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一度笑春风》猊奥与冉客

6、6.情生无痕

　　6．

　　我那天晚上陪着尹又晨没有回家。

　　那天晚上的尹又晨像个半大的孩子。任性又固执。

　　我想要扯开他去拿吹风替他吹头发时他都不愿意松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不复当初的那种冷漠和尖刻。

　　我恼怒却又着实喜爱他这种样子。只要我不离开他，他便像个听话的大娃娃让我揉捏。

　　他坐在床沿扔我胡乱拨弄他的头发，看我欺负他而笑得很腼腆。

　　比起度非白来，他五官和身形都更像爸爸。只是通常他都一副冷漠的样子，同一直带着微笑说话温和地爸爸有了距离感。

　　而现在我第一次觉得这么笑的尹又晨几乎和爸爸一模一样。

　　我放下吹风摸了摸他的脸，说，早点睡吧。

　　尹又晨抬起眼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是要回去么？

　　看着他黑乌乌水汽迷蒙的眼睛，我只得笑着摇头。
　　我陪你好了。只今天晚上啊。明天祖父骂我你得帮我扛。

　　尹又晨嗯了一声，乖乖站起身钻入被子。然后揭开一角等着我。

　　我踢开鞋子，刺溜钻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闭上眼。

　　我不太在乎男女有别，更何况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更何况他现在这么难过。

　　当年他来的那天，我一个人睡着空荡荡的床难过。而现在，我不想他也一个人躺在床上难过。

　　在快入睡的时候我突然迷迷蒙蒙地想，突然结束和尹又晨的战争，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过得很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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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床，看到自己的一头乱发大呼小叫。

　　尹又晨揉着肩膀叹气。
　　怪不得其他人，你睡觉真不老实。

　　我瞪他一眼，恶狠狠道，长发这么麻烦我今天就剪了去。

　　尹又晨一怔下眨眼，其实很好看的很配你的，你先洗澡出来后我帮你吹就好了。

　　我感觉一股热气腾上脸颊。我哼了一声跑入浴室。

　　然后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尹又晨已经笑眯眯地等着我了。

　　他的手长得很漂亮。手指修长整洁。

　　看我呆呆追着他的手指的眼光，尹又晨轻哼了一声。
　　这么喜欢我的手啊。

　　我热烈点头，毫不保留地赞扬。
　　真好看。

　　尹又晨笑了笑，没再接口。

　　过了一会儿头发就干了。我看着镜子里如同新鲜出炉的自己，回头大赞。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手艺啊。

　　尹又晨白了我一眼，道，还有东西要拿么？我们要走了。

　　于是我匆匆把东西往包里一塞，扬起脸笑，好了走吧。

　　尹又晨抽出房卡，竟习惯地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屋子。

　　我没挣，因为心里也喜欢手掌心贴着他温暖掌心的温度。

　　刚下到大厅便有人迎上来。
　　少爷，先生派我来接您。

　　尹又晨捉着我的手指紧了紧，神情倒自若，说了声，好。

　　我和他坐在车上后排。路上他微微有些出神。

　　我扯了扯他的手，让他看向我。

　　我冲他做鬼脸，脖子伸老长凑到他耳边，说，等下被呲儿完咱们出去玩吧。

　　尹又晨怔了一下点头，冲我微微笑，说了句好。

　　我心口一暖。然后冲口而出，尹又晨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微微一愕，反应过来后稍稍抬起左边眉毛，问，难道比我手还好看？

　　我认真想了想，说，没有可比性。都好看。

　　尹又晨黑乌乌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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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牵着尹又晨的手进入尹宅的时候，看到了在前厅里坐着的度非白母子。

　　昨夜的中年漂亮女人见到我竟像是吓了一大跳。

　　而度非白则若有所思地噙着笑望着我和尹又晨牵在一起的手。

　　经过昨夜我突然有点讨厌度非白。好似原来那些好感一下子都跑了干净。

　　所以此刻看到他我翻了个白眼。径直拉着尹又晨的手招呼都不打就跑上楼去。

　　只是跑到一半就听得祖父的声音从楼下侧厅传来。

　　少珈，你给我下来。

　　我立刻苦着一张脸停住脚步，慢悠悠认命似地一边向下走一边冲尹又晨嘀咕，等下得帮我。

　　尹又晨好笑地点头。

　　从刚刚一进屋子，他脸上便没了太多表情。一眼都没看向那对母子。

　　我敲敲门，祖父从屋里出来，眼光沉如水。

　　我立刻撒娇，喊了声爷爷。

　　祖父哼了一声，扫了眼我的衣服，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连家都不回了。

　　我支吾。
　　我跟又晨一起呢。

　　说罢捅捅他。

　　尹又晨立刻帮腔般地嗯了一声。

　　祖父看着他，又看了眼我，道，就你们两个？

　　我立刻点头，是啊是啊，我和他在酒店里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祖父嗯了一声后皱起眉，你们俩一起竟奇迹般地没打架？

　　我气恼撒娇，爷爷，难道我们俩在一起就非得打架嘛。

　　祖父笑了一笑，眉头却没舒展开。
　　小时候惯着你不管你性子也养野了。但你现今也大了，夜不归宿不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看在第一次的份上就不处罚你了，但下次决不允许了。

