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之上【西幻】》吴钩晓月

7、黑猫

　　绫遥注视桌子上安静放置的纸牌。
　　纸牌？！梦中那位莉亚小姐好像从阿努比斯那里得到一张纸牌，那么我这张是什么？
　　她回忆着关于这张纸牌来历的一切可能。
　　梦中阿努比斯给莉亚小姐一朵夜玫瑰，在临走时打了个响指，花朵便在灰烬中变成了纸牌。
　　而今晚在阿努比斯临走时，好像也打了个响指，同样在此之前也给了我一朵夜玫瑰。
　　就是这张纸牌所在的位置，当时那朵夜玫瑰刺破手指后，我的确是放在收银台上了。
　　同样是响指，同样是夜玫瑰，同样是纸牌。
　　同样的，莉亚小姐与绫遥都从地狱来到了人间。
　　只是一个是自愿的，一个是被迫的。
　　绫遥可以确定，这张纸牌同样来自于阿努比斯。

　　绫遥止住颤抖的手，阿努比斯已经给她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慢慢靠近纸牌，然后轻轻拿起。
　　将纸牌翻到正面，同样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坐在王座的年轻女性，带着翼鸟状的黄金冠冕，身穿暗金色的华服。
　　在那冠冕旁边，飞翔着一只白色光洁的飞鸟，正衔着一枝荆棘要将其放到冠冕之上。
　　在其身前，是一个红发披散的女侍者，弯腰下蹲，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金色的器皿。
　　最后在那王座之后隐隐约约有无数双眼睛。
　　绫遥被这纸牌中的画面惹得目眩神迷。
　　这群神经病怎么老是搞这种看不懂的。
　　最后她一了百了，将纸牌扔到收银台下的犄角旮旯中，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抬头环顾商店，最终只能满心烦闷的注视着窗外的黑暗。

　　雨后的黑夜卷起微风，安静中充满诡异。
　　在大厦迭起的都市之夜，无数高架桥纵横穿过，钢铁建筑形成城市的骨架，万千霓虹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构成了城市的灵魂。
　　雨水留下浑浊的水洼，倒映着都市形形色色的一切。
　　罪恶和希望在城市深处被书写，镌刻在千年历史的斑驳大地上。
　　这里是文明中心，这里是野蛮刑地。
　　这里是——
　　圣西坦丁。

　　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一只黑色的长尾猫灵巧的落在钢制输气管道上。
　　它有一双如绿宝石明亮的眼睛，它四处张望，然后弓着身子舔舐着伤口。
　　可这时一枝箭矢射来。
　　黑猫立即警觉，忽闪着身子从管道跳下。
　　射出箭矢的是一名短发的女战士，全身上下透着果敢干练，可头发却是粉色的。
　　她眼神犀利，摁动耳旁的对讲机。
　　“E.T，恶童-19号已经进入目标地点，务必击杀！”
　　对讲机传来同样干脆的声音。
　　“收到！”
　　那只黑色的小猫如同融入黑暗，它从管道落下后，便翻卷身子如若平地的落在另一个管道上。在这一片废弃区的管道群上，它如同一只西部原野猎杀目标的豹子，行动可比鬼魅。
　　而它与豹子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猎杀，一个是逃亡。

　　它跑的很快，在警惕四周的情况下，跑到了废旧的管理高台上，那里绘制着一个大大的红色五星。
　　它的伤口颇多，除了后背上的几处伤口，最严重的还是前腿上那几乎骨肉剥离的惨状。
　　但这次它没有停顿，它要跳过高台，顺着方向，便能逃到废弃的居民区。
　　虽然被称为废弃区，也只是相对于那大厦中高高在上的权贵们。
　　那里栖居着无数的三教九流，亡命者也常常隐藏在黑暗中。
　　法外之地，也是希望之地。
　　逃到那里，异境管理局的那些特警便短时间无法锁定它。
　　而它正准备奋力向前一跃的刹那，危险便在下一刻发生了。

