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黎和里

9、第 9 章

　　“我只是觉得奇怪，”林可托腮，喃喃道，“如果只是药剂师的话，怎么会魔法？那天在神庙你身上明明冒出光了。”

　　娜克拉与她对视，她眯起眼睛，深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点点红色的碎屑。
　　她整理林可的每一句话，没放过任何一个字眼：“可爱的说法，在你的意识里，光芒等同于法术，是吗？”

　　林可意识一晃，好像被娜克拉的眼睛吸进去了一样。
　　不好不好，赶紧回神！
　　“我只是以为，”她解释道，“我没见过魔法，难道不是这样吗？”

　　娜克拉收回她那压迫力极强的试探，口风一转：“空气中的光点有很多种可能，一些昆虫和动物体内也携带有能够发光的物质。”

　　噢，她在说萤火虫。
　　“这是两码事吧？”林可疑惑，“难不成你要说那天在你身边飞的不是魔法光点，是魔法萤火虫？”
　　“噗。”

　　“喂！别笑啊娜克拉！”林可的脸烧起来，“难道不是吗？”

　　娜克拉十分尊重林可的薄脸皮，她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这次娜克拉没有回避话题：“我不是你口中的魔法师，这座大陆没有这样的存在。在王都，每个人都会一点法术，这是必修课。使用法术的通常都是神使，这是他们的权利。”

　　“神使？”
　　“对，谷宁镇的话，就有一位神使。”
　　林可来劲了：“我认识吗？”
　　“你见过她。”

　　林可好奇道：“是谁？”
　　娜克拉挪开视线，只说：“她年纪很大了，意识不清醒，你要是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答案，恐怕很困难。”

　　林可反应过来：“你是说密勒？”
　　娜克拉点头。

　　“她是生了什么病才变成那样？”林可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她不确定。

　　密勒的状态很像她所熟知的AD，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一种在神经上影响很大的退行性疾病。
　　她的世界里有很多人罹患这种病症。
　　病发者记忆衰退，认知功能也会有一部分的减退。

　　“她没生病，”娜克拉道，“她是疯了。”

　　疯了……
　　林可抿唇。

　　“如果是神使的话，或许能回答你的问题。”娜克拉把杯子放回柜台，“或许他们就能看出你是从哪里来的，然后把你送回去。”
　　“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越厉害的神使知道的就越多？”林可开始畅想未来，“如果见到最高神官，我是不是知道回去的方法了？”

　　毕竟那可是最高神官，这个世界几乎无敌的存在！
　　后期的大Boss诶！

　　娜克拉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或许吧。”
　　“好！那我一定要去王都，去见那个最高神官！”林可顿时轻松许多，“谢谢你，娜克拉！”

　　…
　　林可带着美妙的心情离开酒馆。
　　她跑到图书馆附近，想看看勒塞还在不在。
　　不过很少有伤员第二天还准时上班的，更何况是勒塞这个懒虫——

　　可是他居然真的在？！
　　林可发出一身惊叹，随后高兴地叫他的名字。

　　“勒塞！”林可眼睛亮亮的，“你身体怎么样了？”

　　勒塞脑袋上缠着布条，腿部抹了药，拿白绷带裹着，坐在图书馆前面的躺椅上休息。
　　这打扮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林可原以为娜克拉会给他施什么法术，让勒塞一下子痊愈。没想到药剂师还是采取了最朴素的包扎方法。

　　“没什么事了。”勒塞摆摆手，嘴角咧得很高，一边，摇椅有规律地来回动，“能跑能跳，非常健康。”

　　林可一时语塞。
　　她看着勒塞这幅得意的样子，那句话不由得冒了出来：“没病你去走两步。”

　　勒塞：“有事就直说吧，别指挥我了。”
　　林可干咳两声。
　　她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好像问什么都不合适。

　　勒塞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叹了口气。
　　“坐。”他拍拍自己身边，“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不会拒绝听救命恩人念叨的。”

　　林可毫不客气地靠过去，她坐了一会儿，想自己该怎么开口，要问什么。想来想去最要紧的还是那件事。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可担忧，“你说有东西袭击了你，但是我做护林员这么多天，一次也没见到奇怪的东西啊。”

　　最多是一些野兽，但那双鞋，那些怪异的液体……
　　想想就渗人。

　　“因为你被祂认可了，”勒塞解释道，“旦特是不是带你拜过密瓦神龛？”
　　“密瓦神龛？”
　　“就是山上的那一座，它建在神明立下的边际线上，如果越过了庇佑的距离，生死就不由祂管束了。”

