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笔仙》盐汁柚里

27、镜面

　　全黎再次回到了那道走廊里。
　　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身后男人和女人的声响越来越近，身后是他哥和大师还有那个女生，他胆战心惊又麻木地跑着，追着前面不远处飘着的光点。

　　“跑太慢了。”大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颇为心不跳气不喘，不像是在跑步，倒像是在散步：“继续保持这个速度的话你可能要被追上。”
　　全黎：“……”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仅是追胡萝卜的驴，还是被赶的鸭子。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他之前的大学四年一定会好好运动，强身健体。
　　等出去之后，他要去健身房开张年卡。
　　全黎伸手抹了一把饱含悔恨的泪水，绝望地加快了速度。

　　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还要远，全黎跑到都快觉得自己要断气了的时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门。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全黎撑在一边兀自喘着气，缓过来以后才抬眼看向眼前的景象。

　　面前还是一道长廊，但不同的是，这道长廊并不算长，对面的门就这么明晃晃地立在那里。
　　就好像在告诉他们，又或者是告诉女生，只要去到对面就可以永远离开身后的那两道声音。
　　可是走到长廊口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妹妹，快走啊？”全黎见到这幅情景有些不解，面前的长廊灯光明亮，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女生却显得有些恐惧，甚至微微后退了两步，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廊道两边的墙上并不是普通的墙面，而是贴着两块巨大又完整，崭新光亮的镜子。
　　其实这种设计不算罕见，经常有走廊的墙面会设计成镜面的材质，所以全黎一下子没看出什么端倪。
　　镜面很亮，里面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廊顶的白炽灯也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光亮，并不像那些恐怖片里演的一样闪来闪去。

　　女生没有回答他，反而更往后退了一些，甚至后背靠上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浑身上下都对进入面前这个镜面长廊写满了抗拒。
　　温寻看到这幅画面，想到了什么，看向殷央言：“她之前的镜子……”
　　“你敲左边？”殷央言道。
　　温寻点了点头。

　　这种自己的想法对方一下就能接收到的感受实在很微妙，默契中又似乎有种一种难言的亲密和熟悉。
　　但他意外的不太讨厌这种感觉。

　　在全黎一头雾水的注视下，两人各自走到廊道的一边，找到边缘根据着力点敲碎了镜子。
　　下一瞬，原本光洁的两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裂，细细密密的，乍一看还有点壮观。

　　“……这是？”全黎看着这幅场景，很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这两位根本就没有一直以来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其实跟他一样在这里备受煎熬，这会儿被鬼摧残久了总算是疯了，敲个镜子解压？
　　视线一转，又看到两人手中凭空出现的锤子，全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敲，敲了镜子，可就不能敲我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虽然并没有人形出现，但不难听出那两道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来不及多作解释，温寻随手把画出来的锤子扔到一边，扭头对眼巴巴站在廊口的两人道：“跟上。”

　　身后的声响确实很有压迫感，全黎也不敢再发散思维，闻言就要跑进走廊。
　　但临抬脚，他又想起来边上这小女孩。
　　难道他们要抛弃她自己走？说实话同行了这么久，人家也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全黎其实已经有点把她当自己人了……
　　他满面纠结地扭头一看——小女孩早没影了。
　　全黎：“？？？”

　　再一看，人家早跟在前面那两人身后跑了。
　　全黎头皮一紧。
　　得，他就多余担心。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忽然又能进这走廊了，但他来不及多想，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跑到了尽头，温寻打开了那扇门。

　　*
　　“这是……又回来了？”全黎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了愣，问了一句废话。
　　身后的门在三人出去后自行关上，回头一看，那道门赫然也变成了一间“444”。

　　“化妆师，怎么还不进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道熟悉的女声再次从某道房门中响起，恍惚间让人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臆想。
　　再一看，那个女生也消失了。

　　全黎晃神间，温寻朝他伸出了手。
　　全黎：“？”
　　“化妆箱。”他说：“给我。”
　　全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正提着两个化妆箱，登时吓了一跳，赶紧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两个箱子递给了温寻。

