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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恶泉 ...

  •   “她没了!”

      地上哪有什么老妇,只有一摊散架白骨裹在一堆破布里。

      戴西宛如得了失心疯,手里抓起一块骨头举过头顶,冲着支松学喊道。

      支松学扫了一眼,了然,“早就死了,冤魂不散罢。”

      “我们也要死了!”戴西大叫,他手脚还软着自己站不起来,又想回车上,干脆边叫边四肢并用地往回爬。“我不想死,不想死!”

      “别叫。”支松学下车绕到驾驶位,又打开后排车门把戴西拖死狗一样拖进去。

      真奇怪,他看着文弱,却有如此大的力气。手指嵌在肩膀上时像铁钳,感觉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戴西倒在后座,视线迷散扫到仪表盘上的黑白照片,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躺在灵车里。他听到支松学发动汽车,于是狭小的棺材晃动起来,那张黑白照片也晃啊晃,一个男人的面孔隐约浮现。

      他眨了眨眼,一切又恢复正常。

      他躺在皮卡后座,支松学开着车,在汽车坟场中徘徊找出口,然而无论往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回到那座旧城门口。

      “……我想它让我们进去。”戴西平复了心情,他道。

      支松学不搭理他,垂眼在车控台调试GPS定位,结果这辆老车根本没有搭载那东西。

      “85年前的,”戴西嘟囔着,“好吧它是有点老,但我认路朋友,老马识途。”

      “哼。”

      支松学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调,拿出手机找地图,划开页面刺眼红光打在脸上。他望着手机的模样简直像具没有皮肉的尸体,血红肌理裸露,透着诡异平静。

      戴西探头扫了一眼,上面不知道有多少个零,“你居然还炒股,赚翻了吧?”

      “不是。”支松学言简意赅,“是欠债。”

      前者一下子哑声,欠债!那可真是笔天文数字,一串零几乎数不到头。他或许理解对方为何执意要去阿弗撒了——

      罪恶都市,念出音节便已经嗅到空气中雪茄、香水,甜腥的金钱味道。阿弗撒,泡沫样的虚幻黄金融成烈阳,一夜身家千万、无数人从楼顶跳下,时刻并行发生。恐怖销金窟声色弥漫,人欢歌着在坟场上痛饮黄金酒。

      而面前人,也将是其中一员。

      “没有网络。”支松学摆弄了会手机,地图显示查找不到具体位置。他感到些微的理所应当,他们似乎误入了古怪世界,一切不寻常都合理起来。

      戴西:“进城吧。”

      一种没由来的惊惶感油然而生,戴西口舌很干,他从储物箱里拿出瓶水一饮而尽,但这种干渴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他还是很干、很干。

      支松学侧过头来看他,血浸染的瞳孔像野兽,“小心。”他说。

      戴西分不清是小心未知,还是小心他。

      车里静默了,行驶一段时间后前方隐隐出现火光。

      “哦!火!这里有人!”戴西兴奋道。

      远处跳跃的火花是一个小点,形状尖锐,显然是人为搭建的篝火。

      火光越来越近,四周几个人影站了起来。他们也察觉到车辆靠近。

      支松学停在十米开外,通过车灯观察对面——行人,衣装各异,神色疲惫的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9人。

      对面也在观察车辆驾驶位,车玻璃上有火光看不真切。但这辆车满是划痕,车前盖血迹简直像刚从犯罪现场逃离的。

      双方僵持片刻,对方首先派出一个女人前来敲车窗。

      “我们想要交换一些食物。”

      女人边说边走到车边敲了敲窗户,她心里盘算着车里是什么样的人,如何交涉——老皮卡,适合运输,开车的或许是个中年农场主。

      然而车窗降下,露出一双血色平静双眸。太平静了,死尸、标本的玻璃眼珠……视线是种权利,她清晰感知到自己被审视。不适感使她捏紧了衣角,指关节咔咔作响。

      支松学降下一点车窗,露出一丝缝隙仅供交谈。

      “食物?”他侧了眼戴西,后者瞬间明悟从后座翻出数个面包,还有一提矿泉水。

      “我们也需要水。”女人缓了缓,勾起鬓发挽到耳后,“可以交换,你有看中的东西我们都可以——”

      “地图。”支松学打断她,“我要一张地图。”

      女人有一瞬间的空白:“地图?……稍等下。”她迟疑着后退几步,隐回人群中。

      “哒哒哒……”支松学用指尖点着方向盘,形如秒针转动的规律声响使人后背发紧。

      片刻后,人群中走出一个枯瘦的老年人,他整个背都弯了下去像只驮着壳的蜗牛。但眼神仍旧锐利如钢刀一般。

      “年轻人,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他问,不等回答他又自顾自道,“这里是恶泉,凡恶流流终入恶泉,永生永世之劳苦,无止境的磨损……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你们罪有应得!”

