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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   风宿恒觉得自己很懂栖真,后面几日又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懂女人。

      女人哭闹或冷战,那是生气;满目含情,笑语晏晏,那是高兴;那一个女人跟你笑语盈盈,一转身什么都不要,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说见闻,她听得津津有味;给她夹快肉,她说太饱,不吃了。

      道早安,她回得热情洋溢;邀她去散步,她说太累,不去了。

      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她赶忙安慰,怎么可能,陛下都吐血三升了,我还能不领情?

      是的!栖真一点没跟他板脸,可大大小小软钉子没少喂。

      风宿恒头痛琢磨,旁观的袁博一语道破天机:“完了!主母心里憋着气呢。”

      风宿恒大概真没辙了,难得在这方面与外人道:“有气可以跟我出啊。”

      袁博很想好哥们儿拍拍他肩,说陛下你对女人没经验,但他没胆子,低头憋笑:“能跟您出的,那都不叫气。”

      风宿恒见他很懂的样子,心想也是,毕竟家中八房妻室,不耻下问:“那怎么办?”

      袁博:“对着我家那群,要么死皮赖脸地哄,要么破釜沉舟地……”

      风宿恒:“什么?”

      袁博大胆吐出一字,说完捂嘴,溜之大吉。

      风宿恒脸都黑了。

      如若可以,还要你教?

      之后但凡风宿恒又有新提议,栖真都道,陛下不是只有两个月?直上驼暮山吧!别在路上节外生枝。竟是说什么都不肯再依。

      风宿恒只好道:“也没多少路了,出北寒城,后面一路荒野,穿过冰原就是驼暮山,半个月即到。”

      栖真问了日子,心头一算,即便一路赶,到驼暮山也不止两个月了。

      她怎么可能不想和心上人一起领略风光,享用美食,但一想到折磨人的荆之誓言不到驼暮山便不能消,风宿恒随时可能再痛一次,她就心塞气闷,活像疼在自己身上。

      “走吧,还浪费什么时间。”她整日催得紧,到显出几分冷情来。

      那日出北寒城前,马匹全数换过。

      只有城中肥膘的驽马,蹄子打上防滑的皮圈,才走得了后面的冰原。

      而除了他们原本的马车,袁博还在城中雇了四个伙计,另弄四辆马车同行。因为之后再无城镇也无客栈,只能宿在车上。不备上拉拉杂杂一行车队,应付不了后面小半个月的行程。

      栖真看见,笑嘻嘻对风宿恒道:“车多,不跟你挤一辆了。你打头阵,我待后面这辆跟着怎么样?”

      不待他回答,她转身去第二辆,撩开帷裳一瞅,车里堆满大包小包,坐不下人。

      又去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一辆瓜碗瓢盆全是炊具,一辆鸡鸭鱼肉绿菜果蔬,最后一辆,被褥枕头堆得满满当当。

      栖真尬尬回首车,风宿恒还在车边等她,一言不发撩了帷裳,颇有请君入瓮之意。

      栖真只好上车,问:“堆那么多东西,车夫们睡哪儿?”

      风宿恒跟上,挂紧门口挡风的厚捻子,将四个边角按实:“晚上挤一下可以对付。”

      他原位坐好,看栖真一眼:“真想换车,我让人撤一车东西放我这儿,匀一辆给你?”

      栖真没法想象风宿恒和一堆包裹或一车被褥同车的样子,更遑论锅碗瓢盆鸡鸭鱼肉,讪讪道:“不必了。”

      风宿恒道:“放心,晚上被褥一分,那辆空出来,自是给你单独一辆睡。”

      栖真更尬了。

      风宿恒照例点香泡茶,颇有闲心,悠悠道:“也不用心急,快到驼暮山了。”

      言下之意,我即不受你待见,等驼暮山之行结束,你自然再不用见我。

      他本是心下伤感才说一句,听在栖真耳里,却似带了微讽。

      她想和他亲近,是因着心头火热的情意;想远离,也是因这不合时宜的情意。她困于心的围城多日,城外看似铜墙铁壁,城内早已哀鸿遍地。

      栖真喝口他推来的茶,惆怅地找台阶下,“两月没见小包子,好想他。”

      一行人车行辘轳,驶出北寒城。

      风宿恒照旧态度和煦讲着各方见闻。

      这两日将付春、燃伢、南蛮、大小陈等国的皇室来龙去脉讲过一遍,栖真问:“辛丰呢?陛下一直说要讲讲辛丰皇室的。”

