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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井池·容息 ...

  •   摊贩的本店有些偏,绕着巷子左拐又绕的,摊贩的小推车似乎也有些年头了,木头轮子在不算平坦的路上咯吱作响,在他们以为快要走出镇子的时候才终于到了。从外面看,店面不算小也很简洁,连牌匾都没有,乍一眼只觉得这就是普通百姓的居所而已。

      店门没锁,摊贩推开门请几个人进去:“贵客们还请见谅,如果不是逢年过节,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所以小民的店里还做着其他生意。”
      不用他介绍,白杦他们从进门已经看出来这个其他生意是什么了——殡葬。

      店里大大小小陈列着一众白黄惨色的花圈和黑红的纸花轿,还有大堆的金元宝躺在角落。屋子的光亮并不暗淡,甚至可以说很明快,然而不知道是环境过于特殊还是心理作用,总让人觉得这里带着阴凉的森气。

      柜台上有个青铜器材质的小香炉,里面似乎只有香灰,倒是屋子更里面一点的角落有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小神龛正在燃着香,味道不算呛人,但闻着让人心情压抑还憋闷。

      白拾从来的路上就一直拽着宫肆衣的衣角没撒开过,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铁定不会踏进这间屋子,而宫肆衣挑眉看着自己已经皱掉的衣服,一句话都没说。

      “贵客们,来看看喜欢什么面具?”摊贩指了指柜台后的墙面,那里堆放着一整墙的面具。
      比起推车上一眼望去都是丑得千奇百怪的妖怪面具,这里的面具确实要更美观些,大多是以单一的动物为原型。

      “老板好手艺!”
      沈微兰已经忘记了她原本是要给“陈念”挑礼物,自己先行被一墙的面具吸引得挪不开眼,拉着白杦和宋奇宴给帮她选哪个更好看。

      宫肆衣盯着白拾看了几秒,见他时不时会看向连接内屋的那扇半掩着的门,悄悄贴近问道:“里面有什么?”
      对于他突然靠近的低语,白拾被吓了一哆嗦,随即抓着他的手更紧了:“没什么,就是这里有点阴森森的。”

      “不挑一下自己喜欢的面具吗?”宫肆衣问。
      白拾偏头看了看那一墙眼花缭乱的面具,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还是不了,你给我的那个就挺好的。”

      宋奇宴这个顺风耳当即就看过来:“什么?小念有面具啊?”
      “哦?小念有面具?快拿出来我看看!”沈微兰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难怪你一直对这些面具不感兴趣,原来是自己就有啊。”

      白拾看了眼宫肆衣,想征得他的同意,毕竟这玄素狸面具是魔尊亲手做的,上面还有魔尊的力量,万一被白杦察觉到就麻烦了,但后者轻眨了下眼表示允许,白拾这才放心地把自己胸口处雪白的玄素狸面具拿出来,沈微兰美眸都瞪直了。

      “天呐!”她像是捧起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赞不绝口,白皙的手指连触碰时都是小心翼翼,“这么雪白,这上面竟然还有细密的绒毛?就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白杦简明扼要:“是玄素狸,和你之前所救的母狸是同一品种。”

      不出白拾所料,热爱小动物的沈微兰瞬间要炸锅:“什么??拿小狸子做的面具?”
      宫肆衣扯谎道:“是拿特制的材料捏成了这个形状,不过上面的绒毛嘛,确实是剃了一圈毛沾上去的。”

      “竟然能做到如此逼真的程度,是哪家店做的?”宋奇宴问。
      宫肆衣:“是家母,她闲暇无事,就爱琢磨这些小玩意儿。”
      白杦盯着看半天,总感觉这面具哪里不对劲,但并未言语。

      沈微兰这才放下心来,捧着面具拿去给摊贩看:“老板,看看人家这个手艺!可得好好学学呀!”
      白拾抬头瞥了一眼宫肆衣,再次感叹他这个张嘴就来的能力。

      “如此精美逼真,是小的学十年也达不到的水准。”摊贩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不过,我的师父应当可以。”
      “师父?”沈微兰重复,旁边几个人也闻声看过来。

      摊贩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挠着头笑道:“实不相瞒,我平常主要是折折元宝,做几个花圈,顺便打打杂,这些面具都是我师父做的,以我现在的水准,还做不出这些。”

      “那你师父是谁,我可以请他帮着做一张我想要的款式吗?”沈微兰问。
      摊贩露出一抹难色,目光下意识瞥向内屋那扇不太容易看到的房门,然后立马转回来赔笑脸:“实在不好意思,我师父他常年不在店里,贵客们可能见不到,但你们的需求我可以转达。”

      “看来是我们叨扰了。”白杦早就看穿了里屋的人不想被打扰,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半掩的房门说道。
      摊贩赶忙道歉:“诶哟,贵客言重了,这怎么会叨扰呢,是小民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白杦并未在意,只道:“不会,我们尽快买完就走。”

      然而宫肆衣却直接拆穿摊贩的谎言:“但是没想到老板你竟然这么放心自己的店,门都不锁就出去了,而且好奇怪啊,神龛那边的香看着才燃了不过半柱,但半柱香之前你不是还在街上卖面具吗?”