　　绫遥发现意外总是在下一刻发生。
　　起初她想起此时自己还欠着债务。
　　“诺斯费拉图伯爵？他是谁？”
　　绫遥口中念念有词，过往的记忆再次走马观花。
　　绫遥并不清楚这位伯爵是谁，但她可以断定，迄今还坚持使用公侯伯子男这类称号的，只有吸血鬼一族。
　　一张苍白但十分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绫遥记忆中，那也是在一场雨后。
　　神秘强大的吸血鬼领主主持起每年的红月巡礼，一架架蝙蝠拉就的马车从红月前驶过。
　　一场洗礼地狱众生的血雨再次如期而至。
　　而那个全身被黑色裹满的男子便在雨后的月色中，骑马向地狱商店走来。
　　那匹马是黑色的，双眼泛红，如同燃烧着地狱的烈火。
　　“您好，请问绫度先生在吗？”
　　“他不在。”绫遥刚出门准备清扫门前的血水。
　　“他……”男子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安，“他怎么了？”
　　“他去外面逍遥快活，留下我，他的孙女，孤苦伶仃。”绫遥的语气近乎阴阳怪气。
　　男子看着绫遥打扫着门前的血水，他目光凄凉，突然念诵出奇怪的古老语言。
　　随着他的念诵，满地的血水开始漂浮于空中，缓缓涌向男子手中，凝结成了一快红色的宝石。
　　“送给你。”他的声音无比轻盈。
　　绫遥接下那块宝石，这时她才在月光中看清了他的面目。

　　那是一双如月亮般极具吸引的眼睛，一切淡漠和疏离化成月晕，折射在他近乎雕像般的面容上。
　　他身形挺直，即使坐在马鞍上，也如同蓄势待发的枪杆。
　　“谢谢你。你找我爷爷干什么？”
　　“他欠了我的债。”
　　“什么！那老头子背着我还赌博！？”
　　“不，你误会了。”他缓缓勒紧那根缰绳，“我们约定每五十年碰面一次，相聚时必要将这五十年的经历细细讲给对方。”
　　绫遥有些不理解，“可是这和欠债有什么关系？”
　　“他欠我一条命，或者，是他的灵魂，他的明天。”
　　绫遥看着那月色中模糊但俊美的面庞，心中却搞不懂他言语中的深意。
　　坐在马背上的男子似乎在微笑，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绫遥。
　　“也许你就是他的明天。”
　　这时，那头黑马突然昂起马首，燃烧的眼睛比血还鲜红。
　　男子勒紧缰绳，然后黑马抬起前蹄，便就转动了方向。
　　他最后留下一句：“告诉你爷爷，诺图已经来过，他未赴约，但我们的约定还在。”
　　话罢，便驾马消失在雨后暗红色的雾气中了。

　　绫遥是好不容易才翻出那枚红宝石，深红透亮，里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安静的注视着绫遥。
　　绫遥抚摸着近玉的表面，口中喃喃不语。
　　“诺图……难不成他就是那位诺曼费拉图伯爵，可他没说是欠钱啊。”
　　如果他当时讲明欠款如此高昂，代价如此巨大，她一定追上去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牵连无辜者。可现在爷爷去世了……
　　“哎，当你孙女我可倒大霉了。”绫遥看着收银台上爷爷和自己的合照，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但谁叫命运让我成了你的孙女呢，还得我帮你还。”
　　可绫遥还存在侥幸心理，也许来到人间，他们便找不到了吧。
　　但在没有注意的时刻，绫遥手中那枚红宝石突然莹润的闪亮了一下，像是一双眼睛眨动着光芒，他看见了绫遥。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伴随着一声声枪响——
　　高台上醒目的红色五角星就如同靶子，所有子弹精准的捕获到位置。
　　而那只黑色的小猫就是靶心。
　　黑猫在无数子弹的乱流中灵活的躲避着，它没办法再往前蓄力一跃了。
　　而在暗夜中无数枪口正擦出火花。
　　“白A，准备女神之怒。”一位蓝色短发的青年扛着一个深绿色的重型炮筒。
　　“什么？E.T，你要用那么危险的武器砸小猫咪。”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咬着棒棒糖，不可置信道。
　　“什么小猫咪，那可是恶童-19！”E.T呵斥道。
　　白A挑了一下眉头，然后立即伸出手，手腕处戴着一块全息投影手表，蓝光一闪，便投影出一只锥头圆柱型炮弹。
　　“开玩笑嘛，当然是抓恶童关键啦。”然后白A面色一正，另一只手开始凭空勾画。
　　只见在空中一只重型弹正在从微观结构开始缓慢成型。
　　“还要有多久，能完成空想具现？”一位黑色长发的女子从后方走出，红色的特警衣装，手中握着一把红色刀柄的横刀。
　　“女神之怒结构复杂，可以高精准的破坏和捕获目标。给我五分钟，可以完成具现。”白A信心满满。
　　可黑发女子却立马提起红刀，“来不及了！”她的目光冷峻的看向高台。
　　白A和E.T也随之看去。
　　只见在高台上原本躲避的黑色猫咪，此时全身散发幽绿色的光芒，顿时全身肌肉暴起，转瞬便暴涨为一头巨大的黑色豹子。
　　子弹落在它的身上如同落在最坚硬的墙壁上。
　　那名女子见状拔出横刀，夜晚的风吹动她柔顺的长发，她看向白A。
　　“尽快完成具现，我去拖住它。”
　　“红你要干什么？”E.T连忙问道，可不待回答，红便提着横刀跃至高台。
　　“怎么回事？受了那么重的伤，恶童-19怎么还能变身？”
　　白A的左手正在快速滑动，一只暗红色的炮弹正在缓缓成型。
　　而E.T扛着炮筒，幽深的瞳孔上出现一个十字，如同猎枪的瞄准镜，正对准疯狂反扑的恶童-19。

