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霜天生

1、重逢

　　沈千絮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刚从京市总部调来海市分部，许多工作需要对交，她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了。
　　难得的休息日，她只想躺平在家。
　　可是日程提醒今天应该去医院做检查，好不容易约到的专家号。
　　百叶窗透射出片缕的亮光，床头的闹铃响个不停，床被隆起一团不明物体，一只手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摁停了闹钟，几尾发丝也被带出来，散在枕头上。
　　房间安静了片刻，露在外面的手感受许久的凉意后才缓缓收回被子里，“天，好冷。”床上的人猛地爬起来，手还附在脸颊旁。
　　原来是被手冷醒了。
　　她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三十三。
　　预约时间是十一点，她毫不留恋地出了被窝，走进洗手间洗漱。
　　出来时手边洗脸巾还在擦拭脸上的水珠，然后被随手丢在梳妆台的垃圾桶里，打开衣柜搭了一套衣装，保暖打底衣外搭风衣，深蓝色牛仔裤。
　　由于记者的工作性质，她的衣服大都偏向中性，角落里的几件礼服是之前出席业内活动时买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换好衣服后简单化个妆就下楼时，瞥见妆台旁划了几条深浅不一的牛皮盒，昨晚卸下来的茉莉花项链就放在盒子里。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戴上了，而后下楼驱车前往海市人民医院。
　　即使是休息日，海市的车辆依旧不减，也大抵是因为它的繁荣，沈千絮抵达医院时已经十点五十五分，急急忙忙跑进电梯。
　　七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请一百二十四号沈千絮到心内科就诊。请一百二十四号……
　　刚到就叫上号了。沈千絮跟着指示牌拿着就诊单走进了心内科室。
　　医师杨博安，海市人民医院心内科主任，海市健康委员会副主席，多次参与国家级医学项目，门牌上如是挂着他的介绍。
　　“杨医生，您好。”沈千絮轻轻叩门后抬眼看向办公室内。
　　恰好和医生视线相撞，淡漠，隐晦难明的熟悉感，他带着口罩，手中的中性笔轻点面前的电脑边，“进来吧。”
　　扑面而来的熟悉。眼神熟悉，声线熟悉，动作熟悉。
　　好似遥远的故人站在面前，一如经年。
　　笔与电脑的交击声与记忆深处的敲击声相触，又弹开，脑电波才收起了发射，回神。
　　沈千絮点点头听话走到就诊座，手里就诊单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心中不停地打鼓。
　　“首先很抱歉地告诉你，杨医生一个小时前有事被叫走了，我替他坐诊。”医生停顿一下，视线隐约窥看了一眼沈千絮，才继续说：“我叫路殊。”
　　是他。
　　沈千絮确定了心中的答案，一槌定音。
　　“如果你还是想向杨医生问诊，可以在医院平台重新预约。”路殊解释。
　　沈千絮睫毛颤动了一下，轻声说：“不用了。”
　　首先记者的工作繁杂，出差的机会很多，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其次她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心脏隐约有点不舒服，似细密的针前仆后继地扎进。
　　最后是路殊，这个不告而别的老朋友。
　　“嗯。”路殊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不停敲打，戴着翠丝眼睛，纯粹的黑瞳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沈千絮这才敢正大光明的打量他。
　　路殊忽然抬眼看她，“我看了你近几年的就诊病案，身体各项指数都正常，最近是又抽痛了吗？”
　　“嗯。工作原因，我最近一个月的作息不是很规律，前几天心脏开始抽痛，睡不着。”沈千絮平静地说出。
　　自小就受心脏病折磨，本来就习以为常了。
　　键盘声回响，字字句句打进去，路殊的眉头微蹙，淡声说：“药有按时吃吗？”
　　“当然。不过快没了。”
　　路殊站起来，挂在墙上的听诊器被他取下后别在脖间，戴上手套，走到她面前，“衣服解开。”
　　听到这话，沈千絮愣住，而后才反应过来她今天穿的风衣是腰带型，腰带要解开。
　　“奥，好的。”她把皱巴巴的就诊单递给路殊，再伸手解开衣带，里面一件薄薄的保暖衣，以及出门前犹豫许久戴上的茉莉花项链。
　　路殊接过后放在桌子上，视线触及银闪闪的茉莉花后，目光停滞一瞬又不动声色的移看向桌面的就诊单，一只手调整听诊器耳塞，另一只手指指尖隔着手套拿着听诊头放在胸.上侧。
　　沈千絮呼吸一滞。
　　心律不齐的搏动，“放松点。”路殊轻声道。
　　沈千絮耳垂慢慢爬上红晕，心虚地偏头吐气。
　　听诊头还在游离，眉头好像松开了些，胸.口的按压离开了，路殊回到办公位，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几下，打印机开始工作，一张张单子吐出来，路殊拿出来，拾起一旁的笔签字。
　　“去拿药吧。”路殊把单子递给她，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十一点四十七分，还有十三分钟换班。
　　“路殊，很久不见了，下班一起吃饭吧！”沈千絮深吸一口气，叫他。
　　正和他意，只有五个人预约上杨博安的号，沈千絮是今天最后一个，路殊点头。
　　沈千絮拿着药单下楼取药，坐在大厅的休息区等路殊的时候刷新闻。
　　她从小就喜欢八卦，吃瓜，记者这份工作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制作，但是她长大却没有选择娱乐新闻，而是选择社会新闻。
　　社会新闻广泛，任何一件有社会影响力的事都可以成为新闻，可以是一个人，ta是新星或者歧途人。一个群体，ta们是先行者或者恶魔。
　　譬如现在新闻版面的头条就是山城山火的先行者，他们在崎岖的山路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是对体力和意志的极限挑战。
　　她转发了这条新闻，并附上期望。她的微博小有名气，最开始是大学的时候被人偷拍一张白t恤，高马尾的上课照片发上网，莫名其妙就火了。
　　别人不觉得莫名其妙，只有她觉得，桃花眼清澈，却在眼角勾起一点幅度，马尾高高绑起露出细白的脖颈，乌黑的几缕碎发搭在耳旁，圆润的珍珠耳环相称，白t恤更是干净，清纯与勾人在她身上融合的很好。
　　朋友劝她开通微博抓住热度，毕竟以后是要从事相关工作，有名气总比没名气好，所以她开始经营自己的账号。
　　就这样，沈千絮成为一个一百多万粉丝的新闻记者。
　　［你在哪？］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出，对面后知后觉才补上［我是路殊。］
　　［大厅。］沈千絮打字回他，又把电话号码保存下来，备注，存进联系人中。
　　不一会，路殊走过来，脱掉了白大褂，换上褐色风衣，沈千絮认出和她身上这件是同一个牌子的，巧合吗？
　　巧合吧。毕竟这个牌子的风衣最出名。
　　不知道他口袋会不会有糖？沈千絮定定的看他走到自己面前站住，手伸过来再展开，一颗草莓奶糖就这样铺开在眼前。
　　“你怎么……”沈千絮从他手心拿糖，指腹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很快就缩回来，连后面的话也不记得讲。
　　路殊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话，笑道：“你一直盯着我，不是想吃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