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林间路》我喜欢五月

25、过堂

　　第二日巳时，余大山的案子开审。一早上顾清林几人便早早的等在衙门口。到了时辰，几人被放进了内堂。
　　内堂里，余大山带着锁链跪在堂下，而旁边一人却是站着的。时近六月，此人身着一身深蓝色的丝质交领窄袖长袍，外套一件水蓝色丝质罩甲，但看身形称得上潇洒倜傥，只可惜长相平庸甚至可以说有些猥琐，尤其是脸上那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看到哪里似乎都闪烁着贪婪的目光，白瞎了这一身的打扮。
　　不久，清水县的知县到了，于是开堂问案。
　　这清水县的知县名叫赵松山，身材有些发福，看起来约模四十左右，据说已经在这清水县呆了七八年。这些年间治理清河县虽说谈不上什么功绩，但也没引起有什么大的民愤，反正就是大错没有小错不算错，其实也是个没什么能力的草包，不然也不可能离着承天府这么近，七八年时间都没能升一升品级。
　　只听赵知县“啪”的一拍惊堂木。
　　“堂下所跪何人啊？所告何事？”
　　“呃，大人，小人是清水村的周广财，要状告这固远镇余家村的余大山，他敲诈勒索小人的钱财。”那周广财抢先说道。
　　赵知县只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这周广财一眼。也并没有在意他为什么是站着而不是跪着。然后又后向余大山，道，“你又是何人？”
　　“大人，草民就是余大山，但是草民并没有勒索过这周广财啊！草民实在是冤枉，还请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余大山因着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猎户，以往也曾往来周边的县府卖过猎物，还算是有一点见识，好歹没有被这满堂的阵仗吓到，回答的也还算流利。
　　“哎，大人，大人容禀啊。前段日子小人的母亲七十大寿，小人又见村边的小清河上没有桥梁，两岸的村户往来十分的不便，因此便想着修一座桥，一来也放便两岸村户往来，二来也是为母亲祈福。”那周广财又说道。
　　“嗯。”赵知县搂了搂下巴上那稀稀拉拉的几颗胡须，点头道，“修桥铺路，实乃大善，你有心了。”
　　“谢大人夸奖。”那周广财明显的面有得色，然后又道，“可谁知道，那小清河实在是水流凶险，先前小人让人建了两次都没能建成。后来，草民便重金请了高人，重新设计了一座可以架在河面上的桥梁。”
　　“嗯。”赵知县又点了点头，拿起了桌面上的一张图纸。“此桥确实独特，民间实不常见。”
　　“正是。”周广财又说道，“小人可是花了重金才求得此图。。。。。。”
　　说到这里，余大山却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这周广财说谎，那图纸明明就是草民带去给他的。”
　　赵知县看了余大山一眼道，“大胆，本官没问你话，不得喧哗！”
　　“大人！”余大山还待再说什么，那赵知县却是一拍惊堂木道，“再敢喧哗，板子伺候！”
　　顾清林在外看到这样子，心里焦急又十分的气愤，正想开口却被云烁拦住了。云烁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听周广财说完。
　　顾清林这才耐着性子，满脸愤怒的看着那赵县令，心中却是默念了一百遍狗官。云烁见他表情如此丰富又真实，不由的心里有点痒痒的，很想上手去抚摸一下那嘟起的双唇。
　　“你接着说，”赵县令见余大山不敢再多说，又对着周广财道。
　　“是，大人。”周广财接着道，“小人花了重买求得此图，不想却不知怎的，被这余大山给偷走了。他不但偷走了此图，还以此图为要挟，向小从勒索纹银五十两，小人如若不给，他就要烧毁此图！母亲大寿在即，小人无法只能给了这余大山五十两银子，大人，你要替小人做主啊！”
　　“大胆余大山，”赵县令听完，又是一拍惊堂木，对着余大山道，“连修桥这样的善事都敢拿来勒索钱财，实在是可恶！来呀！”
　　“在！”两班衙役应道。
　　“先打二十板子！”
　　“是！”衙役答应一声，便有人去取了水火棍，作势要对余大山用刑。
　　顾清林见此，实在是忍无可忍，开口冲赵知县说道，“只听片面之司，如何就能用刑？”
　　赵知县一听，问道，“何人堂下喧哗！”
　　顾清林强自镇定了一下，然后直接走进了正堂，对着赵知县微微行了个礼并未下跪，直接道，“草民顾清林，乃是余大山的村邻。”
　　赵知县被顾清林这敷衍的行礼给惊呆了，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对他如此不恭？
　　看他一身粗麻布衣，还是短打的样式，这明显就是个泥腿子啊！但是他又见顾清林眉目俊朗，身板纤弱，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赵知县于是问道，“顾清林，你可曾读过书有功名在身？”
　　“并没有。”顾清林干脆回道。
