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流年[电竞]》沉迟

31、心理阴影

　　周一上午，上课时间，王向鱼领着电竞部的一干闲杂人等跑进教学楼，目标直指一间阶梯教室，大一的学弟学妹们正在里头上课，这些老油条明目张胆趴在窗边窥视，被人发现了也面不红气不喘。
　　教室里，坐在第一排的张青栀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观点独到条理清晰，赢得老师的高度赞扬，同学们送上一片掌声。
　　“喂，他到底在做什么？”王向鱼指间夹着一根百奇，语气不忿，“喊他参加社团活动都不来，就为了上这破课？”
　　“学弟听课那么认真是一件好事啊，说明他心理没问题了，我还怕他想不开呢。”雷仁擦了擦眼镜说。
　　“分明大有问题好吗！”
　　“哪儿有问题？”
　　“这他妈是艺术鉴赏课，狗都不上的选修课！他还做笔记？要不要这么做作，装什么好学生！”
　　“王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思想太狭隘了。Open mind。他说不准是突然觉醒了艺术细胞要做当代达芬奇呢。”有个不识相的老哥调侃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有幽默细胞？还笑，滚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给我买罐芬达！”王向鱼瞪眼说。
　　昨天南大惨败收场，张青栀的表现更是惨不忍睹，被亲切的网友问候了全家族谱，王向鱼本来想开导他一下来着，让他不要灰心，省赛好好加油，卷土重来打爆对手的狗头，结果他说自己从良了，以后游戏都不打了，离了个大谱。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了解他的，他好胜心那么强，比赛打输了肯定很不服气，怎么可能退赛呢！”王向鱼气得把整包百奇都捏断了。
　　“说说而已啦，他嘴上说不打比赛，过两天还不是会屁颠屁颠去参赛。还戒游戏，鬼信啊，你等着......”一个哥们儿打开一款MOBA手游，给张青栀发了个游戏邀请：
　　四缺一冲分，速度上车！
　　张青栀没理。
　　“你面子不够大，我来！”另一个哥们儿打开一款吃鸡手游，给张青栀发了个邀请：
　　带妹局速来！
　　张青栀还是没理。
　　“学弟平时有空都会上车的呀。”
　　“他可能手机静音，收不到消息。”
　　“对哦，一定是这样，我们关系那么铁，他怎么可能不理我呢。”
　　“哦，是吗？”王向鱼冷笑了一声，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结果这小子秒领！
　　教室里的张青栀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他知道电竞社的同伴们就在走廊上围观他，刻意不去理睬他们。
　　潜水已久的张青栀被一个红包炸上岸，大伙顿时在聊天群里对他口诛笔伐，要他中午请客吃披萨，他没回几条消息又匿了，大伙看向教室，发现第一排空出了一个座位，那小子竟然溜号了！
　　中午，姜善逸带了一份炒饭回宿舍，见到张青栀一个人蹲在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复盘昨天的比赛录像。
　　他在看第四小局的视频，他和柳沂沂被刘严涛高崧全程压制，输得毫无脾气。
　　高崧的职业是魔轮，他负责控场，刘严涛负责输出，这两人的组合和南林魔剑差不多。
　　他们的备战很到位，防范全面，没有给张青栀近身拆盾的机会，不断逼迫张青栀的身位，硬是顶着柳沂沂的攻击强势击杀张青栀。
　　张青栀没有关弹幕，无数条恶评在屏幕上飘过，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更是重灾区，不堪入目的评论不计其数。
　　“你不要紧吧？”姜善逸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啊。”张青栀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你也是玩星铠的，你觉得他水平怎么样？”
　　“你说刘严涛？”
　　“没错。”
　　姜善逸不假思索：“刘严涛当然是高手啊。我玩了那么久才勉强学会控制一门浮游炮，他能做到同时控制三门浮游炮，命中率还不低，如果是PVE估计能百发百中。而且他近战技术也很强，能正面压制柳沂沂，全南京的大学生也就林决比他厉害吧。”
