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黎和里

7、第 7 章

　　林可回忆了下脚感，那东西既不像石头，也不是什么动物。

　　林可找过去，一看，是一只鞋。
　　她心情一振，想，这或许就是勒塞的，鞋在人在，勒塞肯定就在附近。
　　她把鞋捡起来，拎着往回找人。

　　“啪嗒。”
　　“啪嗒。”

　　有什么在往下滴。
　　林可把鞋提到半空，一看。它被暗色的水浸透了，此刻正不断地有液体顺着边缘往下淌。
　　手一抖，鞋摔在地上。

　　那应该不是血，她没有闻到血的味道。
　　……所以，那是什么？
　　林可不想管鞋子了，她扭头就往回走。

　　心脏怦怦跳，手心攥满了汗。林可在心里哀嚎，她骂自己干嘛想不通要帮忙找人。
　　这要是在恐怖片里，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看着神龛，多多少少有点黑色幽默。
　　林可不想做什么祷告，鬼知道自己拜的是不是正神。
　　那神龛摆在一处平台上，四周都是高耸的树木。升到头顶的月亮照下一块圆斑。

　　只不过圆斑的周围并不完整，除了树木的影子、神龛的方块，还有一道莫名其妙的三角凸起，看起来就像……人的脚趾。

　　林可：……

　　林可绕过神龛，果不其然在神龛后面看到一具打横放的人体，再一瞧，这陷入昏迷的不是勒塞是谁？
　　她凑近验呼吸，手指还没伸过去，就听到男人小小的鼾声。
　　林可：“……？”

　　林可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鼾声戛然而止。
　　勒塞“哇”地扑腾了一下，手脚乱摆：“有鬼！有鬼！！”
　　“只有你这只麻烦鬼。”林可呵呵一笑，“睡得舒服吗，勒塞。”

　　勒塞愣了两秒，喝喝、喝喝地开始笑。

　　“你这家伙！”林可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要在没有护林员带路的情况下一个人进山啊！”
　　勒塞笑着被她一吼，猛地呛了一口气。
　　他的胸腔中好像破了一个洞，发出古怪的杂音，但是勒塞并不在意。
　　他好像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发自内心地笑。

　　他说：“这还不是，嘶，想着我一个土生土长的谷宁人，哪里能比你还差呢。”
　　林可没好气地教训他：“你妈妈都知道不该一个人进山，你怎么还不及她一个老人家？”
　　“妈妈？”勒塞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不是我母亲，是我的师傅。”
　　“师傅？”
　　勒塞点头：“她之前是谷宁镇的祭司。”

　　祭司师傅？
　　林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几人的关系，不敢置信道：“你才是祭司？！”
　　她一直以为娜克拉那个会魔法的酒鬼才是祭司！

　　勒塞摸鼻子：“那什么，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

　　此时，勒塞露出尴尬的微笑，林可张着嘴巴惊讶。
　　一个躺着，一个蹲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林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实在太震惊了，没注意到。”
　　“你是故意的吧。”勒塞无语。

　　“没这回事。”林可伸手，“有没有哪里痛的，骨头错位了吗？有没有擦伤？”
　　“右腿可能扭到了，嘶，轻点。”
　　“疼是应该的。”林可嘟囔，“毕竟鞋都飞出去那么远。”
　　“什么鞋？”
　　“就你的鞋啊，刚刚看到它才找到的你，幸好我反应的快，不然你就要曝尸荒野了。”

　　“可是，”勒塞犹豫，“我的鞋都在脚上啊。”
　　“啊？你在说什么？”林可转身，想指给他看。

　　空地上那双鞋不见了。
　　她又转头去看，而勒塞的双脚规规矩矩摆在地上，两只鞋子都在。
　　林可脑子里面闪过重物的脚感，滴水的单只鞋子，脚趾形状的黑影……

　　林可：“我……你……”
　　林可：“你只是扭到了对吧，你快起来，我们赶快回去。”

　　救命啊这个地方真的闹鬼啊！

　　……
　　林可借给勒塞一边肩膀，搀扶着伤员下山。
　　“所以你来山上是要做什么？”
　　“祭祀日快到了，我得到神龛这里打扫，然后上一些贡品。上次的祭祀日出了些事故，所以这一次……”勒塞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定不能出差错。”

　　“所以你就躺那儿了？”
　　“那是意外！”勒塞连忙解释，“我原本准备得很好，只是最后一步突然晕过去了！”
　　“有什么东西袭击你？”
　　“应该不是，如果是山里的野兽，我现在大概已经只剩骨头了。”

　　这山里果然危险！
　　今晚没出事真是他俩福大命大。

　　林可奇怪：“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找我带你一起上山？你老师还特地嘱咐我不要上山呢。”
　　她嘟囔一句：“还非得拖到晚上。”

　　“……要小姑娘陪感觉怪丢人的。而且你平时已经够累了，我以为这次不会有问题，”勒塞默默鼻子，见快到镇子上，人又精神起来，“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腿疼、腿疼！”

