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5、第 5 章

　　翌日一大早，姜和光便早早地起了床，开始洗漱。

　　她叹着气，在心底默默道，果然提前找夫子来给她上课是对的，不然这个时辰，她怎么能起得来。

　　饶是这样想，她的眼皮也仿佛是被沾上了胶水一般，困得睁不开，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背起渠桑为她收拾好的小包往国子监走。

　　早晨的风呼呼地刮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些，姜和光一脚踏进国子监的大门，开始思考自己的今天怎么熬。

　　她看着墙上的牌号，想着姜智敏告诉她的名称，是甲级一班。

　　于是当她看到甲级一班时，便踏了进去。

　　台下齐刷刷地看着她，姜和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丢脸。

　　她明显是走后门进来的，这些监生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

　　她定了定神，对着台上的夫子扯出一抹笑：“夫子好。我是今年入学的新生。”

　　陶侯华早就被祭酒提醒今年有个新来的女学生，因此便直接点了点头，对姜和光道：“进来吧，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姜和光顿了顿，她听见了台下的窃窃私语。

　　“居然新来了个女生…”

　　“好像是有些尴尬…”

　　她沉默了一下，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还是背着自己的小包走到了讲台上，挤出了一个笑，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姜和光，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学习，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台下一片寂静，姜和光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十分丢人，她强行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下台的冲动，安静地站在台上。

　　陶侯华察觉了气氛的安静，他已经是一大把年纪的老爷爷了，只是被请来担任授课夫子的而已，正常情况下他并不怎么管事。

　　但这次显然不同。

　　来的是个女娃娃，而且看她这个样子，显然焦急地想要下台。

　　于是陶侯华走到了她的身边，给她安排起了位置，他眯着眼睛，捏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须，环顾了一圈儿，最后在后排靠窗处找到了一个位置：“你就坐那儿吧。”

　　姜和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有些惊讶。

　　旁边的男生不就是她偶遇了两次的人吗？

　　此时他低着头，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像是在发光。

　　姜和光撇撇嘴，还怪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姜和光拎着自己的小包坐了过去，旁边的男生一直低头看着他自己的书，仿佛没有看见她。

　　姜和光一顿，望了他一眼，撇撇嘴，从包里抽出了自己的一个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台上的陶侯华正在讲着这个学期的规划：“我们要先学完《诗》，之后我们还要学习更多的国学内容…”

　　姜和光自动屏蔽着他说的话，抱着自己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懒洋洋地想，按照这样的方式，上学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痛苦嘛。

　　正当姜和光发着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陶侯华结尾的话，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让她清醒了过来。

　　“…我们明天就会抽查《诗》的背诵，请大家做好准备。”

　　姜和光愣了一下，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开了口：“什么？”

　　课堂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姜和光意识到自己方才干了什么后，也惊了。

　　一些人转过头来看她，她旁边的男孩子也淡淡地皱着眉。

　　姜和光顶着众多人的目光，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她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将头低了下去，避开了转过来打量着她的同学，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挖着地洞逃出去。

　　陶侯华也停下了讲话，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垂下来的颅顶，询问道：“你是否有什么疑问？”

　　姜和光不敢抬头，只是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

　　陶侯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姜和光心底发慌，许久，陶侯华才叹息一声：“好吧。”

　　等陶侯华离开她的位置后，姜和光才悄悄松了口气，将头抬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她的话本没有合起来，万幸的是，话本那一页刚好没有插图，都是文字。

　　幸好幸好。

　　姜和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高兴。

　　她想了想，凑到了她身边男生的地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看着自己的书，一声不吭，连头都没有抬，甚至将人又往边上挪了挪。

　　姜和光摸了摸鼻尖，神色讪讪，有些没趣地退了回来。

　　没关系。

　　姜和光默默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反正自己是来混日子的。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有些被无视的难过。

　　她索性不再看她自己的小说，趴在桌子上听着陶侯华的安排。

　　陶侯华已经在安排这一天的任务了：“…你们过会儿吃完饭，就回来扫尘，打扫完以后，自己安排今天的任务。”

　　姜和光一愣，随即有些高兴，今天那么轻松?

