息，回答的内容堪称一个精辟简短。让宴明昭都在考虑要不要装睡了。
　　cicada：嗯。

　　过了一会，似乎对面的也觉得有些干巴，便又来一条信息。
　　cicada：你也没有睡吗？
　　宴明昭垂下眉睫，认命似的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物。
　　然后慢吞吞的回他。

　　昭：现在睡了
　　cicada：晚安
　　昭：晚安

　　宴明昭关上手机，俯身抓过药，就着放凉了的水，直直灌了进去。
　　宴明昭自嘲的和自己道了句晚安，然后卷被睡下。

　　说是晚安，但明显今晚不会是一个好睡的夜。宴明昭就算半睡半醒间也睡不踏实。刚刚迷糊了一个多小时，可怜的高中牲就要起床上学了。

　　宴明昭显然没什么精神气，拖着比主人大脑还疲惫的身体，磨磨蹭蹭的最后进了教室。
　　刚刚坐下，杨峥好奇的凑近看了看宴明昭，又看了看眼下青黑的程一诺。

　　“程哥，宴明昭，你们两个昨天偷鸡还是摸狗去了？”

　　程一诺捂嘴打哈欠的动作一顿，侧目瞅了一眼萎靡的宴明昭。

　　“没有。没有鸡偷，也没有狗摸。这天天早六晚十，一个月就放四天假。铁打的机器也转不动了。”宴明昭额头抵着桌，有气无力的回答。

　　杨峥深有体会的点点头。

　　程一诺其实整个人也挺疲惫，昨晚从紧张和犹豫不决到得偿所愿的甜蜜，几乎让他昨天一整晚都置在滔天的激动情绪里，他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不过他看着快把脑袋埋在课桌的明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反复起来。

　　昨天晚上明昭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还说了晚安。
　　程一诺嘴角勾起一抹笑，整个人一扫疲惫，散发着如沐春风般的清爽。

　　宴明昭本来有些抵触安眠药，结果还是在昨天凌晨四点多吃下了，这会药劲还在，他不至于睡着，可是确实影响听课质量。偏偏一大早第二节还是他最头疼的英语课。

　　英语老师姓陈，是个有名的温柔刀，惯用微笑来对同学们施压，眉眼很柔和，在课业上却要求极严，在课上对上她，三言两语就能把英语基础不好的虐的体无完肤。

　　陈老师照旧踩着高跟，摇曳着腰肢进来，微笑着开着她的“小蜜蜂”讲课。

　　宴明昭勉强听着，时间一长，只觉得陈老师说着好多催眠咒似的英语字符，试题卷上好多看的人眼前一黑的英语单词，黑板上好多让人听到沉默，看到流泪的英语语法。

　　“Who would like to translate the outline of this reading voluntarily? ”（谁愿意主动翻译一下这篇阅读的梗概。）陈老师顿了顿，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让人颤栗的话，“If not, I will start to call the roll. ”（没有的话，我要开始点名了哦。）

　　短短一句话，让在场46个人忽然开始变得很忙，所有人埋首不敢对上陈老师的含笑的双眼。

　　宴明昭自知状态不好，便一手攥着笔，开始在草稿上假装在记本来就不多的课堂笔记，心里的小人就差跪下求不要被抽到。
　　宴明昭左右瞄了一下，实在没有人站起来回答。
　　他想，我……要不要蹲下去捡个笔呢，其实鞋带也有点松了。

　　程一诺看着忙碌到把脸皱成一团的宴明昭，想起之前他在华理的成绩，不知怎么的，简直快要笑出声来。

　　明昭很怕英语嘛。

　　好可爱。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很怕被抽到吗？

　　那帮帮明昭好了。

　　程一诺在陈老师快要没什么耐心等下去想要点名的时候举起了手。

　　宴明昭感觉到身边的人干脆利落的站起来，声音低沉却有力：“This article mainly teaches us how to ……”（这篇文主要教导我们如何……）

　　少年清朗自信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宴明昭英语不算好，可看见不住点头的陈老师眼睛里有闪过认可的光。他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奇怪同桌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

　　也许是人生来就有慕强心理，宴明昭终于忍不住多看了他同桌两眼。

　　他张扬着、自信着、从容着。
　　站起来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宴明昭听见杨峥把他心里的那句“我靠，牛B”轻轻的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