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浪银花》禾漆虎

72、第 72 章

　　时间：4940年
　　事件：“墙”的污染成为丧钟

　　时间往前倒退至4940年，那时候地区之间还未曾有以系统管理人类的先例，仍然保留着人类政府和部分商业模式，不过机器人和生命两大产业是极其盛行，人们被隔离在“城”内，自以为安然的生活着。

　　“墙”的外面是污染物，那时候的范围还没有这么大，人们的生活绰绰有余，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大家都觉得人类可以抵抗污染物，沉岸的前身“污染隔离岸”就是致力于抵抗污染，保护人类的研发建设项目，而苏瑞的父亲苏擎正是首席研究组长。

　　这个帅气多金的研究员苏擎正出自于古老的苏氏家族，其中苏裕安是当时人类情感协会的会长，致力于构建电子情感来同步和加强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弱化的情感功能。

　　年纪轻轻的苏擎成为“污染隔离岸”的主理人，白天是个忙碌研究的数据员，晚上就是个温柔包容的妻奴，在工作中也时不时被同事打趣：“那么记挂你夫人呢。”

　　在苏擎的电脑数据旁边单独开了个屏幕，那是苏擎的妻子许岸的直播视频，视频经过人工调整，专门只跟随许岸的身影。

　　巨大的舞台上，许岸有着灰色的瞳孔，银白色的长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摄像头或是舞台观众，是一名优雅的女中音歌唱家。

　　苏擎不由得快速录屏加截图的方式，疯狂发送给名为“小岸”的用户，连珠炮似的发送消息“小岸好厉害！”“小岸好美！”“小岸这里好优雅！”

　　“苏老师，三月份的实验项目指标已经下来了，同时，有一个内线视频联络申请点名要求接给您。”组员利落地在门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看消息以后就离开了。

　　“接进来。”

　　“收到，正在同步”小福结果消息，一个成熟的女性身影出现在苏擎的空间中，墨黑色的头发，严谨的长袖西服以及一尘不染的鞋面，从头到尾都一丝不苟。她身后站着一个和苏擎长相有些相似的男人，带着金色镜框，严肃紧张地冲着苏擎点了点头。

　　苏擎连忙站起来，迅速走到那位女性旁边，微笑致意：“总理大人，好久不见。”

　　“苏擎，紧急消息，‘墙’会在六个月内坍塌，在这之前，我希望你构建‘墙’的替代品，也就是城市网络人工管理系统。这里所有的数据都是绝密文件，希望你仔细观看。”

　　苏擎一旁的助手小福立刻爬起圆滚滚的身体，连忙开始整理起来，小福的形象是一个穿肚兜的胖娃娃，在梳理过程中显得滑稽可爱。

　　“它已经关闭了其它功能，不会记得自己整理的这段数据。”苏擎看到总理的眼神，解释道。

　　巨大的透明数据面板悬浮在空中，各类复杂的要求如同当时的和平协议一样沉甸甸的，密密麻麻的文字逐渐在空中来回浮动，闪烁着荧光。

　　“结果已送达，政府正计划建立一套较为复杂的人工智能城市管理系统，为了促进技术的安全和合理应用，请注意，该类技术的使用创作可能会危害人类的利益。”

　　苏擎的面容随着字体的流动越来越凝重，“污染物度太快了，可能不需要一年——”总理身后的男子看向苏擎的眼睛尖锐了一瞬，让苏擎止住了自己的话语，“所以我们需要构建具有预测性的城市网络管理系统？”

　　整个信息档案都被填写的满满当当，要求如同“墙”外的污染物一样复杂变化。

　　“不，我需要你建立可以管理、照顾和帮助人类繁衍的城市网络管理系统，通俗的说，未来人类的母亲。”总理的眼神如黑曜石一样深不可测，冰冷的语气通过全息投影增加了几分机械的感觉。

　　虽然只是数据的威压，却好像对方真的目光凛冽地审视着苏擎。

　　这种隐晦而深刻的表达出现在未来的很多地方，他们习惯性的避免灾难，又用晦涩的字眼描述危险。

　　“详细的内容你的哥哥苏池会和你解释的，我还有其它的会议。”总理看向其它的方向，似乎有人在呼唤她，随即她的全息影像消失在了空间中，只有苏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擎。

　　“就像总理说的那样，人类快要毁灭了，我们评估下来只有你才具有改变人类命运的能力，肩负保护人类的使命。”