      她如今叫回他“陛下”的次数直线上升,整日里再没听她唤过一声宿恒。好似因为一个称呼,两人间日近的距离被硬生生拉开一道鸿沟。

      风宿恒正靠着车稍事休息,拨开加装的御寒木窗,往天空瞅了一眼。

      马车顶上咯噔一声,像飞禽落在车顶,他从窗口伸手,从鹰腿上绑着的小管子里取出字条看了看,随手一捏,字条化成齑粉散在风中。车顶的大十腾地飞起。

      风宿恒关窗道:“正要跟你讲辛丰。”

      他转头想取垫子,垫子出现在面前,他一笑接过垫在腰后,一条胳膊搁在箱上支住头,支棱起一条腿,侧身对栖真道:“辛丰皇族起源于龙神山以东,是风神阚朶的后裔,立国四百八十载,是中土最古老的国家之一。辛丰皇族冠以风姓,习风系法术。当然,不是说中土再没别人修习风系法术,但确实,世上最顶尖的御风者全数出自我族。”

      栖真问:“初见那会儿,陛下提议把我捆在火上烧一烧,便用了风系法术把火焰压下去吧?”

      风宿恒道:“也就诓诓大容那帮孤陋寡闻的,换成中土其他修士,就糊弄不过去了。”

      如今说起这桩,两人都觉好笑。

      风宿恒继续道:“传说风声阚朶日御三百神女,将后裔于一日之内随风飘送五湖四海,才让世间万物雨露均沾。受了这般神话之力,辛丰自古便有多娶的习俗。上次颜心跟你说的那些是真的,辛丰皇族更是个中翘楚,单就我父皇凌潇帝,至今已娶了三百多位美人。不过与民间不同,为了不乱纲常,皇后唯有一人,后妃可有不计其数。”

      栖真还在为三百多的数字咂舌,便听风宿恒道:“我生母乃钟岳蒋氏,是父皇第一任皇后,在我两岁时病故了。后位不可悬置,父皇便迎了蒙山歧氏上位至今。歧氏多子,为父皇生养了六个皇子,此六子现下也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栖真皱眉,怎么听怎么觉得风宿恒贵为大皇子年幼失怙,如今又有继后六子当道,形式对他很不利啊。

      风宿恒仿佛知她所想,微笑道:“若一个皇朝只有十几个皇子,那皇位继承还可由天子个人好恶或皇子学识品行来定,但有六十多个皇子,父皇连很多皇子面都没怎么见过,名字都叫不上来,大统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法子来传承。”

      栖真惊了:“六十多个皇子?”

      风宿恒道:“六十多只是皇子,加上公主,我这一辈少说也有七八十,我好久没回去,也不知现下确切数目了。”

      是多子鱼吗?要生生一窝?

      不是栖真多八卦,实在是这数字逼得她不得不在心里算起来……最后的结论是,风宿恒他爹能力卓绝,堪称突破人类生育极限的典范。

      风宿恒见栖真虽不置评,面色精彩,便解释一句:“辛丰皇族男子在那方面确实……很强!容易让女子受孕,且一旦受孕,多数生男娃。”

      栖真眼神躲闪,埋头喝茶,心生怨怼。

      解释什么?不用对我解释的啊!

      风宿恒也喝了口茶润润嗓,自杀伐岭回来,他脸色一直不好,有时车上也会睡去,虽是浅盹,人看上去有种强撑的疲累。

      “刚说哪儿了?”

      “皇子多,皇位传承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栖真道。

      风宿恒继续道:“辛丰太子不是一个固定的封号,而是每三年于宫中承乾坛上进行选拔。意欲皇位的皇子们可去承乾坛上比试,拔得头筹的便为辛丰太子。”

      栖真问:“比什么?”

      “法术。”

      “就一样?”

      “对。”

      “法术拔尖者不代表能治国,单靠这项定出太子人选会否有失偏颇?”栖真想当然地发问,又反应过来,这一句未免妄议人家国政了,忙道:“陛下见谅,栖真失言。”

      你我之间,何来失言?风宿恒放下支头的手搁到膝上,没说出口,兴许说出来,他们之间就更生分了。

      “我之前说过,修行者乃十万人中取其一,凡入此境者,本就代表天赋异禀,心性卓绝。六十多个皇子,真正可以结丹、位列仙宗的不超半数,这还是父皇花大代价诚请各门宗主细心教辅的结果。而那些至今入不了仙门的皇子,连承乾坛都上不去,自然与皇位无缘。况且只有最强的那个得到皇位,皇权才能永固。有更强的兄弟虎视在侧,皇位又哪里坐得稳?”

