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慕艾》白兔子与灰大象

13、对话

　　那天英语课结束后，韩英主动点名让苏离把班里的英语作业抱到办公室，等她将作业放到办公桌上准备时，韩英叫住了她。
　　“苏离，你这次能顺利的转到一班，要多谢谢张老师。”
　　“我知道。”
　　韩英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翻译，她强调了一句：“不要光知道，要记心里。”
　　“是。”
　　“重点班不是之前的七班。你很聪明，但也要更加努力。小吃街的工作你打算做多久？”
　　韩英带女儿逛商场时意外撞见苏离，后发现她在厕所里换衣服起了疑心，注意好几天才发现她晚上在小吃街打工。
　　苏离抬眼看着韩英，从她脸上未发现生气的神情后见才说：“计划是一月份辞职。”
　　“一月份？”韩英皱眉，“你有试过找周末的兼职吗？”
　　“我年龄不够。”
　　韩英倒是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你知道学校每学期前三名的奖学金是多少吗？”
　　“知道。”
　　“别因小失大。”
　　“谢谢您的提醒。”
　　“去吧。”
　　苏离离开后，韩英想了一会后去了张佳妮的办公室，见办公室只有她一人便直接开口问：“你这还有苏离的资料吗？”
　　“怎么了？”张佳妮忙问，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个文件夹翻开递给韩英，“只有这个。”
　　韩英接过一看，出生日期：1996年12月31日。
　　难怪要到一月份。
　　韩英将文件夹还给张佳妮，见后者紧张的神情，想起她对苏离的超乎一般的关爱，现编了一个理由。
　　“我不是有朋友开咖啡店吗？想说给这孩子介绍一下工作，可惜她还没满十六。”
　　“怎么突然想起介绍工作？学生还是要以学校为主。”
　　韩英没有将苏离工作的事告诉张佳妮，敷衍道：“还不是你给我说了那些话，我想她父母靠不住，就让她自己立起来呗。”
　　“她还是个学生，你一天想啥呢！”
　　张佳妮有些后悔不该将从方老师那了解到的情况告诉韩英，警告道：“英子，苏离在人情世故确实不太灵通，但绝对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有偏见。”
　　“我说什么了么？”韩英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服了，一个两个的，看看你们护成啥样了！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妖精转世了。”
　　“英子！”
　　“好了好了，我就说说而已。”