　　林可打量了一眼他半瘸的左腿：“你这能治好吗。”
　　“找医生或许能行，嘶，不过半夜过去她可能会生气。你可得帮我说点好话，我可不想被她骂！”

　　谷宁镇的医生？谁？

　　“你觉得我应该认识吗？还帮你说话。”林可木着脸，“我搬你已经够重了，别给我添乱！”
　　“别别！”勒塞连忙说，“真奇怪，你应该认识啊，按理来说她跟你的关系还不错才对？”

　　“你到底在说什么？”
　　“咳咳，你不认识吗？娜克拉，我们谷宁镇的医生。”

　　林可：“……什么，等等。”
　　林可震惊：“娜克拉？！那个酒鬼是医生？”

　　那个通宵喝酒喝到吐，有事就说自己没空，不仅找不着人，连自己开的酒馆也要歇业的人是医生？！
　　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庸医！

　　勒塞也震惊：“你不知道她是医生？！她不是你的抚养人吗！”
　　林可回怼：“我也没说我被她收养了，再说，她哪有医生的样子！”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医生，她是退役下来的药剂师。”勒塞解释，“她刚来的时候派头可不小，王都的骑士亲自护送来，我们以为她是什么大罪人，毕竟谷宁这样的人不少，原本想她也是其中之一。”

　　林可知道谷宁镇居民来路很复杂，她也没多想，只关注到勒塞口中的王都。
　　“娜克拉是王都人？”她问。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那些人对她很尊重，我们原本就不敢多嘴别人的家事，这下更不敢问了。后来得知她在草药上很有造诣，就都默认她是医生了。”
　　勒塞喘口气：“在谷宁住，生病了只能去山里采草药，用家传的老药方，治不治得好人不说，能不死人就是神明保佑了。”

　　林可心情复杂：“你们、这，娜克拉医术如何？”

　　“不知道。”
　　“不知道？”

　　勒塞一脸理所当然：“她不久之前才来谷宁，不过既然是王都下来的，技术应该差不到哪儿去？之前旦特快死了，被她一剂药给救回来，这才有机会撑到你来接手护林员工作。”

　　林可听完，脑瓜嗡嗡作响。
　　你们谷宁人怎么动不动就死啊活的，一会儿是你老师，一会儿是旦特，现在你自己也要不行了！

　　不对不对，不要被他绕进去！今天之前她当真以为娜克拉就是个普通的酒鬼！

　　难怪那天进酒馆的时候她能闻到一股药材味——这家伙不会是拿药泡的酒吧？！不不不，再疯也不会天天用药酒给自己灌醉。
　　再说，那东西能好喝么？她每天吨吨往里灌？

　　“而且，护林员这工作不是什么好活，”勒塞似乎是没注意到林可走了神，“也不是谁都能做得了的，时间越长越…”
　　“什么？”
　　“没什么。”勒塞摇头，“你不用担心。”

　　“莫名其妙的。”林可撇嘴。
　　现在他们已经能看到塔门，林可累得不行，手脚发抖。

　　幸好娜克拉的酒馆不算远。
　　不然她真的会把勒塞扔在地上，然后去拖个板车过来搬人。
　　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正当林可畅想之时，远处的塔门旁边窜上来一个人影，那人影摇摆一会儿，踉踉跄跄朝这边走来。

　　“勒塞、勒塞！”她小步跑动，又哭又笑，“你回来了！”
　　林可感到勒塞身体瞬间僵硬，他吐气缓慢，手臂发抖。

　　“密勒老师。”勒塞小声地喊着对方。

　　密勒拖着长长的破灰袍跑过来，她脸上挂着水珠，看起来一直在那里等着。
　　“你活着，你活着。”她在两人面前停住，身体前倾，手掌颤颤巍巍地伸出来，小心地用手心去碰勒塞的脸颊，“热的！热的！”

　　林可为两人的会面松了口气。
　　她想，要不还是给勒塞留点时间，两人交流一下死后余生的宝贵师生情。

　　但是奇怪，勒塞身体僵硬紧张，好像十分害怕。

　　“你还活着，”密勒捂着脸，可怜地呜呜叫，“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活着！”

　　林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为什么是你活着”？勒塞活着不是她希望的吗？
　　她知道密勒有点疯，但是没想到这个人会一边求着她去救人，一边说这些话。

　　眼看密勒又要无止境地哭起来，林可赶忙扯着勒塞的手臂，一把把人半背在背上：“那什么密勒老师我看勒塞伤得有点重再不治就要死了我带他先走了回头再来找你！！！”

　　其中必有隐情，她偏要打断施法！
　　不说了，开溜！

　　林可从没这么奋力地为一个人的生死着想过，勒塞在她背上，此刻还没缓过劲儿。
　　“你是怎么——”
　　林可迎风大喊：“都被老师pua了你少说两句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勒塞喘了两口，“你把我放下来才跑得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