　　林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猜测：“没有护林员带领会很容易在山里迷路吗？”
　　“不止迷路，这种做法很危险，危险到可能丢掉性命。如果不是我对这座山足够熟悉，以及时间来不及，我也不会独自上山。”

　　“时间？”林可不明白，是什么要让懒人勒塞以身犯险，“到底是什么事来不及了？祭祀日？”

　　“对，”勒塞挠头，“祭祀日需要把神庙都打扫一遍，宰杀一头牲畜，准备水果蔬菜、鲜花清水，然后在神龛前誊写铭文，再念祝词，作祷告，所有的都要来一遍。我昨天打扫完北边的神庙之后才想起来，密瓦神龛那儿还没有去过。”

　　“谷宁的庙宇很多吗？”
　　勒塞摇头：“已经是很少的了，图书馆地下室有一座，北面有一座，然后就是四角的小神龛和山上的密瓦神龛。如果塔门城墙有破损，也需要在祭祀日之前修好。”

　　林可被吓到：“这已经很多了吧！”
　　她以为只用打扫那座大神庙呢！

　　“这和其他的城市比起来还算好的！不过，谷宁确实是边陲城镇里祭祀程序最复杂的地方。”勒塞哈哈大笑，“如果你去过城里，应该知道那里的神庙会有神侍帮忙打扫、准备祭品，谷宁就没有这些人了，只有由我来准备。”

　　“所以，现在勒塞你是神官咯？”
　　“不，我只是谷宁的祭司。”
　　“有区别吗？”

　　“我还不算神官而已。”勒塞有点不好意思，“我接手这个工作还没几年，本来图书馆也是该由我好好管理的，但最后也……”
　　说着，他回望了一眼身后搭建得十分漂亮恢宏的建筑。

　　如果不算上北部的神庙，图书馆是谷宁镇最大的建筑物。只要站在高空，就能一眼望见谷宁镇的图书馆，他通体由白色的石砖搭建，有几处少见地几乎用了整块的石头去构建，而非小型的砖块。

　　在生产力较为匮乏的边境，能出现这样的建筑物，几乎算是奇迹。

　　“谷宁镇的图书馆向来由祭司看管，祭祀所需的铭文石板是存在图书馆地下室的，那里只有当地的祭司才能进去，不然就会像在没有护林员的情况下进山一样容易死去。对最高神官也一样，这是祭司们的‘规矩’。”

　　林可听到这里，汗毛倒竖。
　　她曾经真的想进去看看，不过图书馆下面锁住了，她也没有成功。

　　勒塞说：“祭祀日麻烦又……危险，所以我才想快一点搞定这些事。我不想重现之前那样的惨剧。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的老师密勒，她是之前的神官，也兼任谷宁镇的祭司。她刚到谷宁的时候状态很好，漂亮又神气，大家都知道她是大城市来的神官，而如今……她已经精神失常了。”

　　勒塞神情恍惚。
　　“我的名字是老师起的，Resin原本就是‘日迹’意思，意为最后的太阳。她给我起完这个名字没过多久，师兄就成了谷宁的祭司。他们总是说，我是谷宁镇的孩子，要像太阳升起降落一样，永远守卫在谷宁镇的中心。”

　　“勒塞……”

　　“他们是从南部来的。”勒塞回忆，“南部的奥威尔，那是南部最繁华的地方，面积和王都差不多，算是名副其实的大城市了。”

　　那她最后怎么……疯了呢？
　　林可心想。
　　为什么你口中一直说着师兄，这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呢？

　　“师兄是很厉害的神官，他在奥威尔就受洗成为了正式神官，是老师带他来谷宁的，因为之前的神官已经不在了，他们接下奥威尔奉圣所的委托，来到谷宁……一开始没有出事的，都是因为——都是因为！”
　　他突然开始激动，浑身冒汗。

　　“勒塞！”
　　林可突然打断勒塞，她听不下去了。林可想，如果勒塞不想说了，她可以不用听的。
　　勒塞噤声，他望着遥远的南部山脉，嘴唇蠕动。

　　林可问他：“你没事吗？”

　　勒塞看上去不是很好，但他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我能有什么事？能跑能跳的，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更何况，我不算是纯种的人类，你看。”

　　勒塞扒拉开自己的头发，在密密的发囊间，藏着一节小拇指大小的角。
　　“我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所以从身体上来说，比你们人类强很多。”

　　林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她其实不是要问勒塞‘你的身体怎么样’‘强不强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她只是想说，你难不难过，要不别说了，不说也没事的。
　　但是到最后，她一句话安慰的话也没能吐出来。

　　林可还有很多疑问，那天的那双鞋，疯掉的密勒，消失的前任祭司。
　　但此刻，她选择把所有的疑问都放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