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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凡界-乌合齐聚千仞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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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你看那儿,他们为什么搬个鼎?”
陆归云指着隙外一处,轻呼。
陵明往她手指方向看去,玉米簇间影影绰绰一盏全人高的青铜鼎晃过,陵明瞳孔随着鼎晃了一段距离,终于看清上方绘刻的符案,眼中瞬间盛满危机。
“那是……三魂鼎!”陵明声音窒了一瞬。
在管道旁捉鬼时,文源等人给这些修士介绍过用途,陆归云不解陵明反应,难道不是普通装鬼所用的法器?
陆归云:“许是他们要将千仞崖的鬼魂全给收服。”
陵明抿唇,半响之后才道:“三魂鼎是两用法器,一面装鬼,一面——放鬼。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三魂鼎,一般手掌大小就能同时容纳五只鬼魂,像外面这些道士提着的,是想将一山的鬼全给装了吗?还是说——”
要将一山的鬼放出来!
未尽之词,其余两人都明了,陆归云默默攥紧手腕的图腾,眼睫低沉垂落,喃喃自语:“那样的话,岂不是生灵涂炭?”
“没错。”陵明满脸慎色:“雾川,你是否听闻过需要大量鬼魂的邪术?”
雾川想了一会儿,道:“有一样。”
“是什么?”
“炼鬼王。”
天边日已至暮时,满空橙红染得绚烂,时有鸦雀嘲哳,飞寻凄凉地,却发现,地下一大片全被人占满,没有半分立足地。
“把姜娘子请上来。”陈大人吩咐说。
楚族长站在千仞崖石碑旁,拂着飘散的青丝,迎风而立,面向千仞崖,口出一语,不知饱含什么情感:“我瞧这千仞崖,也没什么蹊跷之处,如此平平无奇,怎能夺走我儿魂魄——”
此际千仞崖,因姜娘子在场缘故,幻境禁制被解,呈现出本身模样,原来只是个飞沙走石的凄凉断谷,既无鬼气也无仙雾,遥遥望去对崖,崖壁陡峭崎岖,时有杂枝斜立或是幽暗山洞,不免让人猜测,其中是不是有称霸天下的绝世武功。
胆子大的凑到边缘往崖底看,不知是不是崖过于险高的原因,底部蒙着一层灰色雾气,看不清究竟有什么。
陈大人听着楚族长酸涩之言,白了一个大眼,心说你儿刚死的时候、你就一心惦记着你儿遗孀、也没见多悲恸,如今也是装起来了。
“族长勿悲,楚大人慈孝,想来在下界,也不愿见您如此伤悲,这才是折损他。”一眼色佳的小厮走上前来低声安慰。
楚族长装模作样抹了几下眼睛,转头扯了个勉强的笑:“让陈大人见笑了,请开始吧,不必关照我。”
陈大人心中翻白眼,嘴上笑说:“族长也是性情中人,余下便不劳烦楚族长亲自动手。来人,取白绫来。”
楚族长默默颔首,立在一边,待下人端了椅子来,竟往下一瘫,真不管了,只眨着一双昏眼看着。看着不像来手染血腥的,倒像来采风游学的。
姜娘子已经被带上来,她身披长袍,将身形遮掩,却遮掩不住通身柔弱愁痛的气质。头帽一摘,露出一张艳绝而凄苦的面容。即将赴死,竟毫无惧色、也没想着逃跑,满眼只是自己的愁绪,似是痛入肝肠、再无生意。
楚族长叹息:“美人含愁,最是动人。”
陈大人:“……动手。”
袖下手背青筋暴起。怎么显得自己才是下人,他是主子了!忍住忍住,成大事者!
两小厮立于高处举着横杆,另有小厮高高抛起白绫,一击便将白绫穿杆挂好,踮着脚系紧,前来禀报陈大人。
场景都布置好了,只将主角请上来便完了。
陈大人斜瞥小厮一眼:“还用我说?”
姜娘子已在绫下站定,小厮挠头,踱步到姜娘子身前,竟还有些羞涩,小声道了一句告罪,就要低身将人腿抱托起。那方,楚族长不知发什么疯,竟舍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别动别动,让我来!”
陈大人:“……”
连过去拦他,楚族长看着年老体衰,谁知力气大得吓人,陈大人一己竟不能拦住,喊了帮手一起拦,头也不回命令将姜娘子挂上的小厮:“快点!”
“劳烦取张凳子来,我自己了断。”
一道清丽女声响起,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拦着楚族长的陈大人第一个反应,眼睛一亮,兴奋大喊:“搬凳子搬凳子,请姜娘子自己来!”
连楚族长也顾不得拦了,撒了楚族长粗壮的胳膊,笑眯眯道:“姜娘子若是自己来,再好不——哎呦我去!”
话未落,后方楚族长因少了个人掣肘,横从人中冲出来,猛然将陈大人冲倒在地;这还没完,楚族长体型较大刹不住脚,脚下被陈大人一绊,踉跄叠在陈大人身上去了。
陈大人嗓中猛哼一声,颤道:“快把楚族长扶起来!”
众小厮全是陈大人侍下,见陈大人被压,纷纷跑过去解救;连那撑着绫杆的、给姜娘子搬凳子的,也将手中物全都脱手撇下,围着陈大人去了。
姜娘子正手抚白绫,沉浸在悲境里,举杆小厮一脱手,重杆沉沉蹭着姜娘子手腕砸在地上,激起灰尘一片,白绫从她手中扯出,一股力拉得姜娘子身躯微踉,眼中泪欲落未落,竟能从愁中窥得几分茫然无措?