      支松学面无表情,他轰了下油门,“所以再也出不去了?”

      “这根本不是你的世界啊!这是做恶者的间隙,来即如此,它必然不是公正——”

      他骤然顿住,空气中弥散开古怪腥气,又似花香又似恶臭,香极臭极。伴随气味的到来,轻缓的呢喃声由远及近。

      戴西忍不住爬在车门缝隙嗅闻起来,脸色先是享受而后又像被冲面打了一拳,狠狠地皱缩起来。

      那呢喃笑起来,咯咯咯地,但下一秒又变得怨毒至极,它像北洋寒风,冰冷无情。

      耳道传来凉意,支松学蹙起眉。有个看不见的存在正向里吹气,冰冷的风如钢针扎入脑子阵阵眩晕。

      【来啊——】

      【迎接你的炼狱——】

      眼前一黑,再睁眼他站在长走廊上,四周黑暗无光,唯独走廊尽头有一扇散发柔和白光的门。

      没看到地狱,或许地狱在门里。

      真期待,门后就是他丈夫所去的世界吗?

      支松学不假思索地打开门,门后——温馨的黄光打在餐桌上,桌上有张合照还有汤锅——他恍惚了下,好像回到了家中。

      汤锅咕嘟咕嘟,支松学打开锅盖,血红汤底里漂上来一颗眼球。

      底下有海藻团在一起,他拿起汤勺打捞了下,是个脑袋。不过它没有面孔,本应有狰狞五官的地方一片空白。

      支松学微妙地想笑。

      放下汤勺,他拿上合照走到房门口按下把手。刺眼的白光亮起一种跌落感骤然传来,轻飘飘的灵体重新堕回躯壳,支松学回过神发现自己仍旧坐在驾驶座上。

      回头一看,后座戴西表情如痴如醉,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嘴角还挂着甜蜜笑容。

      再看车外,每个人表情各异,但都隐隐透露出痛苦,更有甚者口中发出痛呼。

      发声者出声过后立刻回神,惊惧地捂住自己的嘴开始夺命逃窜,与此同时地下沙土发出窸窸窣窣类似于沙虫蠕动的声响。下一秒,从中钻出一条长蛇般的诡异物种,伴随着香到近乎腐臭的气味,直线追击发声者。其体型之庞大从车旁擦过是使车剧烈震颤。

      支松学握紧方向盘,一眨不眨地注视着。

      人的速度无法与其匹敌,不过几秒就被追上,两者触碰的一瞬间,一声惨不忍睹的惊叫响起,发声者抽搐几下倒地不起。

      诡异物种吃饱喝足,轮廓似乎都粗壮了一圈,它缓慢的缩回地下,那吊诡香气也渐渐消散。

      一众人才缓缓从迷离状态醒来。

      气氛很是静默,但似乎每个人都习以为常并未对尸体加以关注。

      反倒是支松学推开车门走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尸体已经变成了人干,身体里的水分、脂肪、血液似乎都被吸取的所剩无几。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圈脑袋大小的伤痕,细碎且不均匀的环绕一圈。

      伤痕外侧似乎还有些轻微浮肿,在皮囊上透着红色,支松学摸了下,是凸起的。

      吸盘……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猜测。

      “你们无法离开城池吗?”他问佝偻老者。

      老者脸上布满疲态,他摆了摆手,“没用的,这是个圈地的世界最边缘的是城墙。别做无用功了。”

      他便不再看支松学,垂首念着:“大慈大悲愍众生,大喜大舍济含识。相好光明以自严,众等至心归命礼……”

      支松学回到车上,招手唤来戴西,“我需要你……”

      “能确定吗?这可关乎生死。”后者耳朵凑过去听完面露迟疑,半信半疑地从后座座椅下拿出密封桶。

      “你也可以不信,”支松学平静地通知他,“然后呆在这里等死。”

      戴西惊呼:“独裁者!”

      “随你怎么说。”

      支松学发动汽车,巨大引擎声驱散了仍旧想要交换物质的人群。油门踩到140,戴西打开后车窗举着密封桶一路泼洒。

      “哦上帝!哦上帝!”

      从桶里流出的,可都是金钱啊!

      戴西心痛不已,悲伤地呼喊着。

      鼻端萦绕着刺鼻气味与破风声纠缠在一起,支松学难得爽快地想笑。该死的囚笼之地,上天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恶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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