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俞一鸣

1、第 1 章

　　“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
　　一木一石都很孤独，
　　没有一棵树看到别棵树，
　　棵棵都很孤独。”——黑塞

　　1
　　“阿叔，买个打火机”。
　　“小俊啊，你爷爷牺牲啦？”老板戏谑道。
　　我没响。
　　“是叫牺牲了伐？”老板将打火机放在几案上，嘴角上扬。
　　我把硬币拍了下去，“十你娘”。
　　四月的小雨淅淅沥沥，微寒的风狭裹着菜车上恶臭的鱼腥味，如一堵密密层层的雾。“正月响震头，坟堆堆啊”。“诶，这个不是歪头他孙子嘛，这么大啦。”
　　在雾中，我看不清人的面孔，只觉得是些很熟悉的声音。

　　“要我来说的话，一生中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不是你在我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们彼此都在雾里。”小俊将别在耳朵上那根烟取下，“来，霏霏，帮我点上。”打火机咔嚓的一声，如同手枪上膛。小俊吐出烟圈，迷蒙中是女孩滚圆的□□。
　　“一天两包短命烟，你怎么不现在就去死呢？”一瓶啤酒下去，女孩脸上已然泛着红晕。
　　“明天给我买包黑利群，我就接着给你讲故事。”小俊笑笑，接着说。

　　祖父躺在卸下的门板上，两条长凳架着。我手中拿着银元宝，拿火机点燃一个角，往铁锅里扔去，“爹爹，别抽红双喜了，抽点好的。在那里你不用给别人看病，想搓麻将就搓，输了没关系，我再给你烧钱。”我哭得歇斯底里，两条泪痕已然纵横。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是个陌生人。有些亲戚早断了，也就死人的时候来送个份子，我不认识很正常。他坐了下来，陪我一起烧纸。他缄默，我亦无语。
　　豆腐饭时间到，大人把我叫走。陌生男人伴我左右，他20岁出头，胡子拉渣，外穿厂服，拉链夹着内里棉毛衫领口，一眼大人口中反面教材的典范。
　　“我给你变个魔术”，他的声音略不显成熟。只见他左手握拳，拇指处露出一个孔，右手将火机在出孔处点着，五指摊开，好一个“顺手挽住火焰”。
　　记忆在迸溅，无数零星碎片整合又破裂。上了发条的机械，行走在单程线，一味向前，忘了沿途的经点，终是一场璀璨的幻灭。
　　“你是——书豪？”
　　“小俊，按辈分你得喊我阿叔。”那久违的猥琐的笑让我不禁为之一怔。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倒数第二次在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