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三次的女主打算再努力一次》直白人家

32、在这里我可以呼吸了

　　三十二

　　蛇乃加绫的所作所为任谁听来都会给出“有病”的二字评价，但是正如强者最终会化身烈日，人群受强光吸引追随。

　　瞩目现在，那么便不会有人去追问蛇乃加绫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只因那是大日的暗影，又非夜之食原，乃是一片诞生虚无，无人统治的空洞之地。

　　所以尽管历史可以在这条异闻带上追溯到三万年前那般久远，远超日本神话中的千年岁月，蛇乃加绫的事迹仍然无人所知。

　　某一天突然出现。

　　某一天开始征伐天下。

　　唯一可以追溯的就是她成王的那天，给这条异闻带带来了无数人类。

　　只这样看，不管怎么都会觉得片面。

　　总觉得，一个能为人类文明画上休止符的角色不该如此单薄。

　　可是就算麻仓叶王与对方共事了十年，他也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位御主。

　　尽管他尊她为殿下，不信任任何人类的他也愿意向他屈膝，臣服效忠于她，但仍然担不上一句了解。

　　因为臣服是明码标价好的。

　　她为他提供实现梦想的桥梁，改变那个所谓的“爱与正义”的人类史，而他便将廉价的忠心献上，至于这其中的感情是否贵重，她不在意。

　　是的。

　　她不在意。

　　昔日天潢贵胄所渴求依赖的大阴阳师，在蛇乃加绫这里更像是锦上添花的帮手。

　　他可以有，所以他才会被她用魔术师的手法召唤出来。

　　他也可以自由行事，因为蛇乃加绫谋划了足足三万年，事到如今，已然不差一个“大阴阳师”的分量。

　　轻描淡写的落子，促成的是势不可挡的胜利，磅礴大势随她指使，所谓的野心，权谋，智慧，大局，奇迹，勇气，都不足以形容这三万年来的积蓄，更不足以改变……

　　那是足以将一颗星球淹没的“海”，跨越生死，泯灭了未知，只将一个结果呈现出来。

　　然而看着这个结果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狂喜，哪怕这一刻到来，连叶王自己都忍不住呼吸急促，但是目光转向对方，他只从她的脸上瞧见一片无悲无喜的虚无。

　　麻仓叶王：“……”

　　本该消失的好奇心此刻死灰复燃。

　　他是真的想知道，蛇乃加绫站在这里时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他们好歹是御主和从者，他们好歹相识一场……尽管他从未梦到过“她”。

　　外面由愿力与无数生命力组合而成的“海洋”正在吞没这条异闻带。这么多年，死亡的“蛇乃加绫”的灵魂碎片已经将大地彻底覆盖，而她又是执意成为“现在”的蛇乃加绫。

　　换言之，她其实正在顶替的是“现在的蛇乃加绫”这个概念。

　　承受苦痛，与所有蛇乃加绫共感，达成“你即是你，我即是你”的成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的就是此时此刻，她能像是捧起水一样，捧起这个世界。世界从她的指缝间流下来，也会有另一只属于“蛇乃加绫”的手将它接住。

　　何其诡异的画面，却让她能彻彻底底的将世界，将未知据为己有。

　　如果将异闻带内死亡的蛇乃加绫当做游戏开始后的“失败者”，那么这些失败者交付的学费就是自己的灵魂碎片，收下这些灵魂的是大地和蛇乃加绫两个人，后者对这些灵魂却有着绝对的统治权，她更像是利用这种关系，通过这些“蛇乃加绫”的灵魂碎片达到掌控异闻带的目的。

　　现在她已经开始尝试和所有的灵魂碎片连为一体，她这些年不论是清醒还是梦中都经历承受过的一个个“人生”，正在将她的灵魂推向某种崇高的境地。

　　麻仓叶王保证，她不是一开始就有将近十米的体型，她是一日一日，慢慢变成五条悟他们初见时的那副模样，而她现在还可以更加“高大”。

　　如今的他几乎只能仰望她的衣裙一角，而见不到她的表情。

　　如果说之前覆盖地表的金色海洋是土地而生的生命对“蛇乃加绫”的愿力，与死去的蛇乃加绫的灵魂碎片，那么现在涌动中的“海”便成为了蛇乃加绫一人的概念。

　　覆盖大地的是她，这么多年被众多妖怪所吞食的是她，取代神灵，霸占信仰的是她。她是“海”，是“人”，是“神”，是佛教之中无尽业的化身，在渡世之后，择取神佛果位的魔王。

　　她现在是佛吗？

　　当有生灵冒出这个疑问的时候——

　　巨大伟岸的佛祖之身突破人间王权的束缚，自天守阁顶端展现慈爱神圣的菩萨法相。

　　日为金轮，脚踏人间。

　　既是威权！也是普渡！

　　泛滥的信仰之海吞没了尘国，也仅仅只到祂的脚踝，祂实在太过伟大，以至于，目不见凡俗，耳不闻众生，苦海变弱水，腿边泛涟漪。

　　在此世生灵的心中，目睹如此神魔真相，所生恐惧更胜身旁的嗜血妖邪！

　　啊，巨大的恐惧已经让它们忘了它们才是古老故事中的妖怪，择人而噬，嗜血张狂的邪物！

　　天际中炸响一声雷鸣，乌云之中显现万雷奔腾的霸道绝景！

　　在见到蛇乃加绫的一瞬间，仇恨就将布都御魂的理智彻底吞没，神武非凡的雷神挥动神器，搅动万千雷火，直扑神魔果位的佛祖。

　　大空中撕裂着镇压，裁决，审判的概念，和大妖率领的西国军队一同攻击正刚刚苏醒过来的神佛。

　　雷霆洗涤过的天空异样澄澈，不分敌我的火焰烧焦了大部分妖怪，它们的尸体从高空坠落，很快就被后面的妖怪补上空位。

　　不惜代价的神力引动古老神代的毁灭，集合了布都御魂全部神力，压榨干净雷神的位格，将复仇的信念寄托在这一击之上。

　　“死吧！！”

