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同伴》紫双爻

2、初入金家

　　时值夏季，村里的小孩每天吃完晚饭后，都会到碧落湖里游泳。

　　碧落湖很大，在苍芜村的后方，一边是浅滩，另一边很深，听说湖底能通到大海，没有小孩敢往另一边游。

　　这天傍晚，夏嬉嬉为了套话，拉着那个小男孩往深处游。

　　小男孩有点害怕，夏嬉嬉说不要紧，湖底有大鳄鱼的话是假的，只是为了吓唬人。

　　小男孩更害怕了，夏嬉嬉拍着胸脯保证真的没有，不信下去看看，顺便比一比谁憋气的时间长。

　　小男孩拼命摇头，夏嬉嬉懒得废话，直接把他扯进了水里。

　　结果，小男孩差点溺死，幸亏岸边大一点的孩子发现异常，及时把他救了上去。

　　夏嬉嬉不但什么都没问到，还被大人警告，以后再也不准找那孩子玩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一起玩的小伙伴差点被自己弄水里淹死这件事发生后，阿姊待家里的时间好像变长了些，比较闲的时候还会教她写字画画。

　　展眼到了年底，下了好大一场雪，山峦至田埂，银装素裹，衬得半山腰上柿子树格外明艳诱人。

　　夏嬉嬉趴在院墙上，眼馋着那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心想：等雪化了，路好走了，我要把山上所有的柿子都薅光！

　　一道霞光陡然闪过面前，夏嬉嬉以为是看柿子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睁开，只见那霞光飘到碧落湖上方，湖水似是有所感应，倏地冲裂冰面，扑腾翻滚起来，跃到半空，形成一个圆筒状的水柱，就像是霞光把水吸上去的。

　　“阿姊！那是什么啊？！”夏嬉嬉惊骇不已，指着远处，招阿姊来看。

　　夏盈盈就在她身后，不但没有大惊小怪，反而面露喜色，摸了摸小妹的头，叮嘱道：“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今天看到的不要跟任何人讲！在家要听七爹的话，如果我能早些回来，就给你带柿子！”

　　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夏嬉嬉等啊等，等到天快黑了，阿姊还没回来。

　　夏七庆风尘仆仆地进屋，见柴妮儿无精打采的，随口问了句：“你姐呢？”

　　“阿姊又有事要离开，怕我拦着，就找了个借口说去给我摘柿子，然后一直没回来！”夏嬉嬉气呼呼地告状。

　　“多大点事儿！我明天给你摘一大箩筐！”夏七庆笑道。

　　夏嬉嬉心里七上八下的，堵得慌，总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七爹，如果阿姊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她皱起眉头。

　　“她……要是真回不来了，不是还有七爹吗？别怕。”夏七庆沈默了一瞬，宽慰道。

　　对于夏盈盈可能会消失不见，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而事实果真如她所感应，阿姊再也没有出现，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每天到山上的柿子林里转一圈，然后到碧落湖边，盯着湖水看半天。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夏嬉嬉依然没找到任何阿姊失踪前可能留下的痕迹。

　　她想着，既然村里没有，不如去外面找找。

　　于是，和七爹商议。

　　可夏七庆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说现在外头乱的很，到处都在打仗，出山等于送死。

　　其实，苍芜村虽四面环山、位置隐蔽，可南面山崖的另一边的即是大海，根本无法与外界完全隔离。

　　村里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为只要呆在山坳就很安全，依然过着优哉游哉的小日子。

　　直到有一天，远空传来尖锐的“呜呜”声，一只只铁鸟飞进山中，盘旋在村庄上方，抛下一颗颗椭圆形的炸弹……

　　顷刻间，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瞬间响彻山谷，苍芜村被炸得面目全非。

　　幸存者从屋子里跑出来，四下逃窜。

　　此时，夏嬉嬉和七爹正在柿子林的峭壁边挖野菜，压根来不及反应，一颗炸弹已到达他们头顶，咫尺之遥！

　　电光火石间，夏嬉嬉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疾速坠入山下的碧落湖。

　　“游到海里活下去！”是七爹最后的声音！

　　紧接着，“轰咚”一声巨响，山涧一片血雾，漫天飞舞。

　　“七！”未及呼喊出声，夏嬉嬉全身径直没入碧落湖的深水区。

　　她双手抱膝，蜷缩在水中哭泣，任凭湖水包裹着身体，沉入湖底。

　　周遭越来越暗，渐渐得什么也看不见，夏嬉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开始摸索着往可能是大海的方向游。