　　红提着横刀摩擦过台面，激起一阵火花。
　　而变身为一头巨大黑豹的恶童-19正张开獠牙，恶狠狠的看向红。
　　它背上的好几处伤口，便是出自眼前女子的手中，每一道都如同杀神凌厉。在那血色的刀刃中，它每一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
　　它率先舞起巨掌扑向红，红没有犹豫，拿起横刀朝它挥去。
　　那把血红刀柄的横刀顿时绽放血光，万千光华中，一照面，恶童-19的身体再次多出一道伤痕。
　　它狰狞的喘息着，它的眼睛燃烧起幽绿色的火焰，它发出咆哮，如同死狱中万千罪者共同呐喊。
　　“混蛋，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红提着横刀，不敢大意，她沉默着，可血红色的眼眸充满震慑。
　　她提起横刀，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可恶童-19突然疯狂的拍打着高台，它的伤口开始涌出幽绿的鬼火。
　　在无数幽冥鬼火的簇拥下，它变成一个小男孩，双眼泛白，头发变成游动的绿色火焰。
　　他漂浮在半空，疯狂的笑了起来。
　　“杀了你，杀了你，即使同样杀了我。”
　　红提起刀，一阵血芒包裹。
　　“血天使之翼——”
　　红的后背生出一对血红的羽翼，她飞翔在半空，举起刀，红色刀柄上长出一只眼睛，一抹狠厉闪过，顿时挥刀斩下。
　　可伴随着一声爆破，那无数的幽冥鬼火抵御了红的恐怖攻击，它们化成无数只触手抓住红，阴冷的火焰开始烧灼红的身体和羽翼，包括她的灵魂。

　　“快！白A，还差多久！”E.T焦急的问道。
　　“快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一滴冷汗从白A脸庞划过。
　　E.T转头看向危在旦夕中的红，他正准备放下炮筒飞身营救时，只见万千樱花化成利刃向恶童-19刺去。
　　沐浴在幽火中的恶童-19轻轻一挥，那些樱花飞刃便全部燃烧殆尽。
　　而天空中依旧飘洒着樱花雨。
　　一个女子从雨中走来，正是那名粉色短发的女战士。
　　“苏樱！”
　　苏樱的脸庞从黑暗中露出，她带来了光明。
　　她弯起手中的弓，只见一枝穿云箭流带着无数纷飞樱花之刃向恶童-19射去。
　　恶童-19挥起幽冥鬼火，扑向那支穿云箭。
　　可刹那那无数樱花连成一道道锁链顺藤摸瓜的开始捆束起恶童-19。
　　而在他为此晃神的一刻，苏樱飞身跳下，重大的势能冲破束缚红的鬼火触手，忍着锥心的疼痛，抱起红，转身跳出高台。
　　“苏樱……”红的嘴唇微微泛白。
　　苏樱眨动一下明亮的眼睛，“欠我一次哈。”然后抬头看向E.T。
　　“E.T，就是现在。”
　　此时已经完成的女神之怒立马塞入E.T肩上的炮筒，他的瞳孔勾画出十字瞄准，顿时一声爆破，轰向了此时被樱花纠缠的恶童-19。
　　强大的女神之怒在射出的一刻便开始了爆炸的艺术，它宛若战斗女神般执起剑与盾，没有偏差的刺向恶童-19。伴随着爆破声，恶童-19被女神拥在怀中，一阵强烈的硝烟涌起。
　　随之一只黑色的小猫咪从硝烟中跌落，落在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