　　提着箱子，温寻推开了面前那扇门就走了进去。

　　“什么意思，我们……我们还要再来一遍么？”全黎对之前那个女人弯腰捡信的时候露出的笑容和那一会场的无身人阴影很深，双腿打着颤，抖着嗓子问。
　　“嗯。”殷央言简短地应了一声，跟在温寻身后进了门。

　　全黎其实想问那这次能不能让他躲衣柜，但眼下并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于是他也只能赶紧跟在二人身后再度进了房门。

　　房间里，女生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背对着他们坐在梳妆台前。
　　温寻径自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要给我化妆了吗？”是和上次如出一辙的台词。
　　但这次的语气似乎平和了不少。

　　“嗯。”一回生二回熟，温寻这次应得很利落：“眼睛闭上。”

　　“哥。”全黎见到这幅情景，探头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化妆技术难道忽然变厉害了？”
　　虽然很扯，但也只能是这个解释了，不然这是打算步刚才的后尘么？

　　温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然后并没有如全黎所想的那样打开手边的化妆箱，而是从不知道哪里弄出来了一支毛笔。

　　那笔造型古朴，颇具美感——但这个时候拿支毛笔出来干嘛，用它给女鬼化妆会比较有手感吗？
　　……可能还真是，因为他看到温寻拿着那支笔就往女鬼脸上画。
　　全黎暗暗祈祷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睁眼，不然看到面前这个不靠谱的“化妆师”正在用什么东西给自己化妆，怕是会原地黑化。

　　不过……
　　“哥你好像忘了往笔上沾东西了。”全黎指了指化妆箱。
　　“我知道。”温寻从口袋里拿出之前那张照片，头也不抬道。
　　全黎：“？”

　　温寻没再管他，拿着乩笔，想试试看能不能照着照片里的样子把女生的样子画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笔仙这个职业的特性，他好像从得到这支笔开始就用得异常顺手，似乎隐隐跟它建立了什么联系。
　　用着甚至比最常用的画笔还要顺手。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要顺利，女生的五官随着他的笔触逐渐被调整成了照片上的样子，全黎从一开始的一脸茫然和将信将疑，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叹为观止。
　　女鬼乖乖闭着眼任温寻画，脸上的五官一点一点发生改变，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效。
　　心底的害怕被好奇取代，他凑上前，惊叹道：“哥，这是什么原理？”
　　温寻手上动作不停，随口答了一句：“魔法。”
　　全黎：“……”

　　不带这么敷衍人的。

　　他有点委屈地看向站在边上那位大师兼咖啡店老板，发现那人似乎已经围观了很久，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全黎莫名从中看出了一点诡异的，赞许。
　　全黎：“？”

　　大师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来，附和了他温哥一句：“嗯，魔法。”
　　全黎：“……”

　　“哥，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兄弟？”
　　长得也不像啊。

　　“朋友。”
　　“租客。”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话音一落，温寻手中的笔触顿了顿。

　　“他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气氛安静了片刻，殷央言好心地没有拆台，顺着自家失忆弟弟的话从善如流道。
　　温寻：“……”
　　他在想要不先停下手中的活，画个胶带出来把这人的嘴给封上。
　　温寻停下笔，面色不善地看向殷央言。
　　殷央言跟他对视片刻，闷笑着移开视线：“好，租客，温先生快画吧。”

　　被顺了个莫名其妙的毛，温寻又瘫着脸扭回了头，继续进行手上的工作。

　　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看着确实是挺像要交朋友的。
　　他面无表情地想。

　　最后对着照片在女生的脸上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他收起笔：“好了。”
　　女生睁开眼，眼底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确定吗？真的好了吗？”
　　“嗯。”温寻用同样的表情回视她。

　　全黎看着这幅画面，觉得有点好笑，但又不大敢笑。
　　“我漂亮吗？”女生再次扭头看向全黎。
　　全黎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漂亮。”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回答，心想怎么每次都逮着他问啊，大师站在边上是摆设吗？

　　“真的漂亮吗？”
　　“真的真的。”这次全黎的语调里多了些真情实感。
　　女生之前的模样确实很漂亮。

　　女生闻言垂下眼睫，低声道：“那就好。”
　　语气有些模糊不清，像是掺杂了一点难过，又像是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