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图他的矿》米刀唐

2、第二章

　　“你说什么？辞职！”储院长接到爱徒的辞职信时整个人都炸了，他使劲挠了挠自己已经斑秃的头皮，地中海里一点稀疏的发丝看起来朝不保夕。

　　他苦恼地在转椅上转了半圈：“调查结果出来不是说证据不足无法判定嘛，你这么急着走干嘛？”

　　站在他对面的夏侯楚正吊儿郎当地斜倚在墙上，他今天没穿正装，只根据第一星系的温度套了件薄薄的白色长袖连帽衫，踩着双帆布鞋，看起来好不惬意，下一刻就要出去踏青的样子。

　　“我要休假，你不给批。”

　　“诶哟，祖宗！”储院长气得想自掐人中，他把手里的辞职报告往桌上重重一摔，本以为很有气势，没想到电子文纸轻飘飘的，落在办公桌上倒显得他更加可笑了。

　　他认命，抿着嘴将文档摞整齐，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不是故意压榨你啊，副院长把你摆了一道，你不赶紧加班加点澄清一下自己的实力吗？”

　　“网上舆论愈演愈烈，我怕你在这一行口碑全失，以后想要咸鱼翻身都难啊……”

　　夏侯楚一看院长这幅气急的样子就知道他昨晚偷偷上网看热搜了，他自己反正是没放在心上的，副院长也好，张继辉也罢，不过是想要虚名，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他犯不着操心干涉万事轮回。

　　看他还要继续讲，夏侯楚清清嗓子帮他把后面的话一并说了：“您老人家马上要退休，我大师兄又不给力，现在只能看我能不能在三年之内晋升到正高级，对吗？”

　　储院长的话在嗓子眼咽不下去，说不出来，如鲠在喉，脸都憋得煞紫，他气急了，大手一挥：“准了，你回去好好呆着，别再来见我！”

　　夏侯楚退后朝老先生鞠了一躬，才慢吞吞地走出办公室。出门右拐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面陈列了一些他和师兄的东西。夏侯楚放慢脚步看着玻璃柜里精心收纳的金属块样品，零件，模型和奖杯，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涩。

　　褚老先生一生无儿无女，是真的把他们这些学生当亲孩子养，总为他们操心，研究院如果落到副院长手中，权力中心的更迭势必会引发一场“大洗牌”。

　　想到这，走到一半的夏侯楚又折返回办公室，朝里喊：“副院长不会上位的，我保证，虽然我志不在机甲研究……”

　　一个桌面摆件被扔了出来，褚老先生大怒：“说前面那句就够了！后面那句我不爱听！”

　　于是假期，它就这么来了。

　　飞车行驶在路上，带起一阵清爽的风。现在正值第一星系的初秋，夏季的炎热刚刚褪去，冬季的严寒尚且还远，这样的天气开窗飙车一路疾驰可以抛去尘世间一切烦恼。

　　夏侯楚获得超长假期后就选择飙一次。

　　但是还没等他把速度提上来，智能交警就逮着他跑，小机器人滚着两轮跑到他面前，表情符号向下，气冲冲地说：“先生，检测到您的加速度与瞬时速度比值超过限定标准，猜测您有飙车意图，第一星系枫落大道不允许飙车，给予警告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枫糖浆的味道，夹杂着一点华夫饼的香气，夏侯楚看着一本正经的小机器人，忍俊不禁，对方还喋喋不休地啰嗦着：“平安出行接好运。”

　　夏侯楚瞅着对面街铺，刚刚听小机器人说到枫落大道的时候他就想吃华夫饼了，特别是淋了枫糖浆的，等智能交警一走，夏侯楚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朝商铺走去。

　　“小夏？”

　　那老妇人远远看到夏侯楚朝这边走来，皱纹间的褶子挤在一块，都笑得看不见眼了：“今天不上班吗？来吃阿婆做的华夫饼啊。”

　　“阿婆，我今天休假。”

　　老妇人已经在这开了七年的糕点店了。当年一大批智能化食品机械出厂以后，很多糕点师纷纷转行或者进购机器，现在还在纯手工做面糊烤制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愿意来枫落大道吃一口阿婆亲手做的枫糖浆华夫饼。

　　毕竟不是机械做出来的方程式味道。

　　夏侯楚以前下了班尝尝来光顾老妇人的糕点店，久而久之也就混熟了。

　　“小夏啊，你只休息今天一天吗？”

　　“请的长假。”

　　他倚着玻璃柜台，拈起一块华夫饼就往嘴送，一股浓烈的枫树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甜丝丝的，让夏侯楚不禁感叹休假果然是快乐的。

　　“怎么想着修长假哦？”老妇人从烤箱里拿出一盘刚烤好的饼干，里面裹着蔓越莓和坚果：“来尝尝，刚烤好的可香嘞。”夏侯楚使劲嗅了嗅，本来想拒绝，但还是被饼干的香气打败了。

　　好吃，想把阿婆拐回家。

　　“对了小夏，”她把隔热手套摘了，去拿放在店里柜顶的老报纸：“阿婆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

　　一份发刊日期在新历元年之前的纸质报纸摆在夏侯楚面前，纸张已经发黄变脆，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旧时的印刷墨迹，阿婆翻给他看的版面是广告位。

　　版框里彩印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上面用加粗字体写着两个字：寻亲。

　　夏侯楚看向阿婆：“这是……”