　　苏池站着不动，一如在国会中常常冷静地处事一样，把人类毁灭这种大事和自然资源局缺三辆推土车那种小事一样云淡风轻地解释道：“辛苦你了，弟弟。替我和弟媳妇问好，今天的演出看上去很成功。”

　　“对了，尽量把外形优化的好看些，政府这里的人们特别爱漂亮的女孩儿，我看，弟媳妇就很好。”苏池笑着看着苏擎，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终端。

　　“不会是小岸的，我会寻找其它优秀的外形。”苏擎冷冷地看着苏池，“尽我所能完成这个任务。”

　　“太真是太感谢啦。”苏池早早关闭了投影，后面一排等着的视频申请看到等待位数值减少了一个后，终于喘了口气。

　　“小福， 通知三级以上研究员半小时后开紧急会议。”苏擎翻了翻小福给苏擎单独剔出了一份文件，重新再次查看那些关于污染区的数据，不由得让人心头一惊。

　　哪里需要一年，按照这样增长的倍数，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让这块土地寸早不生。

　　苏擎顺带给许岸发了条消息，说可能未来三个月左右都不会回家，有紧急任务。许岸没有及时回复但发了条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照片。苏擎捂了捂额头，只好再发几条道歉的消息，默默退了出去。

　　三个月的研发工作初见成效，确实有三套不同运算模式的管理系统已经基本进入了试运行。

　　苏擎刚刚从太阳初升的研究所走出来，街边只有清扫机器人和几个伶仃大醉的瘦弱老头还在忙碌，一个是忙着城市清理工作，一个是忙着带着自己不多的家伙什尽量躲避清扫机器人的监控画面，避免把自己的家当全部当成垃圾扫出去——当然，那群“家当”兴许本身就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SR系列家用机器人，爱人间的真情助手~现在有限时优惠，请从速选购哦！”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SR系列家用机器人，呆呆的脑袋，整体只用几根金属钢架支撑。

　　苏擎看着“家务一助手，爱意助力者”的标致，有些心动，随即带着这个重重的包裹回到了家中，摄手摄脚地查看了许岸的情况，才回到办公室中把机器人包装拆开来。

　　“您好，我是SR系列家用机器人SR4940，很高兴为您服务。正在登记第一管理人，请不要移动。”，一副包裹着树脂的简单钢架支撑着身体的运作，只会干家务活儿。

　　情况比预想中的好太多了，“墙”抵御住了原定的污染，勉强支撑着人类世界的安全，苏擎的研发工作也进入了中部，研究员开始了漫长的调试过程，终于在4942年初进入了试运营，反响很好。

　　期间苏池曾经嘲笑过苏擎，“为什么不用许岸的形象，还可以增加她的知名度？”

　　“许岸不喜欢的，我知道她。”苏擎温柔地看着自己和许岸的合照，上面是两人在大海边的合影，那时候海水还没有强腐蚀性，人们可以赤脚踩在上面感受海浪的触碰。

　　时间：4956年7月13日
　　事件：第一台城市管理人工系统试运营——般若上线

　　般若的上线在最开始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它不仅收集了大量污染区和城市的数据，还帮助研究所展开对“墙”恢复工程的意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人们喜闻乐见这种新式系统，至少说明监督自己的很大可能不是另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冷冰冰只有关键字触发的系统。显然这让人们安心了许多，也更加乐于探索般若的运算逻辑和方法。

　　虽然，这套系统让苏擎团队忙的一塌糊涂，但是看到人们乐于接受的态度和政府有求必应的行为，苏擎觉得自己和团队还是值得的。

　　因为苏瑞在此时只有一个月大，这个还没当过瘾的新手父亲十分牵挂着自己的孩子，来来回回的从家和研究所不厌其烦地跑来跑去，脸上满是疲惫心中却是鼓鼓囊囊的开心。

　　苏擎从来没有这么具有自豪感，他的孩子！是岸岸努力自然生产，苏瑞是属于他们俩在这个世界上最独特、最亮丽的证明！

　　因此，苏擎选用了一个最土也最直接的名字，取了祥瑞的瑞字！

　　在苏瑞宝宝可以在家里扑腾，顺便品尝各个产品味道展开感官发育的时候，SR4940常常会阻止对方的肆意啃咬，任由苏瑞宝宝将口水沾染在她的手上。

　　不过，当时的SR4940没有那么聪明，很多情况下难以估算出苏瑞状态下头部的动向，因此动作总是偏差了几厘米。

　　有时候是食指戳到了苏瑞肉嘟嘟的小脸，有时候是轻轻擦到了对方毛茸茸的长睫毛，不过每次给手指带来粗糙的模拟触感总是让它不由自主地盯着自己金属钝钝的黑色手指。

　　但是因为许岸生孩子的时候自然生产指导师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导致孩子在出生了，有了较为明显的头痛病——这当然不是这个还不会喊妈妈的小娃娃说出来的，而是SR4940发现的。