　　张青栀揉了揉眼睛：“我倒觉得他没那么强。国服玩家整体水平比韩服高得多，他韩服上过战力榜前十，在国服也就巅峰榜三十名左右。柳沂沂打不过他是因为经验不足，下次再交手的时候柳沂沂未必会输。”
　　“那你昨天怎么被......”姜善逸没说下去，张青栀昨天刚被虐得死去活来，今天就这么大言不惭，他这种表现，俗称“嘴硬”。
　　“潇潇有没有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什么？”
　　“他啊。”张青栀戳了下视频里的刘严涛，“我以前就认识他，昨天才认出来，心情有点复杂，没来得及调整好状态。”
　　“你说什么？”姜善逸愣了，张青栀说的话跨度有点大，让人不知所云。
　　张青栀自嘲地笑笑说：
　　“和你分享一下我的黑历史吧。两年前，高二上学期，我玩星途第一次打到天梯榜前十，在小戴的建议下离家出走，加入一支次级联赛的队伍，想打职业比赛，成为职业选手。
　　“那个无良战队很下作，本质上是个黑心游戏工作室，把我骗进去打代练单，帮他们赚钱，美其名曰高压训练。
　　“我打一单大概能赚五千块，不吃不喝一天就能打完，我越是高效他们就越是压榨我，配给我很多代练单，如果我的绩效不达标他们就把我一个人关进小黑屋，不给饭吃也不开灯，我就是那时候患上的恐黑。
　　“后来那个战队被人举报了，他们不仅诱骗高分路人当黑奴，还有假赛嫌疑。有调查组进基地取证，我借机逃回家，发誓不会再去打职业。”
　　姜善逸听傻了。
　　张青栀注视着屏幕上那副不起眼的面孔，继续说：“我知道他们把我当工具人赚钱，我当然不甘心一直被利用，我告诉他们我很厉害，我可以帮他们夺冠打进甲级联赛，他们让我和最年轻的首发队员solo，只要我能赢，就让我转正参加训练赛和正赛......”
　　说到这，张青栀无声叹气。
　　姜善逸皱眉问：“你都打进天梯前十了，应该没人打得过你吧，那只是一支次级联赛的队伍而已啊。”
　　张青栀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我输了，一次都没赢。他很厉害，只比我大一岁，排位分没我高，但操作比我好得多。我直到那时候才知道，排位分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职业比赛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姜善逸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口中的那个人，那个队伍里最年轻的首发，就是刘严涛？”
　　张青栀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长相不出众，桌上总是放着一个黑色的沙漏，每当张青栀挑战他的时候，他都会用沙漏计时，在一分五十一秒以内结束战斗。
　　两个多月，五十多场对局，张青栀一次都没赢。
　　在彼时的张青栀心里，那个冷峻的人如同黑暗一般让人恐惧。
　　再次在赛场上相逢，张青栀不可避免回忆起那段惨痛的经历，他在那间满是汗臭和烟臭味的训练室里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排位，身边的一切让人恶心得反胃。
　　世界真小......
　　又一次因为小戴接触比赛，又一次遇到他，又一次失败。
　　张青栀感慨万千：“我啊，以前自认为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心比天高，总觉得电竞职业选手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比任何人差，只要我能上场打比赛就一定能拿冠军。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必要和那些真正的电竞大神去比，自己过得开心就行。”姜善逸安慰道。
　　“我其实还好，吐完以后好受了很多，没那么怕了，再遇到他的时候不至于被吓到手抖。”张青栀说，“那件事都过去那么长时间，早就该翻篇了。”
　　“那就好。”姜善逸拆开塑料盒吃饭，听了那么久的故事，饭都凉了。
　　“话又说回来，刘严涛不算很强，远远不如他星途的水平。要是能重来一次......”张青栀抄着脑袋，眼神不甘。
　　“你还要去打高校联赛？”姜善逸问。
　　“不想打，没意义。”张青栀关掉电脑，“就算能赢他也赢不了林决，输比赛太丢人了，我可不想天天被人骂。我不该报名参赛的，我该听潇潇的话，过好眼前的生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