　　“这是我的照片。”老妇人的眼角红了，混浊的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用食指用力揉了一把，接着说：“养父母对我很好，我就没有急着去找回亲人，没想到……”

　　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快一个世纪过去了……

　　“我二十岁那年遇上病毒潮，养父母死在那场灾难中，我虽然活了下来，却永远不能进行太空旅行，我没法去其他星系。”

　　说到这，阿婆哽咽了，她把报纸收起来，叹了口气：“算了小夏，还是不麻烦你……”

　　“等等阿婆，你原来的家在GJ581星系？”夏侯楚刚刚浏览着内容，突然就被那个地名吸引住了，因为GJ581旁排行第三的行星是当今矿业资源商业巨头的发源地。

　　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矿产的开采地。

　　好不容易休假了，这能不去一趟？亮晶晶的宝石，坚韧强悍的稀有金属……是个矿材迷就该去的旅游胜地！

　　“阿婆，我放长假正好去一趟，到时候你用店里的终端设备联系我光脑。”

　　拎着一袋子沉重的谢礼，夏侯楚喜滋滋地往车走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爱的飞车被贴了电子罚单。

　　【违规类型：非法占用私家车位。】
　　【处罚方式：拖离至其他车位并交纳罚金500联邦币。】

　　夏侯楚呆愣地往后看了看，只见原来停的位置多了一辆不知道从哪来的车，车轮旁画的是黄线，在联邦法里代表私人占地。

　　奇了怪了刚才怎么眼瞎没看到。

　　他一局促就喜欢用指腹上下磨蹭脸颊，一边皱眉恼着罚款，一边叽里咕噜地骂自己眼瞎，右脸颊被搓得一片通红。

　　坐在驾驶位的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青年穿着一件白色连帽薄衫，破洞裤有些桀骜不驯，大喇喇地露出两个白净的膝盖，踏着的也不是几天前的那双皮鞋，而是普通的黑白帆布鞋——和新闻发布会那个表现沉稳成熟的科研员简直判若两人。

　　晏铎下车的时候夏侯楚刚把罚款交完，那小青年察觉到身旁有人，知道是那个车主，忙说：“呃，抱歉啊，我没看见那里是私家车位，给你添麻烦了……”

　　一边低下头嘟囔着：这旁边也没看见有住宅啊，怎么就有私家车位。

　　他有点心痛自己不翼而飞的五百币，但还是诚恳道歉，并且从塑料袋里拿了一盒烤饼干给他：“喏，你尝尝。”

　　“整盒都给我吗？”面前的男人一直沉默着，终于开口说话，话里带笑，震得夏侯楚耳朵发麻。

　　他猛地一抬头，一张极具侵略性的面容就这么闯进眼里。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奇怪的是，他的手腕上却绑着一条锁链状的饰品，和精英装束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还有，他居然不戴眼镜？

　　现在这个时代，眼镜并不是近视远视的标配，每个人都戴着行走的显示屏，可以随时随地投影上网，还能当搜索百科，眼球盯哪儿，浏览器就搜啥。

　　这人居然不戴智能眼镜？

　　他微张着嘴呆了太久，直到对方露出疑惑的眼神，夏侯楚才回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直接把饼干盒塞进他手里：“对，对，都给你。”

　　晏铎握住那盒饼干，温热的，还有坚果和莓果的香气，沾染着一丝华夫饼的枫糖浆味道。他余光里看到一家糕点铺，立马了解了对方的喜好。

　　临走之前，晏铎笑着和他说：“我家住在山上，所以山脚有车位。”

　　两人礼貌告别，等晏铎都走远了，夏侯楚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小声嘟囔的话都被对方听见了……社死。

　　带着通红的耳朵回到车上，夏侯楚使劲甩了甩脑袋，小声说：“还行，陌生人，不会再见的。”

　　此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一切都在后头等着。

　　一路飞驰回到自己憋屈但温暖的小公寓，夏侯楚立马开始了资产的清点和盘算，如果要去一趟GJ581星系，肯定少不了一场疯狂的买买买，就是因为这些矿石……

　　夏侯楚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原石材料，还有工作台上一堆半成品，默默叹了口气。

　　孩子们，为父还没来得及将你们从璞玉变为美玉，就要去接新的兄弟姐妹回家了！

　　“希望我能在此次旅途中找到可以应用的合金矿。”他拉起行李箱，吃力地往上一提让箱子站起来。

　　等他开始清点自己的流动资产的时候，忍不住对自己的宝贝石头们感慨道：“爸爸要变成穷光蛋了。”夏侯楚抬手揉脸，浮在脸上的悲伤又被压了下去。

　　他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妥当，确认证件齐全，就瘫在地上恹恹的躺平，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银虎斑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轻轻地蹭着他，好像在确认铲屎官死了没。

　　它绕着青年转了一圈，蹲下来对他的脸盯了良久，发现铲屎的还在平稳呼吸，就伸出舌头舔他的头发，头皮上的刺痛让夏侯楚从浅眠中惊醒过来。

　　“啊！痛啊夏侯霸，松口松口！”夏侯楚在地上打滚，他挣扎着站起来，要对他的猫进行控诉，名为夏侯霸的猫不等他训话，对着破洞裤就是一爪子。

　　膝盖严重负伤，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