　　布都御魂将这颗充斥着毁灭爆炸气息的神力集合体推向仇敌的方向，这个时候身躯庞大的缺陷就显现出来，她不论怎么躲闪，都没办法躲开这倾尽所有的一击。

　　或许，她也没想躲。

　　“轰——”

　　巨大的轰鸣声，爆破带来的浓雾席卷整个视野，在这些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战况如何，雷神又是否成功之前，威力不逊色神器的妖刀由现任西国之王拔出。

　　破空的妖力留下惊人的景象，形如利爪的刀痕将整个天际分割成数块，暴怒的母兽有着连神灵都不敢招惹的可怕威力。

　　能在远古的森林中生存的顶级猎手，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消灭敌人的机会！

　　和需要镇压才能使用的爆碎牙不同，铁碎牙这把西国大将的犬齿打造的妖刀对持有者是否拥有爱人之心有着严苛的判定，因此现任西国之王说一不二的性情，只要承认自己对人族怀有些许怜爱之心，就可以自由使用这把威力非凡的凶器！

　　不逊色神灵专武，由大妖怪亲自挥舞起来的利刃，理应展现出非常漂亮的战绩。

　　旁观的几人不由这么想道。

　　远在现代之前的战争，野蛮如斗兽的生死相搏，前仆后继如同寻死一般的妖怪大军，蚂蚁咬死巨象一般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能诞生吗？可以诞生吗？

　　从一开始就插不上手，也不知道从何处插手，只能作为旁观者看到现在的几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汗湿的手掌。

　　万众瞩目之下，雷神制造的烟雾消失，完好无损的敌人瞬间让人心下一沉，给战局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巨日如轮，佛光普渡。

　　从始至终那个伟大的身躯就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祂似乎连路上遇到的蝼蚁都不忍践踏，所以祂此时此刻，只是拂去了衣摆上不该有的尘埃。

　　只隐隐约约浮现在巨人背后的日轮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缕缕光线落到身体上就成了穿透血肉的激光，许多妖怪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穿透大脑，掉下乌云。

　　光的速度就是雷霆的速度，雷霆破空的时候，大日的光芒也已经落到他身上。

　　转瞬间，还在天上飞舞的雷神便被分别击中了四肢中的右臂，双腿，鲜血从贯穿了肌肉的伤口中汩汩流出，他勉强控制着雷电继续骚扰对方，给西国的大妖制造机会，可战况在刚才那一次爆发后已然对他们非常不利。

　　祂真的就像是拂走了尘埃，拂开了他们。

　　光芒万丈的巨人让人不管飞出多远都做不到窥全本体，只有云端之下的小腿拖拽着裙摆，仅从线条上显露出女子的纤细。

　　云下的战争没有影响云上的交谈。

　　麻仓叶王算是所有人中运气最好的一位，他得到御主允许得以乘坐在菩萨的贵体之上——肩膀的位置，他拥有了和创造如此伟大之业的神魔相同的视角。

　　天之高，他看不见人间。

　　“这就是神吗？”叶王呢喃，昔日阴阳五行的佼佼者，他也从星球之外观察过这颗居住着大量生命的星星，很早就意识到了人类的渺小与贪婪，但是……不一样，高度不一样，所见的景色也不一样。

　　她还能更高，但她停下了。

　　她还能见到更伟大广阔的风景，但她拒绝了。

　　她不再往上，和他一样直视寰宇，她不再往下，接纳芸芸众生。

　　这里只有一片虚空，很快就会化作燃烧之后的虚无，而她在这里停下，总算呼吸到第一口澄澈的空气。

　　【我不是神。】

　　她的声音顺畅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麻仓叶王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点，和她一样，却充满了挑剔审视着这里扑面而来的风景。

　　“您确实不是神，因为神不会呆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他仰视着此时此刻已经高大到将所有事物衬托的无比渺小的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她心中的冰冷与寂寞。

　　空虚的风拂过，没有任何暖意，只有凌冽过头的刺痛，再之后就是沉沉的空洞。

　　若非在冥界呆过，他会怀疑这是死亡。

　　但不是，这是死亡的另一侧，比生者的世界更暧昧飘忽，拒绝了痛苦的同时也拒绝了希望，在什么都不剩的贫瘠土地上，独自享受一个人的安静。

　　是孤独。

　　彻骨的孤独。

　　连大阴阳师都不禁畏惧。

　　【既然从过去走过来，但却不想前往遥远的未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这只有两个生命的地方，蛇乃加绫开始走动，她独自在这只能看见自己的地方散步，难得悠闲。

　　【胆小，怯懦，却能花三万年的时光，搭建起来到这里的木桥。】

　　【就算只是一根‘独木’，那也是传说中的虚数之树，自虚无之中扎根生长，汲取文明的养分，正式名为[空想]。这么一根大树，我将它砍断做成现在这座“桥”，并不像是看起来的那么容易。】

　　【除我以外还会有人能伐倒空想树，但只有我，会想踩着它，抵达一个无人的现在。】

　　【在这里……我可以呼吸了。】

　　说完，蛇乃加绫就真的在这里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地面产生了几乎能摧毁一切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