      “这个……”摊贩面露尬色。
      “白公子说的对,确实是我们叨扰了。几位朋友慢慢看,我先带他出去逛逛。”宫肆衣浅浅一笑,便要拉着白拾准备出门。

      “且慢。”
      里屋的人终于还是出了声,只是这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发着虚,似乎为了证实这一点,紧跟着还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声音的主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珊珊走到放门口,削瘦地手指拨开门帘,露出真貌。

      那是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有着一头几乎可以拖地的乌秀长发,然而一眼望去给人最大的感受只有瘦,虽不至于骨瘦嶙峋,但刀削般的下颌骨和苍白的面容,再配上一双耷拉着提不起精神的双眼,让人忍不住担心轻轻一碰他就会倒地不起。

      “实在抱歉,如此不修边幅,就出来见几位客人。”男子捏着一支和他双手一样白皙精琢的玉簪,将头发在脑后随意的盘了几个转簪好,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落下来,又添了三分憔悴之意,“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容息。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和客人打照面,咳咳咳……并不是我的小徒弟刻意隐瞒,请不要怪他,咳……”

      一众人见此情形哪能怪的起来,要怪只怪自己明知道人家不愿露面还要逼人出来,当然,直言拆穿人家的宫肆衣是一点没有愧疚感的。

      沈微兰连忙把手里的面具还给白拾,然后歉意地冲容息笑道:“怎么会呢,倒是老板你别怪我们几个不懂事,不知道老板身体抱恙,属实是打扰了。”
      容息的小徒弟连忙给自己的师父搬了把红木椅子过来,容息慢悠悠坐下,然后吩咐他:“小谷,麻烦你去后院看看吧,那里被我搞得有点乱。”
      “好。”小谷应声,然后对几位客人浅浅鞠了个躬才离开。

      容息回过头又道一声歉:“实在不好意思,这身子骨不争气,站久了就会累得很……是哪位客官有定制需求来着?”
      客官们面面相觑一番,纷纷摆手。

      沈微兰:“没有!我们看着墙上那些就特别好看!”
      白杦:“您好好歇着就好。”
      宋奇宴:“我瞅着有个黑白的挺不错,诶别别,您坐着,我自己取就好!”
      三个人只想着赶紧买了东西就走,宫肆衣杵在原地倒是一个恍然想起什么的表情:“咦,我记得宋公子不是大夫吗?正好,不如给老板看看?”

      然而不等宋奇宴开口,容息就摆手拒绝了:“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长这么大看过不少大夫,咳咳……一直是这样,治不好的,就不麻烦了。”
      “这样啊。”宫肆衣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几个人迅速挑了几张面具,匆忙付了账就离开,容息笑着说:“欢迎再来。”

      一行人从店里出来时已经日薄西山,天空冒出稀稀拉拉星点。
      沈微兰惊讶道:“感觉也没待多久啊,怎么天都快黑了?”
      “巡游好像得到戌时才会来,我们不如先去吃个饭?”宋奇宴提议。
      好巧不巧,白拾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叫起来,逗得几个人忍俊不禁。

      沈微兰反倒面露哀色:“白大哥,你还要……做长寿面吗?”
      “嗯,借客栈的厨房一用好了。”白杦点头,然后转向“陈家兄弟”,“两位可愿赏个脸一起来?我每年都会在幼弟生辰这天做长寿面给他吃,虽然他这次不在我身边……不过小念不也是今天生辰吗?就拜托你替他多吃一些了。”
      白拾心下一阵酸酸的感动,重重点头:“多谢白杦哥。”
      看着他恬静的笑容,白杦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透过对面这个长相声音完全不同的小公子可以看见自己的亲弟弟。白拾则不着声色的转移了目光,心虚地不敢再看白杦第二眼。

      到了客栈后,老板非常热情的把厨房借给了出手阔绰的贵客们,白杦刚从面桶里舀了一勺面粉,宫肆衣就掀起帘子进来。

      “白公子,可否教陈某也做一下这长寿面?”宫肆衣已经不容他拒绝地挽起袖子去洗了个手。
      白杦爽快答应:“当然没问题,陈兄是想亲自给小念做吗?”
      “对。”宫肆衣学着他也舀了面粉,“那小子身子精贵的很,爱生病,我爹经常念叨我不会照顾人,烦的很。”

      “小念也爱生病?”白杦一怔。
      宫肆衣挑眉:“也?”

      “实不相瞒,舍弟身体也是打小就不好,可以说是喝着药长大的。”
      “嗯……也许中元节出生的都会带点病?”
      对于他的打趣,白杦只能扯出一个苦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万一生病了没人照顾怎么办……”
      话头沉了下来,白杦以为自己扫了兴致,片刻后对面的人安慰他:“会没事的,肯定能找到他。”

      白杦闻言垂眸浅笑点头:“嗯,多谢陈兄。”
      宫肆衣也学着他舀了同量的面粉,挑起话头:“既然这两个弟弟这么相像,我到底更好奇他们还有多少像的地方了,白兄的弟弟可有什么吃不得的东西?像阿念,他从小就吃不得鱼,一吃就会起疹。”
      白杦眉眼温柔,里面藏着无尽的思念:“是吗?说起来,阿拾是吃不得桂花,他年幼时闻着,给我吓够呛,幸亏有奇宴。”
      二人边说边做面,宫肆衣学着他的样子一步一步,笨拙之下竟也和出一个成型的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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