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饕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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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通体挺直黑沉的长刀静静地悬在黎暄体内的灵台之上，漆黑得仿佛任何光线一旦接近都无法逃离。刀刃前半部分是银色，后半部分却是暗红的，泾渭分明又融为一体。
灵台上金色的符文随着阵法形成金色锁链，将长刀缠绕束缚在中心，随着宿主的心跳呼吸而起伏。
只是原本流光溢彩的符文现在显得十分黯淡，因为灵台下，由丹田内灵力形成的金色气海陷入了枯竭。汲取不到灵力支持的锁链变得纤细了很多。
但是囚徒并不为此高兴，因为它也需要依托于宿主。
当黎暄的意识来到自身的气海时，那把桀骜的灵武就振动起四面八方的锁链，狂傲地向黎暄宣示自己的不满。
黎暄被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头疼，“能不能安静点。”
灵武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反应过来之后，灵武抖得更起劲了，黎暄差点被它抖到气海里。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才发现自己的气海已经枯竭到几乎干涸的地步，经脉也收缩得厉害。
经历了一整晚濒临极限的灵力循环和爆发，经脉再没有灵力注入就要出现损伤了。
幸好灵武没有趁人之危，否则束缚阵法一应激就能直接抽干他。
灵武在催促着他赶紧进补汲取灵力，在展示了毛头小子狂乱训练糟践自己的真实内里后，灵武一脚把他踢了回去。
黎暄是在浓郁的饭香中悠然醒转的。
从床上爬起来时他眼前还青一阵红一阵的，浑身酸痛，脚还肿着。“好饿……”
顾不得疼痛，黎暄闭着眼睛也能循着味道找到桌上。
桌上是一顿更加丰盛的全鱼宴，一条大鲟鱼作为主菜被炙烤得焦香鲜嫩，黎暄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就将烤架架起来的鲟鱼腹部掏了个大洞。
还在上菜的刘叔看到黎暄那个架势，还以为是哪个饿死鬼投胎。
这次端来的是海贝杂烩汤，贝肉肥厚柔软，鳌虾清甜，极为鲜美。才刚上桌，黎暄就捧起陶罐牛饮了大半，他甚至感觉不到温度的滚烫。
干涸的身体经过几番锤炼后，已经超越了肉体凡胎所能达到的极限。
黎暄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渴望进食，像是野兽一样需要血肉来无序地滋养自己的身躯。他的身体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炼器炉，亟需大量的灵石燃烧。
刘叔没有说什么，不断地给他加餐。
黎暄如同饕餮一样进食，消耗的速度已经赶上了上菜的速度。
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将一整晚的渔获吃了个干净！
“兽舍的那一群都没这个能吃啊！”
吃下去好像都不带砸个响的。刘叔看着黎暄没有明显变化的肚子抹了一把汗，希望最后一道究极甜点能让这个只进不出的貔貅暂时饱腹。
不然他真的怕黎暄饿急眼了来啃自己，
冒着寒气的玉匣子被端上几乎扫荡一空的餐桌。刘叔掀开匣子，里面两个葵花口瓷碗各自盛着一只馒头大的鱼眼，直勾勾对上了黎暄的眼睛。
“这是那头长戟鲸的眼睛，是可遇不可求的大补之物。泡在我的百年陈酿里，下酒得很。”
长戟鲸在海中以极高的速度巡游，是海中妖兽中速度最快的第一梯队。它们的猎食范围非常广阔，锋利的头刺又能让它们几乎攻无不克，哪怕是最坚硬的海蚌也能刺穿，就连海上防御拉满的宝船也能戳烂。
刘叔之所以感到遗憾，就是因为这样的妖兽肚腹中往往能够找到许多罕见的宝物，深海明珠、巨兽骸骨、沉船宝物……简直就是一个高速移动的宝箱。
但如果不是黎暄，或许他根本就无法接触到这般凶横的妖兽，更别提把它的头颅留下了。
“虽然看着不大好看，但是吃起来很丝滑软弹。”刘叔以为黎暄被鱼眼吓到，安慰了一句。
黎暄确实没有吃过活生生的鱼眼珠。
在这双已经死去却不瞑目的眼珠子中，他看到了修仙残忍霸道、弱肉强食的一面，它如此地真实，不加掩饰。
在这双鱼眼珠后，也许还有无数个鲜血淋漓的时刻，同样需要他做出抉择。
放下思虑后，黎暄端起碗，将鱼眼一口吞下。
他感觉到体内的灵武也因此而受用，这就足矣。
黎暄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海市出了名。
一般在海域上举办的集市就叫做海市。海市交通便利，交易隐匿性高，远离灵域之外的豪族纷争，发生冲突也能很快被各方势力按下，因此很受各方大宗或散户的喜爱。