玉米中三人见得这帮乌合之众手忙脚乱,尴尬在原处,陆归云看得津津有味,乐道:“这能成事?”
“道长,现在救吗?”
陵明也有些拿不准了,一群人像在玩乐,一点正经不见,真的是筹划鬼王降世的人?还是说,他猜错了。
陵明骤然想起昨日悄无声息偷得穆野符篆的小厮,在人群中寻找一番,并未找到,或许藏在长袍道士中?正这时,雾川低呼一声。
“陈天师!”
陵明连将视线转过,果然一阵飞沙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千仞崖石碑上,漠然瞧着一众人。
原来你真的不无辜!
见到陈天师出场,陵明心中竟有几分安定,至少,此人未躲在暗处。
陈大人拍打掉身上尘土,本想回头偷偷白那败事有余的楚族长一眼,结果就见一个人大剌剌坐在后面,一时惊吓,待到看清来人,这才平息下来,堆着半笑:“贤侄怎么来了?”
楚族长暗奇他在和谁人说话,他身后不是没人吗?一转脸,骤然一个人影同样将他吓了一跳,好容易缓过来,先斥责目光回眼扫了陈大人,再回头面向陈天师,皮笑肉不笑:“呵呵,这不是执言侄儿嘛,怎么有空来这?”
陈天师慢条斯理起身,目中透着高傲,看得楚族长心头平添一股怒气,袖下手死死掐住自己,才不至于表露出来。
陈执言:“自然是,来助叔伯们一臂之力。”
楚族长:“哦?侄儿难不成要替我们勒死你兄弟的遗孀?”
陈大人:“……”虽看出来你想讥讽陈执言为你儿出口气,但,你根本没资格讥讽好吗!觊觎你儿遗孀的到底是谁啊!
陈执言轻笑:“楚伯说笑了——”他目光探向姜娘子,谁知姜娘子此刻眼中竟没了悲伤,而是怨恨地对上陈执言,情绪激动到身躯颤抖不止;陈执言朝她淡淡一笑,姜娘子怨气更甚。
陆归云奇怪:“他两人,看着有恩怨?不是说关系很好嘛?”
陵明暗想:难道是因为楚大人?
陈执言错开姜娘子,目光缓缓移动,逐渐,落在陈大人身后的一片玉米簇中,那里,正藏着陵明三人!
陵明恍若间与他对上视线,背肩一悚,他发现他们了!
陈执言紧紧盯着他,低低一笑,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
“贤侄?你怎么了?”陈大人在他眼前挥挥手,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望去。那处只有平平一片玉米簇。陈大人心下一跳,那里,不会藏人了吧!
陵明紧张的握紧腰间挂着的落魂剑,冰冷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他将手指比在唇上,作了个向后慢慢退的手势。雾川与陆归云同时抓住他的手腕,三人合力将要往后。
谁知,陈执言收回目光,笑道:“无事,三只虫子罢了。”
陈大人松了口气:“别吓我,我可不经吓。”
“对了,贤侄。你此回来,是要给叔送什么力?”
几人说中,撑杆的小厮回到岗位上,凳子也搬好稳放在白绫下,然而,姜娘子想到风光无忧的陈执言,面着沾染尘土的白磷,心下犹豫起来。
她,还没报仇。
陈执言,你害了那么多人,真的有心吗!
风转了一轮,陈执言袖着袋往地上摔了一下,口中低念着诀,就见忽忽悠悠显出一个轮廓。待光雾散去,昏躺着的三人与一妖露在地上。
青堂长老!祁蒟!东门!还有,小鹿!
小鹿已化作原形,与其他三人一样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陈大人惊疑:“这是何意?”
陈执言隐晦一言:“总要有人魂祭。”
陈大人瞧着他的神情,顷刻明白过来,哈哈一笑,直夸陈天师想得周到。
楚族长又坐回他那椅子上,另有左右为他扇风,他自翘着腿,似乎在讽了陈天师过了口瘾后,就不再关注他们有什么计量谋划。
“陵明道长!怎么办!”
眼见陈天师冲着青堂长老等人举了一道玉器,陵明瞳孔骤缩,低喝:“上!”
风沙刮起,一张「火符」破风冲着陈天师的手臂而去;陈天师早就防着这一手,感受到杀意,瞬间凌空翻转,火符擦着他的侧脸而过,堪堪避开,不过似乎依旧伤到片地,还未等落地站稳,一柄高啸火鸣的红色剑光紧接而至。
陈执言一边敏捷躲避,面上却毫无退意,反倒淡若异常,见得陵明腰间挂着「落魂」,募然一笑,:“原来我是这么不受重视的对手,连让「落魂」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吗?”
至于初出茅庐的「惊鸣」,剑法生疏、执剑者修为也不高,他并不重视,故而连出手的想法也生不起。瞧着陈天师躲避时,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陆归云心头一阵怒起,这家伙,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可防御连反击都出不了手居然还如此装模作样,于是目光凝聚,紧盯他一招一式的防御,只待一个失误。
陵明去诊看青堂长老等人时,还不忘分出注意观察陆归云与陈天师一战。他看得分明,那家伙表面上被陆归云打得连连后退,可仔细看,似有似无的目光总向他与雾川这边瞥来,打得三心二意,注意力一点不集中,哪里是落入下风的模样!
“他在戏耍陆归云!”
身边,那群不明派别的道士总算上场,将他与雾川围在中间,只一侧身后有空隙足以逃脱,只是那空隙,正对千仞崖!
陈大人视线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脸上茫然做不了假,似乎一点也不认识他们:“你们是哪方乌合之众?”
陵明:“……”
我见君众为乌合,谁知君众见我亦如是。