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打工那些年》京玉砚

10、妖怪湾万妖集市

　　影山君说要带笙去喝仙人喜，还真就是。

　　翌日，天微亮，笙就被一道敲门声唤醒。

　　朦胧着一双眼打开门，见影山君已经穿戴整齐，听见声响他从走廊转过身。

　　他今日没有穿墨色大氅，而是穿着一身玄衣，身形挺拔，头发被一圈简单的银扣高束，衣袂随晨风吹动，看起来竟有些少年气。

　　一看见笙，他便勾唇道：“早。”

　　昨天笙酒喝得有点多，脑袋尚且有些迷糊，看了面前人半晌才隐约记起来昨天夜里的情景。

　　只记得他好像是喝醉了，抱着那棵花树死活不撒手，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被影山君运到现在休息的这间屋子的。

　　不得不说影山君确实有钱，他睡的床铺很舒服，床铺很大很稳，被子又软又滑，即使笙喝醉了，也感觉躺在金窝里。

　　以至于笙有些贪睡，被打搅了美梦，起来开门也是带着一丝幽怨。

　　影山君瞧着他的模样，心情似乎不错，“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笙以为影山君真要带他去喝酒，虽然他确实觉得昨日那仙人喜很好喝，但再好喝也不能不节制天天喝。

　　他犹豫道：“可以不去吗，我今天不想喝酒。”

　　影山君笑了下，抬手就要敲笙的头，被后者手疾眼快躲过去了也不恼，他道：“不是喝酒。”

　　笙心里正吐槽影山君动不动就把它当兔撸的手法，闻言一怔，问道：“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沈只。”

　　得了，他叫沈只。

　　笙穿的还是昨日悄悄拿的白衣，一路跟着影山君到了山殿石阶前。

　　昨日被橘子抱在怀里，视线受阻加上夜色昏暗看不清万阶之上的景色，现在天光大亮影山景色便被轻易揽入眼底。

　　山殿前，站在万千石阶最顶端看，可以看见整座影山的山体走向。

　　影山这山体着实有些独特，呈阶梯状，斜坡陡崖和平坦宽阔相互交叠依次往上。这就形成了山脚一层青石板路盘旋至一场旷阔广场，广场后方有处雪殿，雪殿之后又有万阶石阶延伸至山殿这样的景观。

　　笙有预感似的，朝身后望了望。

　　眼睛陡然睁大了些，对影山的地形叹为观止。他猜得没错，这山殿后方又有一处石阶，石阶比雪殿到山殿的长度似乎还要长，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是影山最高处，笙极目远望，层云叠叠拂光掠影间一座高台宫殿若隐若现。

　　还不及多看两眼，影山君就下了石阶，笙只好跟上。

　　下坡比上坡容易，不一会两人便到了雪殿。穿过雪殿外漫坡的梨花林，就到了广场。

　　与昨夜的热闹相比，白日的广场就寂寥多了，丝毫无人烟。

　　笙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昨日看见的是一场幻觉。

　　影山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妖鬼一般白天休息晚上活动。”

　　笙点头，行吧，影山的鬼作息还挺规律。

　　还在想着，广场中央突然出现一高个子青年，他穿着一身黑，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

　　影山君向笙简短介绍：“小柳，你刚来影山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笙汗颜，说得就像是看着他长大一样，他都一千五百岁了，比在座的都老。

　　当然他也知道，影山君说的是“沈只”。

　　不过面前的黑衣青年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冷漠，没想到名字却是这般…玲珑小巧。

　　他朝小柳点点头，就又听见影山君说：“小柳，这是沈只。”

　　小柳转头看着笙，先是点点头，最后竟是扯着嘴角笑了。

　　这一笑，脸上的冷漠瞬间破冰，倒是显得有些纯真。

　　笙能轻易感知别人的善意，面前的人对他不怀敌意，于是他也回了对方一个笑。

　　影山君咳了咳，笙的笑被打断，引得他转头看向影山君，后者却没看他，只听见他对小柳道：“我同沈只去一躺妖怪湾，你守好影山殿。”

　　小柳点头。

　　原来昨日休息的山殿叫影山殿，笙不解，难不成这影山殿藏匿着什么奇宝，影山君如此重视，一旦离开就需要有人看守？

　　他想半天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好像也不关他的事。

　　影山君交代完就要带着笙走。

　　只见他抬手一挥，两人面前立马出现了一道结界，这道结界依旧呈水波状，看起来和昨日进门的一般无二，于是笙以为这扇门背后是通往影山山门的。

　　他就要抬脚踏进去，影山君微微拦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两个面具，两个面具都有些破旧，一黄一白。

　　影山君把黄色那张面具递给沈只，问道：“要戴吗？”

　　笙莫名，为什么要戴面具？他不喜欢戴面具，他认为这是一种束缚。

　　大概在五百年前，一次人间花灯节，他从九重天偷溜下来。

　　因为早就听天上一众神仙说过，凡间的花灯节热闹至极。笙那时候生性爱玩，于是乔装为人去了当时盛极一时的一古国。

　　至于是哪个国家，什么名字，笙忘了。

　　不过那京灯万盏照长野，宝马香车鎏金夜的场景笙现在也忘不了。

　　于是他记得，当时他买了一张狐狸面具，那狐狸面具看着好看，却着实勒脸，于是便被他闲置在宫殿了。

　　现在影山君问他戴不戴面具，他当然摇头。笙还想着怎样解释不戴的理由，没想到影山君点点头，倒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手中灵力一动，黄色的那张面具便被收了起来。

