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舞》赴星落约

2、神女降世

　　　　“银发……对，我的发色的确是银色。”碎璇捻起自己的一缕长发，与水中的倒影仔细对比。
　　好在与水中的色彩一致，碎璇知道，那个女人只是暂时离开了。与她认识这么久以来，她就像一道影子，总能占据属于碎璇的倒影，久而久之，碎璇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何种模样。
　　说来也玄幻，这不是碎璇第一次在深林醒来。见到的林子的确是同一片，但每次却又有所不同。
　　因为每次醒来，这片林子都有被破坏又重新诞生的痕迹，而在她闭眼前，面前又总是一片废墟。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此行有何目的。或许就像那位故人所说，她存在于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寻找与能够世界相容的那一条路。
　　那位故人，正是曾与她同行却最终对立之人——朱砾。

　　碎璇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三世，而第一世苏醒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朱砾。
　　朱砾长地很眼熟，碎璇似乎在更早之前就见过她了，但从前的记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
　　“醒了吗？”面前那个蓝黑色头发的女孩戳着自己的脸颊，将她从茂密地树林中唤醒。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朱砾。”
　　“朱砾，我……我叫……”
　　“你叫碎璇。”
　　“……对，我想起来了，我叫碎璇。”

　　这是碎璇最初苏醒时，与眼前那人的对话。从中看来，朱砾的确认识过去的碎璇。
　　想到这，碎璇只觉得有些头疼。她捂着额头走到了一颗古树边，靠着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镇子即将迎来一场严重的旱灾。”碎璇借着月光，隐隐看着田中长势不错的麦子，自言自语：“只要在那时能祈下雨水，这里的人们还是会愿意与我一同去除恶吧。”
　　“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帮你？其实你一个人一样能来杀掉我。”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人面露微笑，懒散地靠在树的另一侧。
　　“人会感谢在困难中帮助过自己的人，不是吗？”碎璇头也不回地应声。
　　“的确有这种人，但也不乏有只在乎自己的人存在。”
　　碎璇：“我帮他们未必需要他们的感谢，不过是我愿意而已。”
　　朱砾：“那其中的恶意呢？即使你知道他们会反过来伤害你，你也要帮他们？”
　　碎璇：“……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纯粹的恶意。事出必定有因。”
　　“有‘因’就可以原谅犯下的“果”么？”朱砾不屑地应了一声，似乎是不远聊下去，转而切换话题：“欸，你刚刚不是还要杀我来着，怎么现在愿意与我好好说话了？”
　　“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想清楚了，即便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毕竟还没有实施，我就不该对你做什么。”
　　见碎璇道歉地还挺认真，朱砾嗤笑：“你没有从刚那大妈口中听见吗？我已经带来了很多灾祸了。”

　　古树已经枯死了，似乎是被水漫过，似乎是被火烧过，再也看不出从前的茂盛。
　　碎璇沉默片刻，说：“那只是他们说的，我没有亲眼看见。”
　　闻言，一旁那人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挑了挑眉。
　　“但你若执意成为上一世一样的妖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阻止你。”
　　望着碎璇坚定的眼神，朱砾不再言语，无奈笑了笑：“好啊，那这一次，就让我们把进度加快一点吧。”
　　随着响指声的出现，碎璇只觉一阵头晕，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朱砾走向夜色，她却使不上劲，只能看着她离去。
　　碎璇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用微弱地声音说了一句：“为什么……”
　　“……做个好梦。”她没有回头。

　　*
　　小女孩躲在书房外，听着里边的惨叫与辱骂，懵懂无知的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不和谐声音还是令她恐惧。
　　女孩：“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了……”
　　成年女子：“为什么！你个贱人，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贱……璇砾，别躲在门口，给我进来！”
　　那女子猛地把门推开，一把将璇砾扯进来，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孩，怒声道：
　　“你记住，这是我们的仇人，就是她们破坏了我们的家！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啊……”
　　女人用力地踢着地上的女孩，踢了两脚，便抽泣起来，又自顾自地摔门离开。
　　地上的女孩仍然抱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璇砾惊魂未定，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恐惧，扶起地上的女孩，说：
　　“姐姐，妈妈说犯错的小孩子要学会改正错误，只要你改正了错误，妈妈也许就不会打你了。”
　　姐姐：“我错了……我……”
　　璇砾：“姐姐，你做错了什么事？”
　　姐姐：“我……对啊，我做错了什么……”