其中规模最盛的海市，当属绿孔雀宗族组织掌控的观止洲海市。
作为十大灵域之一的观止洲，虽然比不上玉轮岳海独踞大陆西南海陆来得那么强盛，但是海域洲岛上也是群雄并列，人杰辈出。
其中绿孔雀家族人丁比较凋敝，但是因为其恐怖的特殊实力，筹办的海市几乎没有哪个门派能够忽视，就连天悬海早年间都跟绿孔雀家族来往密切。
观止洲海市上珍奇遍布，琳琅满目，与此同时，它面向三界列出的需求清单报酬也高得惊人，因此带上孔雀翎的悬赏令堪称三界最强通缉令。
据说只要能满足绿孔雀家的要求，谁就能在观止洲最大宝库畅享一次随心零石购。
刘叔拿出一份杂报给黎暄看，“你看，观止洲海市悬赏的长戟鲸是不是你捉到的那小半条？”
黎暄勉强吃了个半饱，拿过杂报一看，一张标着蓝色孔雀翎的悬赏占据了最大的篇幅。上面写着因为某事某海域，一头长戟鲸撞翻戳烂了海市的多艘商船，特此悬赏。
这则悬赏并没有标注赏金，但是往后翻到的悬赏，赏金百万级灵石起步的都只能并列在一起，可见优先级并没有长戟鲸的高。
刘叔说：“这则悬赏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妖兽撞翻的商船每年都上百起。也不知道这条长戟鲸造了什么孽，竟然被这样通缉。”
“可能撞翻的船上有什么宝物遗失了？”黎暄猜测道。
刘叔摇摇头表示想不明白。“宗门已经通知了观止洲海市，等他们验明正身，这一单就算成了。”
黎暄点点头，丝毫没有中头奖的自觉。
刘叔带着黎暄在山门早早等候，黎暄趴在白玉栏杆上看海鸟盘旋飞翔，而刘叔却时不时地回头，不知道在警惕什么。
几道流光闪过，落地时现身，是闻离幽和几名高阶弟子。
黎暄行礼后，这位只在大殿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岳主嫡系弟子，兼管东岳事务的大师兄，自称奉了宗门命令来对接观止洲，协助黎暄对外交涉。
这是灵域之间的正式交涉，确实不能背着宗门行事。
刘叔听到他们这样说，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黎暄不知道他的忧虑，要是来的是王銮那人的部下，他们两个连海市的一根毛都别想沾上。
不多时，一艘巨大的楼船驶过茫茫海面，停泊在泊春台下。船上金漆彩绘，朱阁绣闼，远远地就听见船上高阁舞乐动人，十分气派。
出来拜会的船长是个面相英武的中年修士，互相见礼表明身份后，知道杀死了长戟鲸的是眼前的少年，他不但没有怀疑，反而盛情地邀请黎暄到船上做客。
闻离幽带来的弟子中有人面露不服，他们几个在宗门可是岳主的嫡系弟子，宗门派他们出来就是出面商量的，怎么观止洲的人如此没有眼色，让一个毛头小子做主。
闻离幽轻轻一记眼刀，立马就让那名弟子收敛了愤愤之色。
船长将他们带到舱内，里面备好了酒席歌舞。
这轻歌曼舞的场面让黎暄心里直打鼓，这跟他想象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形式很不一样啊。
刘叔抱着的长戟鲸头用丝绸包裹起来，只有那根长长的棘刺露在外头。
“这头妖兽撞翻了几条船，我们追捕不及，没想到贵门高徒竟有如此神通斩了这条孽畜，今日正好拿它的头来下酒！”
船长话说得豪气，一巴掌就把黎暄拍在了首座上，又邀请玉轮岳海和海市的各个负责人相对入座。
闻离幽跟观止洲打过交道，位列下首也常有，但是上边入座的通常是宗门的各个尊者，什么时候让一个名不见经传、差点就蹲了宗门大狱的小子踩到他头上去了？
他向来自诩心性淡泊，如今被观止洲海市的这一番礼数颠倒的操作，也弄得不禁暗暗动气。
船长打开丝绸后，长戟鲸空洞洞的两个眼眶和尖牙利齿的狰狞血口陡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一旁的歌舞乐伎丝毫不受影响，目不斜视地专注着自己的表演。
海市出席的一位年轻公子用轻佻的口吻说：“哎呀，肉也没几块，我寻思着还能割点肉下酒呢。这不长眼的东西，果然人人都得而诛之。”
黎暄讪讪地说：“眼睛被我吃掉了。”
年轻的公子哥冲他举杯笑道：“这位道友是有眼光的。这海兽的眼珠子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他的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那织金的光亮几乎能闪瞎旁人的眼。他的言行举止放浪形骸，叫黎暄都不好意思回答。
“不过再不可多得，也最好不要再有了，撞翻了船事小，把海给填了可就大条了哈哈哈哈。”
那名年轻公子脸上笑意盈盈的，分明是令人如沐春风的面孔，却陡然说得眼冒杀气，又自顾自地举着酒杯大笑起来。
闻离幽看了纳闷自己先前动怒得太草率。这样的疯子，也就是观止洲那帮鸟人才生得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饕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