　　苏离进入一班后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唯一让她比较在意的是新室友余晚对她的过分关注。
　　“她有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欺负你了？”
　　蒋宇语气紧张，神情严肃，眼睛不停打量起苏离，若非还记得男女之别恐怕就直接上手查看了。
　　“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没有。这几天里她都偷偷地看我，被我发现后就假装在做别的事情。”苏离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蒋宇，添了一句：“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
　　“什么眼神？”
　　“那种可怜我的眼神。”
　　苏离的语调很平静，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区别，但蒋宇听出了一丝委屈，他抬手揉了揉苏离的头发，说“没人会喜欢。”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吗？”蒋宇问。
　　“不知道。”
　　“她在班上受人欢迎吗？”
　　苏离想了想，在课间或者体育课，余晚身边好像也没有很多人围着：“好像也没有。”
　　“那班上或者学校有人欺负她吗？”
　　苏离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你认为她是被人欺负了，想我帮她？可是，我没有感觉到。”
　　在余晚身上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向她求助的信号。她相信她的感觉。
　　“不是。”
　　蒋宇皱起眉头，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苏离。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黑暗的事情。
　　“阿离，你以后离她远一点，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听。”
　　苏离抬眼看他，问：“你认为她会害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可怜一个人可以是可怜他的曾经、他的现在，也可以是可怜他的未来的遭遇。
　　苏离沉思了一会，说：“你是怀疑她在学校被人欺负，而现在欺负她的人选上了我？或者说她让他们选择了我？”
　　蒋宇见苏离轻飘飘地说着这话，不由得更加担心。他板起脸，语气严肃地说：“阿离，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若是真的，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承担的事情。”
　　“听好了，如果她带人来打你或者骂你，第一时间给我电话，然后报警，再去找老师。绝对不可以一个人扛着，听清楚了吗？”
　　苏离点头，追问：“你在学校被人欺负过？”
　　蒋宇愣了一下，看着苏离眼中的担心，心里满是柔软，揉着她的头发回答：“没有，都是我欺负别人。”
　　苏离感受着头顶轻柔的力度，心里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一会后，她抬起头看着蒋宇，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蒋宇，欺负人是不对的，你要跟他们道歉。如果有人受伤了，要赔偿。”
　　蒋宇愣了几秒过后才反应过来了，双手捏着苏离的脸颊，故作凶狠地说：“原来在阿离眼里我是一个这样恶劣的人啊！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欺负欺负你呢！”
　　苏离恍然是自己误会了，她摇头想让蒋宇放开，蒋宇不放。她瞪了他一眼，伸手试图拉开他的手，却不想刚碰到，还没用力他就飞快松开了。
　　蒋宇耳朵发烫，板起脸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经，“阿离，女孩子不能随便去碰别人的手。”
　　“可你捏我脸了，还不放手。”苏离控诉，并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
　　蒋宇耳朵更烫了，狡辩道：“这是两回事。好了，现在那个……人的事情更重要，叫什么名字来着？”
　　“余晚。你这样不对。你可以捏我的脸，我自然可以拉开你的手。这样才公平。”
　　这是公平的事吗！
　　蒋宇在心里咆哮，而后担心地教导起苏离：“若是谁捏你的脸，你就揍他，揍不过我帮你。不能随便去拉人的手，也不能让人随便拉你的手，这跟公不公平没有关系。”
　　苏离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蒋宇说：“蒋宇，我不傻，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蒋宇欲哭无泪，“姑奶奶，你就听我的就好了。以后你会慢慢懂的。”
　　“我不反感你的行为。我知道你的行为属于过界。”
　　苏离的话把蒋宇彻底弄蒙了，回过神后，他咽了咽口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离。
　　“……我……不是……我……对不起，我做错了。”
　　蒋宇道歉。
　　他说不清自己对苏离是什么心思，喜不喜欢什么的他也分不清楚。他就是放不下，总是会忍不住会去担心，他想要保护她。
　　“为什么道歉？”苏离问。
　　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却给了蒋宇些许的勇气。他抬头去看苏离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水，没有厌恶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这令他心中的混乱得以平复。
　　“因为我做的不对。”蒋宇说，“你还太小了，而我……也没弄清楚。”
　　他想要保护她，但这种不清不楚的情感不该让她察觉，这只会伤害她。
　　苏离看着蒋宇，觉得他此时像一只沮丧的大狗狗。她踮起脚尖，伸手像蒋宇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蒋宇愣住，他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苏离说：“你没有不对。你做的对还是不对，应该由我来评判。我不觉得你做得不对。”
　　“我不太会跟人去相处，但我有基本常识。我不讨厌你，也不会因为你帮过我就接受你。如果你的行为让我感到不舒服，我会拒绝。所以，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蒋宇眼眶发红，心脏涨鼓鼓的。上一次有这样感觉还是他输掉比赛时，那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场擂台赛，输得很难看，观众却为他起立鼓掌。
　　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圈住苏离的肩膀，将头埋在她肩膀上靠了几秒，然后松手退开。
　　“真傻。”蒋宇看着苏离说。
　　“真傻。”
　　苏离重复了蒋宇的话，两人相视而笑。
　　“快走吧，我要晚了。”
　　苏离催促，转身朝前走。
　　蒋宇跟在她身后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的背影。
　　不清楚的何止他一人，慢慢来，总会清楚的。
　　在进入校门后，苏离给蒋宇打电话说：“我觉得余晚对我没有恶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宇听后劝说道：“阿离，我承认你在感觉那方面确实很敏锐，但是，别忘了人是会装的。”
　　“我知道，所以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蒋宇有种不详的预感：“阿离，你要做什么？”
　　“我等下就去找她问清楚，我住的宿舍里没有跟她关系好的人，我会等阿姨快到我们宿舍时才问，所以不要担心。”
　　“阿离……”蒋宇觉得自己快疯了，“你真是……”
　　蒋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电话。”
　　“好。”
　　“阿离，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欠收拾！”蒋宇咬牙切齿地说。
　　“你生气了？”
　　“生气了。”
　　“那你先气一会吧，我先挂了。”
　　“……”
　　蒋宇震惊地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不敢相信刚刚最后一句话是由乖巧的苏离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