　　它的原话是这个样子的：“苏研究员，我觉得苏瑞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抽搐。”

　　那时SR4940一如既往轻轻摇晃婴儿床，大脑中播放着《美人鱼》的故事哄苏瑞入睡，那时候苏瑞明显的皱着眉头，吐了几口奶，顺便求救似的向外界挥了挥手里紧紧握着的拳头。

　　等SR4940讲完这个故事，听到美人鱼放弃了自己鱼的身份，也要忍受剧痛成为人类的的结尾，苏瑞宝宝又踹了几脚盖在身上巴掌大的棉被以示不解，过几秒，又疼痛地抽了抽身体，拳头挥舞地更大了。

　　这段录屏被苏擎看完后，发挥了研究员的特质，甚至为苏瑞的抽搐数据建立了一条表。

　　这段视频和表格又被苏擎以各种电话联系的专家、治疗师集体观看，大家说是疲惫了、肌肉抽搐、神经自我修复等，各种意见群集。

　　最后，苏擎认同了来自智能系统般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脑部神经发育过快。

　　从此以后，苏瑞每年都要在苏擎的实验室呆上一周左右，通过休眠的方式苏擎会对她的大脑定期进行治疗，减少这种神经性的疼痛。

　　每当这个时候，SR4940就会乖乖的站在苏擎实验室的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像一只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自己主人回来的小狗。

　　“我会在门口等着，直到您出来。”每次小苏瑞害怕进那道黑漆漆的大门，SR4940总是这样安慰它。

　　等到看到虚弱的苏瑞，它都会抬起机械的手臂，拍一拍身高到自己腰部的苏瑞的小脑袋，轻轻的，硬硬的，然后在她的修复仓旁边播放美人鱼的故事。

　　“你喜欢美人鱼吗？”苏瑞每年都会问SR4940这个问题，SR4940也会耐心地回答：“机械设备禁止使用情感模拟板块。”

　　“美人鱼为了所爱的人忍受剧痛也要成为人类真的值得吗？”仅仅三岁半的苏瑞刚刚才学会说话，思维却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它小小的缩在淡粉色的薄被中，略带孩子特有的纯真声音，干净无畏地看着SR4940。

　　SR4940顿住了，身后的许岸揉了揉苏瑞的小脸，温柔地解围：“爱是个神秘莫测的东西，越浓重的爱意越会影响任何事物的价值。”

　　“就像爸爸和妈妈对你的爱，这种爱足以让我们俩付出所有来保护你。”

　　苏瑞抬起吊着营养液的手，悬在半空中，想要摸一摸母亲的脸，许岸慢慢低下来，抬起另一只手紧紧包裹着苏瑞的小手，苏瑞顿了顿，看到后面的4940，出声问：“那4940呢，它爱我吗？”

　　“你只要知道它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就行了。”

　　“那它会死吗？”

　　“它不会。”

　　“哦。”苏瑞顿了顿，“我想听嫦娥奔月。”苏瑞躺在软软的修复仓中，“妈妈，你看到我画的嫦娥奔月了吗，我的月亮上有一朵漂亮的紫色花。”

　　“好的。即刻播放传统故事：《嫦娥奔月》。”等到SR4940的脑壳里传出尖细孩子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电流声和窸窸窣窣的杂音。

　　许岸点头，称赞地揉了揉苏瑞的小脑袋，又稍有严肃地叮嘱道：“看了，画面很漂亮。瑞瑞，最近外面反叛组织很猖獗，你和4940就尽量呆在家里画画、玩游戏，好吗？”

　　“可我不想要呆在家里，4940把我好不容易做成的小兔子扔了。”苏瑞抱怨道，半是告状半是诉苦地指着桌上一坨白色棉花，一旁是一个胖乎乎的布料包裹的小球，勉强可以分辨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瑞瑞，4940还在学习，你要学会包容她的错误，就像她会包容你的错误一样。”

　　苏瑞还是觉得有些伤心，她看着桌面上的“犯罪证据”，又看着4940可爱的小脑袋，不由得撅起嘴不肯说话，默默躺过去，背对着4940，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