　　实在是太棒了。

　　等晚上回家后，就可以吩咐小厨房，给她多炖一些老母鸡汤补一补。

　　她轻轻哼了两声，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她的心态更加轻松，她感到时间过得异常地快，不一会儿，陶侯华就宣布大家可以去吃饭了。

　　姜和光马上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话本，小心地将它藏到了自己的包里，以防被发现。

　　因为摸不清国子监内布局的缘故，姜和光选择了跟在大部队的身后。

　　她暗自为自己点赞，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真聪明。

　　不用和人交流，还能顺利找到食堂。

　　姜和光一边忙着赶路，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四周走路的人。

　　她不禁遗憾地想，这个地方真的都是男孩子。

　　完全看不到女生的踪影。

　　姜和光撇撇嘴，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实在是太珍贵了。

　　她揣着手，远远看见食堂两个字，便连忙又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

　　刚进门，姜和光便发现食堂内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她十分惊愕，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姜和光有些发愣，她以为自己到了就能吃上饭的。

　　却忘了这不是在姜府，她需要知道先来后到排队的道理。

　　她沮丧极了，垂头丧气地找了一个队排了起来。

　　很快，姜和光发现自己是有点儿霉运在身上的，她等了很久，发现原先和她一条线的人已经排到了窗口边，而她还站在原地没有怎么向前。

　　姜和光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

　　等到周边的队伍都三三两两的打到了饭，姜和光的队伍才勉勉强强排到了她自己。

　　她凑过去看了看食堂内的盘子，发现没有什么好吃的了，扁了扁嘴，有些不乐意。

　　但是还是记住了这不是她能耍威风的地方，磨蹭了一会儿，面对打饭人员不高兴的眼神，姜和光咬咬牙，做了决定，抬手道：“那就要这个狮子头吧，然后豆腐再给我装一些，别的不需要了。”

　　等到装饭的碗递到了姜和光的面前，姜和光便端着它去找位置。

　　食堂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乌压压的一片，姜和光有些尴尬地挤到了几个人的边上，厚着脸皮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是姜和光并没有真的离开的打算。

　　她旁边的男子明显很惊讶，他犹豫着说道：“可是你不该坐这里啊。”

　　姜和光一愣。

　　他继续道：“男女座位不是分开的吗？”

　　姜和光十分尴尬，脸上也慢慢热了起来，她强装镇定：“是吗？”

　　然后在那名男子的注视下开始扒着饭。

　　狮子头有多好吃姜和光并没有尝出来，豆腐是不是难吃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是她吃得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

　　等到她感觉到周围的人走了，姜和光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无声地掉着眼泪。

　　她戳了戳饭，又吃了几口，便摸了摸眼泪，端着碗走掉了。

　　因着离下午规定的时辰还早，于是姜和光便逛起了国子监。

　　国子监中有着许多的水池和花园，姜和光随便挑了一处欣赏，然后惊讶地发现国子监内居然还有秋千。

　　她兴冲冲地坐了上去开始荡秋千。

　　姜和光眯着眼睛沐浴着阳光，感觉到了一份难得的温馨，她背靠着丛丛树林，树林后是一条小河。

　　姜和光懒洋洋地听着不远处的聊天。

　　这些学子们真无趣。

　　姜和光想。

　　他们的聊天怎么都聊一些琴棋书画？

　　那么高雅做什么？

　　暴躁一些不好吗？

　　比如聊聊射箭，跑步，蹴鞠之类的。

　　姜和光闭着眼，双手舒服地交叉撑在自己的脑后，在秋千上晃晃悠悠。

　　直到她从一堆声音中，清晰地找出了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一个人问：“时倦，你说这姜家怎么想的？不让他们家女儿学绣花，倒是跑来我们这儿了。”

　　另一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随即不置可否道：“不知道，那一家一向脑子不太正常。”

　　姜和光黑了脸，立刻从秋千上直起了身，悄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走，伸长了脖子，想听一听他们是怎么编排她的。

　　只听原先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也是，姜家那么蠢，哪里能像陆伯伯那样运筹帷幄？不过是想一出是一出…”

　　姜和光的火“腾“地上来了，她握紧了拳头，躲在树后面看着这两个人。

　　姜和光瞬间认出了那位被喊着“时倦“的人，便是上午没有搭理她的那位“好”同桌。

　　姜和光的怒气值瞬间飙到了巅峰。

　　时倦道：“本来就是，我们一家都厉害…”
　　哦，姜和光懂了。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感情这个人不姓时，他姓陆啊！

　　姜和光冷笑了一声，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手，示意他们看过来：“在说什么？让我听听？”

　　她清楚地看到这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的好同桌陆时倦皱了皱眉，看着她然后转过了头。

　　陆时倦身边的那名男子又往陆时倦处凑了凑，姜和光看着他的唇语，似乎是在问现在怎么办。

　　陆时倦并不搭理那名男子，他继续盯着姜和光，声音很冷淡：“你想干什么？”

　　姜和光弯了弯眼睛，将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做着最后的确定：“你姓陆对吧？陆元驹是你爷爷？”

　　陆时倦听出了她口中的质问，脸色更加冷淡，仿佛是结了冰一般：“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意见？”

　　姜和光怒极反笑：“关我什么事？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