　　什么？没有？赵知县怒了。“顾清林你大胆，一介草民，你既无功名，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那他可有功名？”顾清林却是不管，直指着周广财问道。
　　“我。。。。。。这。。。。。。你你你”周广财急道。
　　顾清林轻蔑的一笑，对着赵知县问道，“既然他也无功名在身，为何他便可见官不跪，而草民就要跪？”
　　“你。。。。。。”赵知县一时语塞。
　　偏这时堂外的云烁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惹得赵知县更是恼羞成怒“大胆刁民，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呐，来人呐，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余大山见此吓了一跳，慌忙对着顾清林道，“顾兄弟，你别管了，你快出去，先出去吧！”
　　顾清林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而后才又对着赵县令说道，“你既升堂问案，却如何只听片面之词，反倒对真正有冤之人不闻不问，甚至都不给他开口辩白的机会，如此的是非不分，你如何能够服众！”
　　这时，已有两名衙役走到顾清林的身边，正是昨日去拘传余大山的二人，这二人许是因着战荣的面子，所以故意有些拖沓，捉住顾清林的手也没用力，顾清林轻轻一甩就挣脱了这二人的钳制，又指着余大山说道，“同是案子相关之人，有人必须跪着，有人就可以站着，如此不公不正，你凭什么做这一县的父母官！”
　　被人明着说是非不分，不公不正，赵知县简直是要暴跳如雷，然而此刻他反倒是不能强行用刑了，否则就真的坐实了他这昏庸糊涂的名声了。
　　赵知县毕竟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许多人，也很是有一点能屈能伸的架式，他强压着怒火咬牙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你说！本官倒是要听听，你有何话说！”
　　“很简单。”顾清林说道，“那造桥的图纸是我画的。是我给余大山，再由余大山卖与这周广财的！”
　　赵知县愣住了，周广财也愣住了。
　　“你说，这图纸是你所画？”赵知县不确定的追问道。
　　“正是。”顾清林回道。
　　“你。。。。。。你如何证明？”赵知县又问道。
　　“那他又如何证明这图纸是他由别处所得？”顾清林不答反指着周广财问道。
　　“你大胆！”赵县令再一次被问得语塞。
　　赵县令的内心实在是无语的很。案子审的好好的，这个顾清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着顾清林，赵县令觉的有点牙疼，直觉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
　　早知道啊，他就不该收下这周广财的那一点银子。本来嘛，金额又不多，要不是看在那造桥的图纸尚算新奇，尚且算得上他教化一方的一点成绩，他才懒得搭理这周广财。
　　这事也怨自己，怎么那周广财说是那余大山偷了他的图纸，他竟然也就信了呢？自己手底下这么多人，随便派个人先打听一下不好吗？
　　可话说回来这谁又能想到呢？试问一个日日在地里刨食儿的泥腿子，字都不认得，怎么会拿得出这样的图纸呢？
　　事到如今，银子他已经收下了，说不得就得多费点劲把事情给了了。
　　唉，升堂不看黄历，这笔买卖亏了啊！
　　“这，这，我这图纸乃是高人所画！”周广财见赵县令看着顾清林，面色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忙说道。
　　“那可否将这高人请上堂来！”顾清林顺着周广财的话问道。
　　“高人云游四野，留了图就离开了，早就不知去处了。”周广财甩了甩袖子。
　　“那就是没有证人了？”顾清林继续追问道。
　　“你！”周广财语塞。
　　“顾清林！现在是本官在问你话，你只管如实答来！”赵县令眼见那周广财要糟，到底是坐了几年的官，大堂上的一些套路他还是懂的。
　　“这图确是草民所画。”顾清林见周广财语塞，这才回身，对着赵县令道，“大人若是不信，草民可当堂将图纸重新画一遍。”
　　“这。。。。。。”赵县令有些犹豫。
　　那周广财见赵县令犹豫，连忙开口道，“大人，此人一派胡言，大人不能相信啊！他既然是跟那余大山一伙的，这图纸那他肯定也是见过的，他要是记住了图纸，重新画一张也不是不可能啊！”
　　要说这周广财能在村镇里鱼肉百姓这些年也不是半点全无头脑的，待反应过来之后他也能迅速的想到应对的说法。
　　“嗯，”赵县令闻言对着周广财点头道，“所言有理。”
　　顾清林虽听周广财这样说，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好，你反驳就好，我还怕你不跟我对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