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林间路》我喜欢五月

4、天上人间

　　正当顾清林几人还在为银钱烦恼的时候，与固远镇邻近的秋阳镇郊的一处山庄里，却是另一翻热闹繁华景像。秋阳镇虽比固远镇更近承天府，占得一时的地利，但也只是比普通城镇稍好一点而已，镇中最大的一间酒楼也只不过楼高三层。

　　很难想像在这样一处乡间地带，会有这样一处庄园的存在。只见镇效的一片群册的山脚下，若干间广厦远远看去金碧辉煌，重檐斗拱巧夺天工；若看广厦内，珠翠满屋美人如玉，锦绣华服的女子，翩然起舞，宛如仙子下凡；手持琵琶的歌妓低声唱吟，婉转动听如泉水叮咚，又如春风拂面，令人陶醉，引得一众酒酣正浓的男子丑态百出；而广厦外中心戏台上，威武霸气的将军正挥着长枪，与敌军酣战不停，台下四周，四个极大的赌桌伫立当中，每一个桌子周围都围满了正在吆三喝四人群，满桌的筹码与金叶子哗哗啦啦翻滚不停。

　　好一幅纸醉金迷的天上人间。

　　临水边的一处画舫内，两侧左二右一的布置了几张矮几，此刻三名年约四十左右，相貌周正的男子正分坐两侧，而顶头主位处一张矮几上，则空放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具与一盘晶莹圆润的荔枝，并不见人落座。

　　矮几中间的空隙间，两名身着颇为暴露的女子面覆薄纱，手挂清铃，正在偏偏起舞。

　　画舫中的三人此刻正边赏舞，边品着桌前的美酒佳肴，边看似随意的在聊着天。

　　只见主桌左边下手处一名留着髭须胡，面带微笑，身材发福着深蓝色锦服的男人对着对面矮几身着赤色华服的男人说道，“听说许大人新近又得了一名美妾，还未来得及恭喜许大人呐！”
　　虽面带笑意，声音里却透着些许挑衅的味道。

　　“哪里哪里，”被称做许大人的男人也不甘示弱，同样面带讥讽，“不及周大人大手笔，听说鸣香院的暖香姑娘前儿被周大人给包下来了，周大人才真是艳福不潜呐！”

　　“你！”对面周大人一时没想到如此隐蔽的一件事情竟被许大人所知，一时又惊又气。

　　其实也怨不得他惊恼，大楚自立国，便对官员狎妓明文禁止，因此大部分官员虽也偶有狎妓但基本不在官方开办的妓院当中，而是寻一些相对私密的由私人开设的妓馆花苑，就比如他们今天所在的这一处，名为幽兰山庄的地方。

　　“哎，”不等周大人再说什么，他身边另一位身着宝蓝色锦服，也是三人中身体保持最好的那名男子却是举起杯中酒打断了周大人怒火，“周大人如何能同许大人相比，许大人身为廷尉司少卿，诸多繁事缠身却都料理自如，单是前儿承平侯幺子的那件案子，”男人呷了一口酒，似是回味般的说道，“判的实在是漂亮，不但白得了一个娇美妾室，还让承平候欠了一个人情，我还听说承平侯那幺子私下里还孝敬了许大人一处宅子，啧啧，许大人当真是办得一手好差事啊。”

　　原本怒气冲冲的周大人听得此话，渐渐敛了脸上的努力，继而冷笑一声，看向对面的许大人。

　　许大人倒是也淡定，只“哼”了一声，强自道，“小周大人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怎么我这个当事人倒是不知情？看来改天我倒是要去寻了承平侯问上一问了。”

　　这周大人名周堇，身在礼部，官居正四品侍郎，这小周大人周舒，则是这周大人堂弟，身在户部，虽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仓部郎，却也是户部办事绕不过的一个角色。而对面的许大人正是廷尉司少卿许丰，同样官居四品。

　　正在小小的画舫中气氛焦灼的时候，画舫外传了几声男子爽朗的笑声，而后，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紫袍男子大步迈入画舫。

　　画舫中的舞姬暂停了舞蹈退了下去，而刚才还怒目相对的三人此刻也纷纷起身，口称三爷。
　　“哎，坐，坐，”被称三爷的男子进到主座落坐，对下首的三人道，“这里不是城里，没那么多规矩。”

　　于是三人纷纷落坐，只听三爷又道，“前一阵子一连忙了这许多日子，好容易太后的寿宴过了，咱们今天呐也逍遥一日，就抛开那些俗尘杂事，尽兴而归！”