      栖真沉吟:“三年一次……”

      才起个头,他立马明了她言下之意,茶香馥郁热气袅袅中,风宿恒淡淡道:“如今太子是我四弟。”

      就是说五年前风宿恒还是太子之身,现下却不是了!

      栖真微不可查一颤,盯着他极具男性魅力的脸探究半天。

      风宿恒是因为执掌大容才放弃辛丰吗?可和辛丰相比,大容不过东海之滨弹丸小国!

      还是因为四皇子法力卓绝,真在尔之上?

      风宿恒察言观色,道:“栖真在想我为何不做太子了?”

      没等她点头,他解答道:“过去争太子位,只因我心有所求,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无需多此一举了。”

      “……”

      竟是他主动放弃!

      且泰半未来也不想再主动争取!

      她有模糊的预感,可这预感不可思议,让她忍不住问:“陛下到底得偿何愿,份量竟在皇位之上?”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一句都说不出口,风宿恒深呼吸,掩饰失态,竭力将心情归于平静,不答反问:“我如今并非辛丰太子,栖真觉得可惜?”

      栖真心底腾起股莫名的酸涩。

      “陛下求仁得仁,可惜什么呢?”她语气淡漠道。

      想竭力表现得深明大义,或者索性冷淡到事不关己,但没办法……这是她心上人啊!

      栖真脸色不豫:“陛下若因自身原因放弃皇位,旁人也无置喙余地,但陛下若全数为了另一人牺牲自己,那最好这辈子都别让这人知道。”

      风宿恒哦一声,问:“她知道又如何?”

      栖真瞪眼,若说适才那些还是猜测,他顺此一句,岂非坐实她的猜测?他既然问“她知道又如何”,言下之意,那姑娘根本不知他为她做的牺牲。

      栖真气到肝颤。

      不是嫉妒风宿恒对别人好,不是气他放弃皇位,而是她想不明白,风宿恒这人为何总喜欢为别人委屈自己,对自己这般不好。

      “一段稳定的感情该是有来有往、彼此付出,让一个人如此牺牲真的好吗?人家对你有情,知道后难道不会食不下咽,寝不能寐,良心不安?而陛下又怎么确定这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呢?”

      栖真尽量缓和些语气,人家两口子的事和她无关,可她就是忍不住越说越气,“感情这东西经不起沉重枷锁,本该两人心向往之牵的手,若全数由恩情做基,就失去了一段感情该有的轻松明快,那这感情,就不再是纯粹的爱情!”

      “我从未想过施加恩情枷锁在她身上。”风宿恒生怕有一丝一毫误会落地生根,解释道:“更遑论让人良心不安,只要她现世安稳,我愿足矣!”

      风宿恒越急澄清,栖真越觉悲凉,问:“陛下做决定前,有没有征得你那心上人的同意?”

      风宿恒一愣,没接上话。

      栖真见他情态,略讽地哦一声:“所以陛下喜欢的是‘我爱你,与你无关’?”

      车里叹息,墨黑温润的眼溢着无奈与了然,男人问:“栖真,所以你是为着我没征得你同意,非要带你去杀伐岭捕兽魂,气到现在?”

      栖真惊跳起来,怒道:“我在说你和你心上人,不是你和我!”

      但他说得没错!

      兽魂一事,确实让她介意至今。

      栖真吸了口气,语气很冷,“不是因为陛下的强硬,而是因为陛下明明知道现在去就要动用法力,要违背誓言,要承受剧痛,仍然任性地这么做!我们驼暮山下来再去不行吗?等荆之誓言解除再去不行吗?我就想不明白陛下怎么那么拧、那么倔?对朋友也好,对心上人也罢,总是选择牺牲自己的方式去成全。我不知道你那心上人是不是喜欢你这样,反正我是一点不喜欢的!”

      “一点不喜欢……”风宿恒喉咙耸动,咽下翻涌上来的血腥,艰难道:“若将来你夫君就是这般模样,又要怎么办好?”

      视线锁在车门口深蓝色的厚捻子上,栖真嘴角微翘,端的几分冷酷。

      “对不起!这样的,我就不会选他做夫君。”

      风宿恒无声笑起来。不是故作姿态的嘲讽,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好!

      这般,她未来挑的夫君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年,她孤身一人夜探大容皇宫。

      面对深海狂风巨浪,又是她,义无反顾跳下去救人。

      冰海上咬破手腕,用鲜血融去坚冰,危急关头救他一命。

      再至千林镇,拼着被房屋砸到也要救人的善举。

      “确实,你向来强大,从非躲在背后享受恩惠之人。”风宿恒推开窗,任由寒意扑面,片刻后轻声的、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苦涩道:“不知将来栖真会找怎样的夫君……我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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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