　　*
　　在一阵喧嚣中，碎璇被吵醒。这个梦中的场景异常熟悉，尤其是梦中那个姐姐抬头时，她满脸的伤疤与空洞的眼神，被刻画地尤为真实。
　　好压抑，好窒息。
　　碎璇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起身查看情况。天已大亮，但风景已变。昨日还是绿水青山，还有青翠的田野，而现在的蓝天之下，是残破不堪的土地，还有裸露在外染上血色的河床。
　　像是一夜之间抽走了所有的水分。
　　旱灾？可是哪有那么多自然的灾祸会在一夜之间降下？
　　碎璇明白，这是朱砾的手笔。她拥有着带来苦难的力量，而与之相反，碎璇的力量则是为人带来福音。
　　而且，这种事情，她前一辈子做过太多了。

　　“阿莲，你说昨天你们家收了一个奇怪的人，是不是她？”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拉着一个小女孩，指着刚清醒过来的碎璇道。
　　“……是她。”小孩面对老者的激动，吓得快要哭出来，吞吞吐吐地答道。
　　“好啊，还敢公然挑衅了是吧，妖女！”老者放开小孩，怒目圆睁，望着碎璇。后边一群义愤填膺的村民也跟着叫骂。骂归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靠近这个银色的少女。
　　碎璇的外貌在普通人之中格外显眼，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感。估计人们是把她作为了那个带来灾祸的人吧。
　　毕竟美丽的东西，总是有毒的。
　　“什么挑衅？”即便被误解，碎璇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情绪。
　　见她开口说话，老者也愣了一下，似是又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现在，你们需要的是水，对吧？”
　　老者看了看干裂的土地，又愣愣地看向碎璇。
　　“我并非你们口中的那个妖女。”她又出声道，“我也正是为了她而来。倘若你们不信我，那么……”
　　碎璇闭上眼，双手合十成祈祷状，碧蓝的天空下，她真当像一位无瑕的神女。众人见了这副样子，皆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不一会，天空暗下，乌云蔽日。
　　一滴，两滴，然后是倾盆大雨。众人的欢呼声中，雨水滋润了干旱的土地，淋湿了少女的银发。
　　她睁开眼，看着面前人们的欢呼，心中有种莫名的欣喜。

　　那位老者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想通了什么，在雨中转过头，缓缓言：“……谢谢。”
　　“没关系。我猜的不错的话，您应该是村长吧。”碎璇问。
　　“对，对，我是这里的村长。您……”
　　“我有些事情想询问。这里……有方便讲话的地方吗？”
　　“来，这边，这边请。”

　　“这妖女啊，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引来干旱。这一次她还留下讯息，说是为我们在古树边，留了一份惊喜……”
　　“所以你们就将我当成了她？”
　　“因为……你和她长地……”
　　“真是荒谬。”
　　一幢石头叠的房子，的确比大多数人住地好些，倒也章明了居住者领导人的身份。村长邀请碎璇来避雨，也好在此交谈。
　　村长没敢再把那话说下去，只好“对不起”地应。
　　“除此之外，她还做过什么？”
　　“额……”
　　碎璇能感受到村长的为难，于是安慰：“你只管说就是，我与她……不是一路人。”
　　“好，好……前阵子好不容易攒了点粮食，结果就被妖女一把火给烧了！你说气不气人，还有啊，她还在节庆的时候把山上的野兽引下来，平常那些东西都不会来村子上的，可是那次，却跟害了病一样见人就咬，死了好多人啊。还有……”
　　“不用说下去了，我了解了。”碎璇能感觉到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讲不完了，于是出言打断，“我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真的吗？”有些不可置信。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存在于此的第三世。前两世我与她打过交道，也很清楚她的为人。诸如行动之类，她与前一世并不会有太大差别，所以我想，如果能直接去我记忆中她的藏身地，就能提前将她抓住吧。”
　　村长有些激动，眼含热泪：“……所以我们以后都可以安稳过日子了，对吗？”
　　“话是如此，只是……”
　　“您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啊！”碎璇话音未落，村长就已经开始感谢，似乎是她做了什么造福人类的贡献一样，虽然只是降了一场雨。
　　但在无知者的眼中，呼风唤雨便是神。
　　碎璇：“但我们都有前世的记忆，只怕……”
　　村长依然对外高呼：“神女说会带我们抓住妖女！大家伙快来给神女磕头！”
　　碎璇：“……”

　　对于抓人这件事，碎璇并没有太大把握。那句她没有说完的话，其实意思是朱砾可能会改变策略，去旧的藏身处找她只是阻止朱砾的第一步。
　　碎璇明白的，这一步很有可能失败。但望着村民的期待，似乎，已经不允许有差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