　　说着，举起手里的酒杯，道，“我来晚了，让各位久候，我先自罚三杯！”说毕便一扬头，干了杯中的酒，自有侯在一侧的女婢上前为其斟酒。

　　下首三人自是不敢托大，纷纷举杯相陪。早在三爷进入画舫的时候，身后便有几名妙龄女子鱼贯而入，此刻三个身边也皆是有佳人相陪。

　　一时间画舫内的几人，个个佳人在怀，红袖添酒，竟似是刚才的龌龊从不曾发生似的，周兄许兄的你来我往，好不亲热。

　　酒过三巡，歌舞声歇，画舫内的几人均是面带微醺之色，正当此时，那主位之上负责斟酒的侍女一不小心将刚斟满杯的杯水碰洒，溅了那主位之人满手。

　　“奴婢该死！”那侍女当即向三爷磕头谢罪，语气中满含了惊恐。

　　那三爷甩了甩手，早有另一位侍女奉上干净的帕子。三爷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拉起那侍女的双手，满面阴寒的笑道，“长得到还算是水灵，啧啧，瞧这小手，”边说，边举起这侍女的手，对着下座的三人道，“当真是腕白肤红，宛若柔荑啊。”

　　说完，还闭上眼睛，将这侍女的手拉到鼻下闻了一闻，似是回味一般低语道，“只可惜啊，可惜。。。。。”

　　那名侍女见到三爷这般模样，原本恐惧的脸上更多了一丝绝望，“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啊。。。。。。”

　　三爷略偏了偏头，并未理睬那侍女的求饶，于是便有护院打扮的下人进来，将仍在哀求中的侍女拖了出去 ，渐渐再也听不到那侍女的哀求声。

　　下座三人见此情景，原本的三分酒意早吓的跑到爪哇国去了，俱是敛神屏气，画舫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上位的三爷却似是豪无察觉似的，却又别有深意的道，“哎，这些个小玩意，就得时时的调教着。咱们今日是来寻乐子的，别让这些小事扫了咱们的兴致。”

　　言毕，又对着画舫外喊道，“崔妈妈。。”

　　“哎，来了来了，”一妈年约三十模样的身着大红石榴裙，头戴富贵双蝶金步摇，身材匀称，面如姣玉的女子立刻走了进来，虽打扮看起来端庄简约，周身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媚气。
　　“三爷有何吩咐？”女子娇笑着问道。

　　“哦，”三爷哦了一声看了眼崔妈妈，崔妈妈身躯微不可察的一颤。

　　三爷却是没再说什么，转头喝下侍女送到嘴边的美酒，方似笑非笑的道，“怎么，到了你的地盘了，凡事还需要爷亲自吩咐？”

　　崔妈妈一愣，随即又强笑道，“哎呦，瞧我这脑子，前儿新到了一批好货，有几个是着实不错，只是野性未除，我原是想着好好调教一番再来伺候爷，怕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小心冲撞了爷的好兴致。”

　　“有野性好啊，”那三爷原本就有几分醉意，此刻哈哈笑道，“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那有什么趣味？啊？”

　　说完，看向下座的几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下座三人纷纷应声附和，一个个后背上却是冷汗直流，此刻简直如坐针毡。

　　三人皆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是知道崔妈妈口中所谓的“货物”是何。早就听说这三爷性情喜怒不定，且颇为暴戾，只不过之前从不曾亲眼得见，今日一见，果与传闻中一样。

　　只怕今日这里的亡魂，且不只是刚才那名被拖出去的侍女了。

　　好在这三爷没耽搁多久，便起身随着崔妈妈去了。余下三个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的互相嘲讽了，此时倒似是多了几分同病相连的味道。

　　挥散了身边的侍女，待到画舫中只剩下三人时，那周舒才声音干涩的对对面的许大人开口道，“许大人，头先那一对到廷尉司报案的兄妹。。。。。”

　　听到周舒这样问，许丰先是看了眼画舫外，确认没人，才低声开口道，“前些日子已经被我寻了由头，判了发配柳州了。前日负责看押他们去柳州的人回来回报说，那二人均死在半路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舒闻言放下心来，却又听到这许丰向着一边的周堇问道，“上次那弹劾。。。。。。”

　　“放心，那折子只我一人见过，我已经悄悄将折子换了出来，礼部那边并无旁人知晓。”周堇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换许大人放下心来，而后，又朝外面三爷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最近心情不太好，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是，是，许大人说的是。”两位周大人闻言附合到，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菜色，刚才还几乎剑拔弩张的几个人，转眼间便摒弃了前嫌，颇有一番相互扶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