　　游着游着，胸腔的气快不够了，前方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气息用尽，水流开始冲灌入鼻腔，填满咽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将她困在原地，直到慢慢地失去力气，无法动弹……

　　意识涣散之际，夏嬉嬉心中十分不甘，她最后所求，不过是离开这个黑漆漆的水底，死到亮一点的地方去。

　　起心动念的一刹，周围真的出现了光亮！纯白色的，柔柔地萦绕在身旁，就好像是她自己在发光。

　　哪里来的光?幻觉？还是自己快死了?她惊奇又疑惑，却无力验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等死的瞬间，身下突然袭来一束巨大的托力！举着她往上狂奔，冲出了水面！

　　夏嬉嬉“哇”地吐出一大口水，酸胀的鼻腔刺激着眼泪奔涌而出。

　　她一时看不清是什么力量救了自己，只觉得躺在一块软乎乎的东西上面，天空飞来一只只灰色的小鸟，盘旋在上方，越聚越多。

　　“快！在那里！”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夏嬉嬉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黑影自天而降。

　　这时，她的眉心毫无征兆地剧烈疼起来，仿佛一把利刃刺入前额，穿过整个脑袋。

　　夏嬉嬉痛苦地抱着头，眼前彻底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睡在一个软绵绵的圆球里，不免心中一惊：我是不是被什么怪物吃了?这是它的……胃?

　　“醒了?”一个人声陡然响起，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夏嬉嬉的视线转向声源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圆形门洞，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蹲在门口。

　　他皮肤白皙，脸颊圆乎乎的，有点婴儿肥，眼睛乌黑透亮，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

　　“你……谁啊？”夏嬉嬉大着胆子问。

　　“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男孩声音清脆，貌似还没发育到变声期。

　　夏嬉嬉将信将疑，想了想，又问：“你是如何救的我?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叫什么？为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奇怪的球里！?”

　　“哎哎，你说慢点，一次问多了我记不住。”
　　男孩蹲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撑着地面，懒洋洋地说：“我的灰雀发现你在海面上，原本守在那附近保护你的黑衣人便赶过去把你接回来了。这里是香漳半岛上的金家，我是金家三老爷的独子－金元宝。至于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他眼珠转了转，见夏嬉嬉一头雾水、半懵半懂的样子，玩心忽起，瞎编道：“是为了把你留在这里，当童养媳！”

　　夏嬉嬉惊讶地睁大眼睛，盯着那位叫金元宝的瞧了半晌，不太确定地问：“我……只用嫁你一个吗？”

　　金元宝原本是玩笑话，结果反被她注视得红了耳根，此时听到对方的疑虑，不由得好笑道：“你还想嫁几个啊？”

　　“这个主要看对方家有多少个兄弟，比如我阿娘，嫁的人家有七个兄弟，那么我就有七个爹，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前面六个爹都死了……”她越说声音越低，眼帘垂了下来。

　　金元宝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眸光一亮，掰着指头小声嘀咕：“七个！那我大伯不是亏了！他是第八个！啊哈哈哈！”

　　金元宝捶着地板，笑个不停。

　　夏嬉嬉听不太懂，狐疑地瞅着他。

　　金元宝笑够了，摸了摸下巴，眼珠转来转去，不怀好意的余光落到了夏嬉嬉身上。

　　“趁着天没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着，忽而起身走进圆球。

　　夏嬉嬉警觉地往后退，在金元宝离她越来越近时，出其不意地一拳挥向他的印堂穴，结果稍偏了点，击中了面颊。

　　“嗷！”金元宝嚎了一声嚷道，“你良心被狗吃了！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趁他捂脸的工夫，夏嬉嬉迅速跑出圆球，并把那扇圆门关上了。

　　刚转身，一群扑棱棱的灰色翅膀逼近，她本能地用手臂遮住脸，待声响远了些，才放下手臂。

　　眼前是一间鸟笼形状的房间，顶部的圆拱是全玻璃透光的，屋内的摆设杂乱无章，堆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之前在海面见过的那种灰色小鸟如乌云蔽日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空间。

　　“大头怪！快把门打开放我出去！不然你会后悔的！”金元宝在圆球中边蹦边喊。

　　谁是大头怪?！夏嬉嬉莫名其妙，正好看到旁边杂物里有面镜子，拿起来照了照自己。

　　也不知是镜子的原因，还是她眼神不好，头好像真的大了一圈！像肿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在海里泡太久了？夏嬉嬉心一沉，神情沮丧地走向大门。

　　“大头怪！我带你去见你姐夏盈盈，你去不去！”金元宝又喊。

　　夏嬉嬉一怔，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