　　说罢又看着尹又晨，神色一紧。
　　但你应该知道不能让少珈在外留宿。不管是什么原因，再晚都应该叫车把她送回来而不是留她在酒店。去书房面壁三个小时。

　　说着又唤来了管家，吩咐，中午不许给又晨送饭。

　　管家应了一声领命而下。

　　我顿时着急，正要开口却感觉尹又晨手指一紧。我便忍着没有说话。

　　祖父看了我们一阵后才像前厅走去。

　　我看到母子两站起来。

　　尹又晨拉着我向楼上走。

　　楼下祖父声音清晰传来。

　　看到尹家这些个规矩，你还是要坚持把儿子送进来么？

　　我想女人应该是答应了。因为听到祖父重重叹了一声气。
　　那么好吧。孩子留下来，你却不能。

　　我望向尹又晨，从后面瞧见他侧脸紧绷的线条。我死死握了握他的手，紧追在他身后悄声凑在他耳边，等下我送吃的进来。

　　尹又晨眼角线条柔和了一些，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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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我寻了个借口跑出来，对厨房里的佣人好一顿威胁，装了些菜饭溜到后院。

　　书房的钥匙管家早已半真半假地给了我。怎么能让尹家少爷饿着。所以在我去威胁他的时候他就顺水做了个人情。

　　但是上二楼就得经过一楼的侧厅。祖父午间有在那边临帖的习惯。所以正门是不可以走的，得绕进去。所以得从后院跳窗进入正厅在能上楼。

　　我拎着食盒拖着梯子走到那扇窗下，摆正了梯子后拎着食盒向上爬。

　　梯子不高，但摇摇晃晃得令人惊恐。

　　我好容易搭上窗，正要翻身的时候重心不稳梯子死命一晃。

　　突然下面有人及时扶住梯子。我一个箭步跨入窗口才向下看，道谢的词眼在唇间打了个转又吞了下去。

　　度非白正悠然地扬着头冲我笑。依然是好脾气的样子。

　　多事。
　　我怒道。现在我和尹又晨对他同仇敌忾，特别是这张笑脸我死见不上。

　　度非白似乎愣了一愣，笑容敛去。
　　我是哪里惹到你了？

　　我瞪他一眼，缩了头不再理他。

　　悄悄跑上楼打开房门，尹又晨正站在窗口那里向外望。见我进来扭过头来，刚才脸上的森冷神色一下子消失干净。

　　我把一碟碟食物拣出来放好。最后递给他筷子和米饭。

　　快吃，都要凉了。

　　他接过去，先夹了一筷子卤牛肉给我。

　　我很不客气地张嘴咬过大嚼特嚼。从早上就没吃，早饿得慌了。

　　我埋头只顾吃，等吃得差不多了抬头，发现尹又晨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却又像没再看我。

　　哎。
　　我不耐。
　　快吃快吃，一晚上一早上没吃东西了你就不饿啊。

　　尹又晨笑起来，嘀咕了句饿了后便低下头扒了口米饭。

　　我满意地看他把我吃剩下了一股脑全吃了干净。然后伸长手臂替他擦了擦嘴。
　　还有一个小时了。你再忍下，等下我们出去玩。

　　尹又晨又点了点头。

　　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我没问。

　　我拎着食盒下楼，顺着原路返回。

　　度非白还在梯子那里，若有所思地弯着嘴角扬着头向某个窗口那儿望。

　　让开。
　　我低低嚷着，然后一溜烟地滑下来。

　　度非白笑着要接过我手中的梯子，语气温和。
　　我是怎么惹到你了？

　　我瞪他一眼。
　　向他刚才张望的窗口望去，看到帘子一动。

　　我有些生气，冲度非白嚷嚷。
　　你怎么这样讨厌。他都被罚关起来了你还来惹他难过。

　　度非白一怔，嘴角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那是我的错么？

　　我有些别扭地嚷嚷。
　　就是你的错。你干嘛要在昨天跑来认父。不知道昨天对他很重要么？

　　度非白看了我半响，眨了眨眼苦笑出来。
　　听你昨天的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红了脸，扭头就走。
　　你管不着。

　　度非白没跟上来，站在原地。

　　我走了一阵不安地回头，看见他眼角微微发红，风吹得他衣领翻飞，身形单薄。

　　他见我回头，说，其实我也不愿意来的。

　　他口气淡淡的。但我突然胃里难受起来。

　　他没撒谎。昨天他跟我坐在一起也比跟他母亲在一起时来的欢快自由些。可见他也是被迫的。

　　我微微有些内疚。度非白从昨天就一直待我很温和。而且刚刚还替我扶了梯子。

　　我思量了一下，又走过去，把拖着的梯子塞给他，用凶巴巴的口吻，道，我讨厌你母亲，但是我喜欢你。刚刚对不起了。因为尹又晨昨晚很难过。我也被他抢过爸爸和祖父，所以我能理解那种心情。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但还是会忍不住迁怒你。我道歉。

　　度非白眼睛亮了一下。他的眼睛和尹又晨的不大一样，眼角稍稍有些上挑。一笑便显得很亲切。

　　于是在他对我笑的时候我也不由自主地对他笑了。

　　他走了几步靠近我，说，谢谢你。

　　我随意摇了摇手，支使他，把梯子放在那边。我去厨房了。

　　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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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告知今天不能出门时我立刻阴郁。

　　为什么？
　　我皱眉问尹又晨。

　　我妈今晚要来。
　　他淡淡地说，眼光越过我瞟向身后。

　　我回头，看到度非白和他母亲一起从楼上下来。

　　度非白看到我便对我笑了笑，我也回笑，却被手指传来的力量打断。我回头，看到尹又晨凌厉的眼瞪着他。

　　小姐。
　　佣人这时走过来望着我，先生叫我带小姐去买衣服，今晚家宴需要。

　　我厌恶地皱眉，扯住尹又晨。
　　你陪我去。

　　尹又晨想了想，在他开口之前我便威胁他。
　　不许拒绝。

　　尹又晨扫了眼度非白，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