　　只见他将白色那顶面具轻轻戴在脸上，对笙说：“走吧。”

　　两人一起踏进结界。

　　笙先是闻到了扑鼻的甜腻气息，一眨眼，眼前不再是影山，也不是影山的山门。

　　面前是热闹的集市。

　　在他们面前，一长着猪鼻子的矮人正架起一方摊位，白布上面摆着无数坨黑乎乎的铁块，嘴里叫卖着：“口含铁口含铁，最新打造的口含铁，有了它晚上再也不怕被媳妇嫌弃磨牙啦！最适合长齿妖怪！”

　　笙看向另一边，一位头上长草的姑娘也在摆摊，她五官平平，脸色甚至渗着绿色，嘴里有气无力的喊着：“新鲜的艾草豆腐，富含草精灵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虽然喊得小声，但是生意明显比猪鼻子得好，摊位前面挤满了各类奇形怪状的妖物。

　　一只鹦鹉从远处飞来，正停在她头上，在那丛绿油油的草里蹦跶。鹦鹉看着身形矫健声音却是一老太婆，它沙哑着嗓子道：“小艾草，我看中了这枝，这枝灵力好，我先预定了呗。”

　　艾草精抬手扯下鹦鹉，对着她翻了白眼：“死老太婆，天天就知道惦记我这杈艾草，都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卖豆腐的职业底线，谁都不能动！”

　　那鹦鹉不听，还道：“你都已经穷到卖灵力为生了，灵力多一些少一些这不都大差不差吗。”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滚——”

　　说罢艾草将手里的鹦鹉用力一丢，围在小摊面前的众妖眼见要扔自己身上来，都避之不及，连忙闪出一条道来。

　　于是，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影山君搂住腰避开。

　　笙被影山君带进臂弯里，他的脸冷不丁贴上影山君胸膛，他听见影山君说：“小心。”

　　抬头一看，看见影山君手里捏着被扔过来的鹦鹉，那鹦鹉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哎呦！干嘛扔我！不卖就不卖嘛！”老鹦鹉叫唤了两声，就发现自己被人捏在手里，便急道：“哎呦，快放我下来！快来呀，有人欺负老年妖啦！”

　　众妖被引得看过来，他们瞬间成为了焦点。

　　笙这才觉得别捏，赶忙和影山君拉开距离，他看那鹦鹉叫得可怜又聒噪，咳了咳提议道：“要不把它放了？”

　　影山君看笙一眼，随后放手，那鹦鹉似乎也觉得影山君不好惹，没敢继续撒泼，猛一得自由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地上还扑落下几支红蓝相见的羽毛。

　　众妖见鹦鹉飞走，也没觉得有好戏看了，于是再次转头去挑选豆腐去了。

　　笙趁豆腐摊位还没有被遮挡住，快速看了一眼。

　　那豆腐卖相巨佳，每一块上都有隐约的灵力浮现，仔细一闻空气里似乎还有一丝甜甜的艾草香。

　　想必刚开进来的时候就是闻到了这豆腐的香味。

　　笙观察了一下周围，全是妖怪，无论商贩还是行人，每一个都是满面春风，与周遭一切相处融洽。

　　笙不免好奇，他问影山君：“影山君带我来的地方是哪儿？”

　　影山君指了指周围一圈妖怪，“妖怪湾，这里面全是被妖界或是鬼界所不容的人，他们聚在这里，自己生活，因为妖怪的数量居多，久而久之就被外界称为妖怪湾。”

　　笙不免震撼，在五百年前六界里是没有妖怪湾的。

　　很多小妖在最宣扬残暴的妖界根本无法生存，他们或许会被当作最低贱的食物送到贵族的餐桌上，或是会被血腥暴力不讲道理的大妖任意欺凌，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去处。

　　因为在妖界，至少他们是正常人，是同类。但是一旦出了妖界，就会被不由分说地安上杀人妖怪的称号，会被修仙门派捉去。

　　在当时，鬼界小鬼的处境虽没有小妖这么艰难，可也有很多走投无路的小鬼无所居。

　　五百年后居然有一方属于小妖和小鬼的“大同社会”笙有些感叹，他笑道，“那这里岂不是白天全是妖，晚上全是鬼？”

　　影山君点头：“差不多，有大事发生的话，妖鬼齐聚也有可能。”

　　笙实在好奇影山君究竟带他来干什么了，不会是想把他这只兔子放归妖界？

　　于是他斟酌开口：“影山君带我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影山君听他这个语气有些好笑，他说：“放心吧，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说罢指了指远处，“我们来找他。”

　　笙顺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数十多步之外，有棵大榕树立在路边，破烂的木头支起快散架的摊位，铺子在凉风里无人问津，有一人在树下睡觉。

　　两人走近，笙也看清了此人全貌。

　　这人鹤发童颜，额间有一枚红痣，穿得和小摊整体风格一般，破破烂烂。他微张着嘴，嘴角流出一长串哈喇子，睡得正香。

　　一杈树干横亘在头顶，上面挂着一白布，歪歪曲曲写着几排狗爬大字。

　　“十文解惑，一百钱算命，黄金千两可化命劫，我是梅放心，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